冬夜漫长

　　　　不出意外，夏知恩迟到了。
　　江篱捧着刚冲好的咖啡，斜倚在工位隔断上，目视着那道风风火火冲进来的身影。“哟，这不是咱们部门的‘全勤模范’夏知恩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打卡机今天没给你开后门？”
　　夏知恩偶尔迟到一次，江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调侃的机会。
　　她没空跟江蓠拌嘴，昨晚沈亦宁发给她的工作还没完成。想到这里，又将温冬绪骂了一遍，害她上班迟到的人是他，居然还要扣她工资，而且那样的烂理由居然让人无法反驳。
　　夏知恩重打点开邮件，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等她忙完差不多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新来的实习生忽然找上了她。
　　林薇带着怯生生的表情找她帮忙，“知恩姐，这个数据分析模型我总调不好，客户那边的需求文档，你能帮我看看吗？”林薇低垂着眼睑的样子，不禁让夏知恩想起自己刚入职，对着满屏陌生数据手足无措的模样。
　　林薇走后。“你就是心太软，”江蓠敲着她的桌面，“实习生该自己踩的坑，你全替她填了，最后未必是帮她。”夏知恩何尝不懂这个理，可对上林薇那双仿佛含着水光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忙碌的一天过完，夏知恩忽然想起今天是周五，这意味着她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夏知恩收到周瑶电话的时候，完全不会想到前两天还在加拿大滑雪的人，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国内的酒吧，虽然这期间她给自己发过一条要回国的消息，但没想过这么快，不过周瑶能回来，夏知恩是超级开心的。
　　重金属音乐混杂着威士忌的暖气的扑面而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就看到舞池中央那个晃得最欢的身影。周瑶一身性感的装扮加上妖娆的舞姿，很难不引起注意。
　　看到夏知恩，她招了招手，推开了一旁凑想要上来的男人。
　　跟着周瑶来到卡座，发现座位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夏知恩看了一圈，几张熟悉面孔在昏暗灯光下若隐若现，差不多都是以前的几个大学同学。
　　看到夏知恩的时候，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不是夏知恩吗，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也出国了。”说话的叫宋凝芷，隔壁班的，说实话夏知恩跟她不太熟。
　　“怎么在北京也不跟大家联系啊。”和荣凝芷坐在一起的吴嘉俊也开了口。“李维可是找你好久。”说着他朝夏知恩身后瞥了一眼。
　　夏知恩顺势回头，正撞上李维看过来。
　　“夏知恩，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淡淡应道。
　　宋凝芷端着酒杯，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客套的笑，眼神却没有多少善意，“要不是周瑶说，我还以为你也跟着出国镀金了呢。”旁边有人附和着笑，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微妙
　　周瑶撇了她一眼，“只有破铜烂铁才需要镀金，夏知恩那可是真金子。”
　　宋凝芷还想说什么被李维打断了，
　　“夏知恩，坐这里吧。”李维往身边挪了挪，腾出空位。
　　“坐我这儿。”周瑶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
　　李维和周瑶先后开口，夏知恩没有犹豫，坐到了周瑶身边。
　　人群里有人嗤笑了一声，李维脸色沉了沉，显然不太好看。
　　今天是江泽组的局，为了给周瑶接风。
　　而江泽是他们这群人中唯一的富二代，有钱还阔气。当初追周瑶的时候送的都是爱马仕，让宋凝芷眼红了好一阵子。
　　今晚这些人会来多少都是看在江泽的面子上。
　　为了不让气氛尴尬，吴嘉俊提议大家边喝酒边玩点别的。
　　江泽转头问周瑶，“想玩什么？”
　　周瑶斜睨他一眼，没搭腔。江泽悻悻摸了摸鼻子，自己找补，“那……真心话大冒险？”
　　夏知恩和其余几人没什么异议，宋凝芷却撇撇嘴，语气带着点不屑：“多老套啊。”
　　周瑶抬眼瞥她，“要不您说个不老套的？”
　　宋凝芷像是抓到了话柄，立刻看向周瑶，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试探：“周瑶你不是一直都在国外吗，听说那边玩得都挺开，今晚不如带我们长长见识？”
　　吴嘉俊看了江泽一眼，“你对周瑶有误解，她可是三好青年，不喝酒不抽烟不泡吧。”
　　宋凝芷立刻嗤笑一声，“哟，周瑶你什么时候转性子了。刚刚谁在台上跳的起劲儿呢！”
　　这两人一唱一和，跟搭戏台一样。
　　“宋凝芷你想怎么玩？我陪你。”夏知恩给自己倒了杯酒，杯子不轻不重地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宋凝芷摆明了想找茬，夏知恩知道因为李维，她看不惯自己，连带周瑶也看不惯，可今晚是周瑶的接风宴，她不想大家太难堪。
　　“夏知恩你不会喝酒，别…逞强。”李维忽然开口。
　　“不会喝酒，难道还不会学吗？”夏知恩看了他一眼。
　　江泽赶紧打圆场，笑着把骰盅往桌上一扣：“玩什么不重要，开心就成！真心话大冒险怎么就老套了？玩好了照样有意思——就它了！”说着不由分说转动了酒瓶，玻璃瓶底在桌面上划出圈残影，最终慢悠悠停住，瓶口正对着夏知恩。
　　周瑶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宋凝芷已经抢先笑起来：“看来今天的运气先落在夏知恩身上了。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她眼神里的期待藏不住，显然等着看笑话。
　　夏知恩指尖抵着膝盖，她抬眼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转动的酒瓶上。
　　李维在这里，宋凝芷指不定要整些幺蛾子出来，到时候两人都下不来台。夏知恩毫不犹豫选了大冒险。
　　宋凝芷眼睛一亮，立刻从卡片堆里抽了张出来，念的时候特意拖长了语调：“去隔壁桌，找个男人，喝杯酒！”说着立马递过去一整瓶酒。
　　最后几个字音量提高，江泽和吴嘉俊开始起哄。李维忍不住出声，“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规则就是规则嘛。”宋凝芷晃着卡片，笑得得意，“还是说，李维你又想替夏知恩出头？”
　　周瑶“啪”地放下酒杯，目光冷飕飕扫过去：“宋凝芷，你适可而止。”
　　见势不对，江泽忽然打了个哈哈：“哎，玩游戏嘛，别这么较真。实在不行换一个也……”
　　“不用。”夏知恩忽然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她垂着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我去。”
　　周瑶想拉她，被她轻轻避开了。夏知恩转身走向隔壁桌，她深吸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隔壁桌，几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围坐在一起正聊着天。
　　“放着好好的太子爷不做，非要自己出来单干。你家老爷子手里握着那么大的家业，再过一年等温老二从国外过来，再从你手里分走一半，你真甘心？”说话的人翘着二郎腿，背靠着沙发一副二世祖的模样。
　　温冬绪指尖捻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酒液轻轻晃荡，他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急什么，老爷子还没打算撒手，该是我的，跑不了。”
　　话音未落，几人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他身后站着个小姑娘，正傻愣愣地望着这边。
　　夏知恩看着那几个人，清一色都是男人有些犹豫。其中一人侧对着她，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中，侧脸的线条冷硬得像被精心雕琢过。不知道是灯光还是什么原因，夏知恩觉得这个侧脸十分眼熟，而他们这时已经注意到她了。
　　“哟，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妹妹啊。”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夏知恩觉得眼熟的男人缓缓转过头。
　　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瞳里，没什么温度，只淡淡扫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疏离，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夏知恩却僵在原地，直愣愣地望着他。
　　男人身边的朋友笑着撞了撞他的胳膊，“漂亮妹妹找我们温总有事？”
　　随后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玩味。
　　夏知恩的脸瞬间涨红，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她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来。
　　视线扫过她手里的啤酒，温冬绪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清冽：“玩游戏？”顺势瞥一眼了她身后那桌，正在看戏的宋凝芷几人。
　　夏知恩的心跳漏了一拍，只能窘迫地点点头。
　　“什么游戏这么有意思？”他的朋友凑趣道，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该不会是……要跟我们温总喝一杯吧？”
　　有人嗤笑，“喝啤酒多没意思？”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温冬绪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让人感到一丝压迫感。
　　那人立马改口，“当…当然是喝交杯酒了。”
　　夏知恩的脸更烫了，手心里全是汗。她正想找个借口溜走，手腕却忽然被轻轻攥住。温冬绪不知何时已站起身，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跑什么？”他低头看她，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温冬绪…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紧张。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反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我跟朋友一起……”
　　“巧了，我也是。”
　　“小妹妹你好啊。”温冬绪的朋友跟她打招呼。
　　“你好。”温知恩礼貌回到。
　　温冬绪眉头皱了一下。“夏知恩，你会喝酒吗？”
　　“啊…”她瞥见不远处宋凝芷几人看这边的目光，如果不喝这杯酒，等下宋凝芷说话只怕会更难听。
　　夏知恩伸出食指，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就一杯。”
　　温冬绪的视线掠过她身后，不打算跟她计较。“你想怎么喝？”
　　不等她反应，他已松开手，端起桌上的酒杯，手臂微弯，做了个“交杯”的姿势。那动作自然又带着种不动声色的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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