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

　　第五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302宿舍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赵晓曼盘腿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正在奋笔疾书的奇悸：“我说奇悸，你觉不觉得，谈烨最近来咱们302的频率，比去食堂打饭还勤？”
　　奇悸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笔尖在稿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他头也没抬，假装专心致志地修改小说：“哪有？他就是偶尔路过，顺便给我送点东西而已。”
　　“顺便？”赵晓曼挑了挑眉，把啃剩的苹果核精准地投进墙角的垃圾桶，“昨天下午送笔记，前天晚上送牛奶，大前天中午送……哦对，送的是你爱吃的那家草莓蛋糕。我说哥们儿，这叫‘顺便’？我看他是把302当成第二宿舍了。”
　　奇悸的耳朵有点发烫，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送点东西怎么了？邻里互助，懂不懂？”
　　“懂，怎么不懂。”赵晓曼拖长了语调，凑过来盯着奇悸的稿纸，“那你倒是说说，哪个邻里互助，能做到连你昨天随口提了句‘想吃草莓蛋糕’，今天一早就给你送过来？”
　　奇悸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把脸埋进稿纸里，假装被剧情难住了：“哎呀你别烦我，我这正写到主角发现自己喜欢上同桌呢，卡文了都。”
　　“哟，喜欢上同桌？”赵晓曼的八卦雷达瞬间竖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这不就是在写你自己吗？我看你对谈烨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胡说什么呢！”奇悸猛地抬起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我跟他就是纯纯的发小，铁哥们儿，你别用你那乱七八糟的心思瞎琢磨。”
　　“行行行，铁哥们儿。”赵晓曼笑着举手投降，却话锋一转，“那铁哥们儿，能不能麻烦你把你桌上那堆山似的草稿纸收拾一下？辅导员说下午要查宿舍卫生，你这桌子再不整理，咱们302的流动红旗可就彻底没戏了。”
　　奇悸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书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摊开的笔记本、写废的稿纸、咬了一半的笔帽，还有几本翻得卷了边的文学名著，挤得连放个杯子的地方都没有。他啧了一声，认命地放下笔，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
　　赵晓曼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摇了摇头，索性走过来搭把手。他拿起一摞散落的稿纸，刚想往文件夹里塞，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嗯？这是什么？”赵晓曼从稿纸堆里摸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袋子里装着一颗用金色锡纸包着的巧克力，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甜甜的光泽。
　　奇悸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去抢：“没什么！就是……就是随便放的糖！”
　　“随便放的糖？”赵晓曼把巧克力举到眼前，眯着眼睛看了看，突然促狭地笑了，“这包装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哦～我想起来了，昨天谈烨来送笔记的时候，口袋里好像就揣着这么个东西，当时他还往你手里塞来着，你俩推来推去半天，别以为我没看见。”
　　奇悸的脸更红了，像被煮熟的虾子，连脖子根都泛着粉色：“那、那是他买多了，顺手给我的！你别想歪了！”
　　“顺手给的？”赵晓曼晃了晃手里的巧克力，语气里的调侃藏都藏不住，“奇悸啊奇悸，你当我瞎啊？谈烨是什么人？那是把《民法典》背得比唐诗还熟，连走路都在琢磨‘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的学法狂魔，他能闲到买多了巧克力？我看啊，他是专门给你买的还差不多。”
　　他凑近奇悸，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说实话，他对你是不是有点不一样？我上次借他的笔记，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说‘不借’，结果转头就把自己的笔记本给你当文科错题本用，连你在上面画那些歪歪扭扭的小太阳都没舍得擦。你说，这谈学霸对你，是不是比对那些法条上心多了？”
　　赵晓曼的话像一颗小石子，在奇悸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其实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谈烨对他的好，确实超出了普通发小的范畴——会记得他认床，会替他补落下的笔记，会把容易融化的巧克力装进密封袋，甚至会在林薇薇借笔记时，毫不犹豫地把笔记收回来……
　　可这些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按了下去。他们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谈烨只是把他当需要照顾的弟弟而已，自己怎么能有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别胡说了！”奇悸梗着脖子反驳，伸手去抢赵晓曼手里的巧克力，“再乱说我跟你急啊！”
　　“好好好，我不乱说。”赵晓曼笑着把巧克力递给他，眼里却明晃晃地写着“我早就看穿了”，“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快收拾吧，不然辅导员来了有你好受的。”
　　奇悸接过巧克力，胡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低头继续整理书桌，手指却有些发颤，刚才赵晓曼说的那些话，像带着温度的羽毛，在他心上轻轻搔刮着，痒得他说不出话来。
　　赵晓曼见他这副模样，也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身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宿舍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
　　奇悸收拾完书桌，偷偷摸出了口袋里的巧克力。密封袋上还留着谈烨的指纹温度，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剥开金色的锡纸，里面的巧克力被保护得很好，方方正正的，一点没融化。
　　他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腻的奶香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奇悸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想起谈烨早上把巧克力递给自己时的样子。他当时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递过来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吃吧，下午有体育课。”他是这么说的，语气平淡，眼神却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奇悸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锡纸，阳光透过锡纸，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鬼使神差地，他拿起那张金色的糖纸，小心翼翼地抚平，然后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就是那本画满了小太阳和两个牵手小人的笔记本。
　　他在最新一页的空白处，轻轻把糖纸夹了进去。
　　糖纸的边缘有点卷，夹在纸页间，像一片小小的金色叶子。
　　奇悸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赵晓曼说得不对，他和谈烨就是最好的兄弟。
　　只是……这兄弟给的糖，好像甜得有点不一样。
　　他偷偷抬眼，看向斜对面的305宿舍，窗户紧闭着，不知道谈烨现在在做什么。奇悸摸了摸口袋里另一颗没拆封的巧克力，那是谈烨今天早上一起塞给他的，说是“以防万一”。
　　嘴角忍不住悄悄往上翘了翘。
　　管他呢，甜就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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