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

　　北疆的风裹着砂砾，打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上沙沙作响。秦昭站在帐外，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影，那里是蛮族主力盘踞的狼居胥山。三天前的夜探让他们摸清了云门关内的布防——蛮族虽攻破关隘，却因分赃不均起了内讧，首领蹋顿带着嫡系部队驻守关内，其余部落则散落在关外十里的草原上，像一群贪婪的鬣狗，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姐，都准备好了。”秦风从主营帐跑出来，军靴上沾着草屑，脸上却泛着兴奋的红，“爹让你过去，将士们都到齐了。”

　　秦昭点点头，抬手理了理身上的灰色兵服。为了掩人耳目，她在额角贴了块不起眼的膏药，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倒真有几分少年人的青涩模样。只是那双眼睛，沉静得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洞悉人心的锐利。

　　主营帐里挤满了人，五千将士按队列站着，甲胄摩擦声混着粗重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盘旋。秦建邦一身玄色铠甲，背对着帐门站在地图前，肩上的虎头披膊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昭身上，微微颔首。

　　秦昭会意，上前一步，站在了队伍正前方。

　　“诸位将士。”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帐内的嘈杂，“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在打鼓。五千人对三万蛮族，这仗怎么打？”

　　底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有人攥紧了手里的长矛，有人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佩剑，眼神里满是忐忑。秦昭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也知道，你们觉得我年纪小，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觉得秦将军带个毛头小子来前线，是胡闹。”

　　一个络腮胡的校尉忍不住哼了一声：“秦公子，打仗可不是说笑话。蛮族的骑兵能踏碎我们的阵型，他们的弯刀能劈开我们的甲胄，你……”

　　“王校尉说得对。”秦昭打断他，语气平静，“蛮族的骑兵是厉害，可他们的马怕火，不是吗？他们的弯刀锋利，可砍不断铁链，不是吗？”

　　她转身，指向帐角堆放的几个黑布包裹：“这里面，是我和秦将军为蛮族准备的‘礼物’。”

　　秦风上前，一把扯开黑布——里面露出十几根手臂粗的铁管，管口闪着冷光；还有几十个拳头大的陶罐，罐口塞着布条；以及几副改装过的弓箭，弓身上加装了精巧的滑轮，箭簇是三棱形的，比寻常箭矢更尖更长。

　　将士们看得目瞪口呆，王校尉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铁管：“这……这是啥？烧火棍？”

　　秦昭没解释，只对秦建邦点了点头。秦建邦拿起一支改装弓箭，递给身边的亲卫：“张武，试试。”

　　张武是军中有名的神射手，他接过弓箭，试着拉了一下，眼睛倏地睁大：“将军，这弓……省力！射程至少能远三成！”

　　他搭上一支箭，对着帐外三十步远的一个木桩拉满弓弦，“嗖”的一声，箭簇稳稳钉进木桩中心，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帐内一片抽气声。王校尉走上前，拔下木桩上的箭，看着深深嵌入木头的三棱箭簇，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射在人身上……”

　　“不止这些。”秦昭拿起一个陶罐，晃了晃，里面传来沙沙的声响，“这叫‘火罐’，点燃引线扔出去，能烧得蛮族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她又拍了拍铁管：“这个叫‘土炮’，里面填上铁砂和火药，点燃之后，能把十步之内的敌人打成筛子。”

　　将士们看着这些闻所未闻的“武器”，眼神渐渐变了。从最初的怀疑，到惊讶，再到隐隐的期待。秦昭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光，知道时机到了。

　　她走到队伍最前面，声音陡然拔高，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帐内的沉寂：“我知道你们怕！怕蛮族的骑兵，怕他们的弯刀，怕这茫茫草原埋了你们的尸骨！可你们想想，你们身后是什么？是云门关，是庆朝的土地，是你们家里的爹娘妻儿！”

　　“蛮族烧了你们的村庄，抢了你们的粮食，杀了你们的兄弟！这笔血债，要不要讨回来？”

　　“要！”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即，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呐喊，声音震得帐篷顶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好！”秦昭猛地举起拳头，“三天后，我们就去讨这笔债！用他们的血，祭我们死去的兄弟！用他们的头颅，换我们的军功！让他们知道，庆朝的男儿，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知道，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五千人的呐喊汇聚成一股洪流，冲破帐篷，冲上云霄，连远处草原上的风似乎都被这股气势震慑，悄然停歇。秦建邦站在阴影里，看着女儿挺直的背影，看着她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领袖气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属于父亲的骄傲，也是属于臣子的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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