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飞到了东方森林

　　有危险...
　　什么危险...
　　露露卡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长一个觉，脑子有些混乱。
　　清爽的阳光斜照进屋子里，矮旧的方桌上放着一架金丝鸟笼，笼里关着一只红色的小鸟，笼外坐着一个身披黑袍的女人。
　　散漫着一头黑发，身姿纤细高挑，是洛洛维亚吗？
　　多像洛洛维亚啊...
　　从前洛洛维亚喜欢坐在木桩上给吹树叶，她吹的不好，露露卡不喜欢听，就会在洛洛维亚身后打着滚又吵又闹。
　　“别吹啦别吹啦！难听死啦！你吹成这样就别想给人鱼伴奏啦！”
　　洛洛维亚并不理她，气鼓鼓地继续吹。
　　露露卡闹累了就会闭上耳朵睡过去，奇怪的是，听着洛洛维亚的噪音入睡，并不会做噩梦，她会梦见皎洁的月亮，温柔的海浪，美丽的人鱼，还有没长进的洛洛维亚。
　　梦醒后，洛洛维亚依旧那么坐着，她不吹树叶了，而是说，“你睡醒啦？”
　　那黑发的女孩转过头，“你睡醒啦？”
　　但是那张脸，不是洛洛维亚，是季三。
　　她恍然间记得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要和季三讲，是什么事呢？
　　昨天从长满绿草的山坡上回来，困得不行，便躺在季三家里睡到现在，昨天季三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记得了？
　　还有那件很重要的事是什么？
　　露露卡困惑地皱着眉头。
　　“怎么了？”
　　季三问道。
　　“没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但是我现在记不起来了，真奇怪...”
　　季三提起关着红色小鸟的笼子，走向一个阴暗的角落，声音从暗室里传来，带着空旷的回声，“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的，慢慢想，等想起来再告诉我。”
　　露露卡又在脑子里思索一遍，这里很好，大家都很友善，但是这里有很多火石...会不会再次燃烧起来呢？
　　她很喜欢这里，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洛洛维亚口中世界今天的白色小岛，那里没有人类，也没有山火...
　　“嗯...谢谢你，季三...我今天可以出去转转吗？我想再多了解一点森林。”
　　“当然可以，注意安全。”
　　“好！”
　　露露卡飞快地跑出季三家树冠环绕的木屋，睡过一觉之后她觉得好多了，身上又充满了力量。她打算再去山洞里找找，心脏明明就放在山洞，怎么会丢了呢？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呢？
　　她有远远地望见铃木和阿狸在清除火石，可是森林里这么多火石，哪里清理得完呢？
　　“等我找到心脏，就带着大家一起走。”
　　露露卡对自己说，脚步更快了。
　　依旧是那个被藤蔓遮掩的山洞，门口稀疏长着灌木和树丛，露露卡小心地走进去，不放过地面上任何一块石头。
　　“灰色的，黑色的，绿色的...”
　　她一块块数过去，就是没有红色的。
　　“嗒——嗒——”
　　山洞的深处传来滴水声，“是藏在了更深处的地方吗？”
　　反复地回忆之后，露露卡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还正确，她只能试探着往前走，“去看看吧...”
　　她这样告诉自己。
　　山洞的深处逐渐狭小，也逐渐黑暗潮湿，露露卡看不清地面上究竟有什么，一步一步斟酌着脚步。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是那个吗？”
　　露露卡弯着腰向前走去，脚下却突然一空，身体擦着泥土和岩石磕磕撞撞着向下掉。
　　“不好！”
　　露露卡想伸手抓住一些什么，可狭长的裂隙里只有湿滑的石头和松散的泥土。
　　她掉进一个很深很深的洞里，四周静悄悄的，能听见细弱的水流声。
　　“好黑...”
　　露露卡从地上爬起来，让自己的眼睛适应突然变暗的光线。
　　这应该是一个空旷的山洞，唯一的光线从露露卡掉下来的洞口几经折射早已暗不可见，但是...露露卡微微眯起眼睛，在山洞的中央应该有一个水池，她能听见水流从山洞长着湿润苔藓的石壁上汇入水池，再从水池深处某个裂隙流到不知名的地方。
　　水池的边缘长着一种草，慢慢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能看见那种草发出暗蓝色的微光，倒映在黑暗的水面上像是破碎的星星...
　　水里...露露卡忽然屏住呼吸...
　　水里有什么东西在游过来，是什么？她紧紧靠着身后的墙壁，注视着泛出波纹的水面。
　　“哗——”
　　是水从物体上滚落的声音，微暗的蓝光下一个人影浮出水面，露露卡不自觉咽了口水，d握紧自己的拳头。
　　“你好啊，小姑娘...”
　　声音清朗，听起来是一个雄性精灵，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精灵呢？
　　“到我这里来，已经很久没有精灵到这里来了。”
　　那声音非常好听，露露卡想起了故乡的人鱼。
　　但是她不敢过去。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她对着黑暗中浮现的人影问，人影沉默了片刻。
　　“我的名字是贝伦，我受了很重的伤，不能见太阳，所以只能呆在这漆黑的洞穴里，你能来陪我说说话吗？”
　　露露卡喜欢这个声音，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呆在距离水池很远的地方。
　　微弱的蓝光下她只能看见贝伦支在岸边的上边身，腰部以下的部分都泡在水里。
　　“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贝伦向前凑了一点，深色的水面哗哗作响，波浪间浮现巨大的尾巴。
　　露露卡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看见了贝伦没有鳞片的鱼尾布满疤痕，这个没有鳞片的人鱼就这样呆在这个布满黑色岩石的洞穴里吗...
　　“你是人鱼吗？”
　　露露卡在很久很久之前见过人鱼，那是一种非常美丽的精灵，她们大多是女孩子，长着漂亮长发的女孩子，在满月的时候聚在一起唱歌。
　　她们的歌声可以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所有听见歌声的精灵都进入梦乡。
　　这些美丽的精灵会在皮肉较少的地方长出彩色鳞片，用来保护他们脆弱的骨头。
　　比如手肘、肩膀、胯骨、还有她们俏丽的颧骨。
　　但是这只鲛人看起来是一个容貌枯槁的哥哥，他的身上没有彩色的鳞片，该长鳞片的位置覆盖着暗红色的疤痕。
　　“人鱼？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鲛人眨了眨他漂亮的眼睛，“我在这里的名字是鲛人，你来自把我称为美人鱼的地方吗？”
　　露露卡不自觉握紧了拳头，觉得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但是那鲛人又说话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来自远方的小龙。”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龙的？”
　　露露卡紧张起来。
　　“我猜的，只是试探你一下。”
　　那人鱼勾着嘴角笑起来，露露卡觉得自己被耍了。
　　人鱼又说：“其实有人鱼的地方大概率会有龙的，不是吗？我们可是有同一个祖先呀...”
　　露露卡点点头，她记得洛洛维亚说过的话，“我们的祖先诞下双子，一个飞向高天，一个游向深海...”
　　“所以靠近一点，让我仔细看看你吧，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亲人了...”
　　人鱼的声音里充满了落寞，露露卡不自觉红了眼睛，她也好久没见到亲人了，在这陌生的森林里，只有血亲才会真正地接纳自己吧...
　　她走过去，仔细盯着贝伦蓝色的眼睛，和他脸上深红起伏的疤痕。
　　人鱼长着薄薄一层蹼的湿凉手掌搭在露露卡的肩上，将她揽在怀里。
　　“不要害怕，小龙...我们是有同一个祖先的亲人...我们是这片森林里唯一的血亲了...”
　　万籁俱寂中，人鱼的声音像是洇着水汽，听得露露卡发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的鳞片呢？”
　　露露卡也抱住这条冰凉的人鱼，把自己温热的手掌搭在他消瘦的肩膀上，那里也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疤痕。
　　人鱼亲吻了露露卡的发丝，轻声说：“很久以前我也和家人们生活在一起，后来那片海出现了一搜巨大的捕鱼船，撒下非常大一张网，把我的家人抓了起来，我为了救她们撕裂了渔网，可是自己的尾巴被缠了起来，落在了捕鱼人的手里...”
　　贝伦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他们拔掉了我彩色的鳞片，又把我卖给了马戏团，后来我逃了出来，顺着下水道一直逃，终于来到了这里。可是我没有了鳞片的保护，再也不能接触太阳和大海了...我好想念我的家人...”
　　露露卡想起了自己如出一辙的遭遇，不自觉将这条浑身伤疤的人鱼抱得更紧。
　　“所以...”人鱼的手掌攀附到露露卡的脖子上，猛然发力，将毫无防备的露露卡按在地上。
　　“只要吃掉你的心脏，血脉的力量就会让我重新长出鳞片了...”
　　“！”
　　“住手！快住手！”
　　露露卡剧烈挣扎着，从破碎的水面望着人鱼溢出残暴的冰蓝色眼睛，但是人鱼不为所动，他锋利的爪子按在露露卡的脊背上，洇出的鲜血染红了露露卡浅白色的衣裙。
　　人鱼停下了所有动作，他不可置信地按了按露露卡的脊椎，“小龙...你的心脏呢？”
　　巨龙的脊椎下本该盛放心脏的位置只有一个空洞的胸腔...
　　露露卡从人鱼手下爬出来，浑身打颤，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逃走，这条用心险恶的人鱼说不定会再次发动攻击，但是她望向这条和她同样彷徨的“血亲”，觉得这样死了也好。
　　“心脏...心脏被我弄丢了...”
　　“我把心脏藏在山洞里，再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她跪坐在地上，第一次把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人鱼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龙呢？”
　　人鱼叹了口气，并不为自己刚才的行为道歉，而是转过身想要回到水里，但他突然停住了，回过头问道，“你弄丢的不只是心脏吧？”
　　露露卡困惑地抬头，人鱼嘲讽地勾起嘴角。
　　“你的记忆也是残缺的...你还丢失了一段记忆...”
　　露露卡睁大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
　　但是人鱼已经潜到水下去了，只留下一句话飘在水面，“但是不要紧...也许你会记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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