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在人间，也非在人间

　　“你要劝劝你三妗，让她好好待你姥姥……”突然的有一天，养母开始劝导我，让我劝生母木木善待她的婆婆。
　　当我过去木木那里将话转达给她时，木木说道，“你知道吗？自从你去了她家之后，只要我跟你姥姥发生矛盾，她就会说，你要看在我养在小倩的面子上，你就必须得对我妈妈好。然后我一次又一次因为她照顾你，一次次忍让，直到现在我不想忍了，她就又让你来劝我……”
　　什么是爱呢？有人爱我吗？那个因为我手上的水泡流下来的眼泪，那是假的吗？
　　那个时候，她告诉我，我的身世之后，我以为是不想隐瞒。而事实是因为她劝阻不了木木，所以告诉我真相，让我自己来当他们之间的引导线，让我来转达她们之间的问题。她想利用我，让木木服软。
　　我是什么？传话筒？利用品？
　　用照顾我来当借口，让木木一次又一次因为我而妥协。
　　让我的出现，让我的劝和，让木木一次又一次因为我而忍让。
　　我是什么？我是一个人吗？我是一个正常的人吗？
　　木木是谁？
　　木木是我的生母。
　　她的过去我自然是通过她的言语才知道的。
　　她告诉我，她嫁过来之后，就秉着孝顺父母的心态，善待她的家人。可是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
　　她告诉我，她在怀我的时候，第一次去医院看男女，当知道是个女孩时，她的老公掉头就走。
　　她告诉我，我的姑姑们都是在医院生的孩子，唯独她是在家里。而且生完之后没多久，她的婆婆就拿来一堆破袜子，让她全部补好。
　　她告诉我，月子期间的她在冰冷的水里洗衣，生完月子未做，完全的服从与听话。
　　她告诉我，她自己未出阁之前，在家连顿饭都未做过，可是来这里，孝顺和服从，得到的只是对方变本加厉的欺凌。
　　她告诉我，在毋家她做了几年工，毋家未给她一分钱，说她的工钱留给我买奶粉和照顾我。
　　什么是照顾呢？在她走之后，我继承她的工作吗？
　　我的手在毋家洗了三年，烂了三年。离开毋家，一直等到我17岁之前，我每年还都是在用雪水来浸泡，或者辣椒水继续。好不了的手，永远烂掉的胡萝卜。恶心至极。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照顾？
　　她告诉我，她和生父努力工作挣的钱全部上交给婆婆，然后婆婆给生父的大哥盖了房子和猪圈，而他们一无所有。
　　她太传统了。传统到她的唯唯诺诺，到连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留下的权力都没有。
　　她真的是太懦弱了。懦弱到，我对她如今的反抗，只会觉得，我会支持她。毕竟，她终于舍得站起来了。哪怕得到的结果就是被人攻击，被人冷漠，被人无视。但最起码，不再被人欺负。
　　突然有一天，传话好累。
　　我没有忍住，在养母家咆哮，骂了她的妈妈。
　　那个时候，也许触犯了他们的底线了吧。他们也许都没有想到，一个利用品居然也会有自己的脾气。他们开始围攻我，辱骂我，觉得白养我。
　　养我了吗？在毋家，是木木做了几年工，那工钱够养我了吧。就算不够，那我掂泔水，洗衣，帮忙做事，陪睡，这也够了吧？
　　养母呢？如果每一次都把我挂在嘴上，然后让木木变得听话，那是不是我的作用也是可以的呢？最起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我算什么呢？就如木木一开始所说，难道我就是一个皮球，谁想要就要，谁想踢就踢吗？将我反反复复在这些家庭里徘徊的时候，有人顾虑过我的感受吗？
　　突然想起，自从告诉三舅是我的生父之后。有一天，所有人都在毋家的食堂聊天。那一天，我与妹妹逛街回来，买了一双鞋子。我三姨说，这个鞋子好看，给她穿。我拒绝，好像说话有点难听。然后三舅直接一巴掌拍了我后背。那个时候，我忘了我愣了没有。
　　怎么？就因为你是我的生父，你就有资格打我了吗？你管过我吗？你照顾过我吗？你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就直接掉头就走吗？你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孩，直接就把我送人吗？
　　你们的身份，自己分的清楚吗？
　　他只是给了我一巴掌。然后一群亲戚就开始起哄，说他没有资格。是的，他没有资格。
　　也许，只有把我送人的时候，轮不到我说话的时候，他的发言权才是会被听从的吧？毕竟，人们只会选择对自己有益的事情，而不是多管闲事。
　　那天，骂了她的妈妈之后，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13岁，我上初中了。
　　那天，我还活着。
　　在这些是没有发生之前，我以为我被爱了，我想因为养母的爱，好好活着。
　　那段时间，养母家的电脑买了一个电脑。还是方块的电脑，在2005年，一个普通家庭，已经很好了。我的那个哥哥早已经回来，在这里工作。
　　那个时候，流行百度hi。我一直独来独往，即使偶尔还会碰见那个变态的男人，但口哨之后已经不会再去多看一眼。养母家不喜欢让人交朋友，我也不会与人相处。于是在学校除了和同学聊天接触，我就回家各种百度hi流窜。
　　后来，我在百度里认识了一个群主，具体名字已经想不起了。但是只记得他是河北的，聊了很久，他送我了一个自己做的葫芦烙画。收到快递时，那是继那个同学之后，第二次有人给我送礼物。网友，第一个。只是葫芦到了之后，好像就被送人了吗？我忘了。但是我一点印象都想不起来了。
　　有一次跟他聊天，告诉他自己真的很喜欢那种小手枪。没多久，他送了我一把玩具机械枪。我记得那把枪卖小一百块。那时候我大姐的工资才八百块。但是重要的不是价钱，重要的是我真的特别喜欢。可是当那个礼物刚刚到了之后，毋家来养母家串门。毋家的那个哥哥已经结婚生子，他的孩子一眼相中了我的手枪。那个时候，我只是刚刚拆开而已。
　　我不想给。
　　他们说，“他只是个孩子，你大了，当姑姑的要让着他。”
　　枪被他们从手中拿走，我失魂落魄，而无力反驳。
　　是的，我都已经13岁了。可是我仍旧不会反抗。任人宰割。
　　我有一个舅舅很有钱，他在外地。每年他都会把他们不要的旧衣服给寄回来，然后我们这群穷亲戚们都会去分享他寄回来的旧衣服。是的，当我们还穿几十块钱衣服的时候，他们寄回来是几百块不要的旧衣。他的价位，即使是施舍，也让我们这些穷人满脸带笑。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布娃娃。那个娃娃是个红色的，黑色的头发，扎了两个小辫子。其实它是一个布袋子，因为它的肚子大大的，里面是可以装东西的，只是作为装饰又会很可爱。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它在我的脑中从未被忘记。那时候我在木木家，而他寄过来时，我是第一个开始在里面挖掘宝藏的。当我兴高采烈的将它藏起来，然后那些人去挑选其他。我以为没有人会知道。但是当我回到养母家，拿出来准备放我屋里的时候，我那年幼的侄女嚷嚷着要。我都忘了那个时候她几岁了。两三岁吗？总归，不到五岁吧。
　　养母让我把娃娃给她。我拒绝了，告诉她，我真的很喜欢。
　　她斥责道，“你都多大了，还要跟她抢。”
　　我的话语从不会被人听进心里，她顺手拿走，给了侄女。
　　她喜欢。可是，我也喜欢啊。为什么就因为她小，我就要给她呢？
　　我的葫芦烙画，我的手枪，我没有做任何反抗的被送给别人。可是这个我反抗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当时甚至说，如果给她，我都要用剪刀给娃娃剪碎。可是结果，我当然是舍不得剪碎这个娃娃。但是因为这些话，却被说成神经病，只是一个娃娃，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吗？为什么我喜欢的东西要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抢走呢？反抗无效，那就顺其自然吧。我无力挣扎。因为我已经没有被利用的价值。我只是在寄人篱下而已。
　　如果在现实中没有人在乎，那么就在网络上寻找寄托。
　　我不会在现实中交朋友，所以我很迷恋网络。在百度hi里，我认识了很多人。我开始将我的心情分享在百度空间，然后与很多人聊天。除了上学，只要回来有时间，我就陪他们，而他们也在陪我。
　　其实那个时候真的认识很多人，有的是作家，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小孩子，有的是大叔。不同的年龄与不同的职业，唯一相同的是，只要有话题，都聊得来。
　　后来，我认识了徐九零，我人生中的第一束光。
　　具体的认识已经忘记了。但是，只记得聊得来，合得来，很多爱好相同，兴趣相同。最关键的，他很关心我，事事回应。我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所以后来，他喜欢孙燕姿的歌，我就将她大部分的歌曲都学会。甚至于，英语不及格的我，愣是将“Hey Jude”学会。
　　喜欢真的是一件有魔力的事情。
　　徐九零，1990年的高三复读生。是的，复读生。13岁的我在读初中，16岁的他高三第二年。因为他的目标是厦门大学。他告诉我，厦大很美，他很憧憬。
　　其实现在讲起来，我都忘了那个时候为什么我会那么迷恋他。他就告诉我要好好学习，要积极面对人生，告诉我人生的道路大多还是要靠自己走下去。
　　那个时候，我偶尔会有自己的零花钱。然后一有时间，我就会去照相馆一趟。我将网络上孙燕姿上百张的照片一个个下载，然后去相馆，5毛钱一张，隔一段时间就去洗出来，再寄给他。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表达我对他的喜欢。我只知道，我可以学他喜欢的歌曲，送他喜欢的东西，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我该再做什么。
　　如果一开始的关系就这样以朋友的相处，也许我和他这个时候还能继续联系。只是我后来告诉他，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
　　我和他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那么讲呢？如今想想，只是因为他那个时间给了我关心，让我误以为被在乎，所以才会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吧。可是毕竟是网络。而且，他很清醒。他拒绝了我。告诉我要好好生活。然后，就消失了。
　　之所以讲他，是因为除了当时养母的爱之外，因为他，我也觉得我被人在乎。所以我13岁的时候，我未曾离开这个世界。只因为那个时候，我想感受被爱的世界。
　　只是后来的离开，我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可我还是要将他写出来。毕竟，这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也许，那不叫做喜欢，只是一种习惯。
　　但后来，我只知道他最后高考之后，志愿不再是厦大，而是去了复旦。但是当我后来第一次出省之后，我去的第一个城市就是厦门。我去了厦大，但不会再有他。后来，我也去了上海，但没有去复旦。再后来，今年的4月28日，我一个人去了上海看孙燕姿的演唱会。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他会不会也在现场呢？只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时间这么久，记忆当然是没有的了。唯一留下的，是因为我学了太多孙燕姿的歌曲，以至于后来我也只听她的多了一些。
　　那个时候，当我疯狂学习孙燕姿歌曲，并期待以后要去现场听的时候。我那位哥哥对我说道，“你现在喜欢孙燕姿，但是当你长大的时候，孙燕姿就已经老了，到时候你还是看不了她的演唱会。”
　　可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后来，我被束缚了。2025年，孙燕姿出来开演唱会了。在我十年后自由之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知道我自由了，所以才出来了呢？但是，我真的很感谢她实现了我这个愿望。无论有没有徐九零这个人，孙燕姿，值得。
　　当我在现场，很多人因为她的出现而泪流满面。不知怎的，我满心欢喜。我没有哭。我只是很开心我可以出现在这里，可以见到我听了十几年歌的这个人。当我跟着她一起唱，内心欢喜，快乐，自在。一切都值得。
　　徐九零，感谢你曾经出现过。
　　虽然忘了我们之间的故事。但最起码，你温暖过我。
　　我还记得，他最喜欢孙燕姿的“很好”。
　　而我最喜欢的，是“同类”。
　　愿你余生一切安好。而愿我，愿我怎样，我也不知道怎么样。
　　毕竟，我无欲无求。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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