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流浪猫饲养指南

　　宠物用品店琳琅满目的商品仿佛还在眼前晃荡，成舟看着手机支付成功的界面，那串数字让他的心尖又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破财感，转过身，准备接过为希望购置的家当。

　　但现实不如他所愿，成毅和顾青川，一人手里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像两个尽职的搬运工，把他买的东西瓜分得干干净净，而成舟自己，两手空空。

　　“呃……”成舟有点尴尬，“你们这，显得我很没用。”

　　他向顾青川伸出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语气中带着点客气：“顾先生，麻烦你了，东西给我吧。”

　　顾青川听到他的称呼，有些失落，但没有变现出来，非没递袋子，反而把刚才买的狗粮给给成舟：“喏，你拿这个吧，我怕等会搞混了。”

　　成舟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狗粮，眉头微蹙，这怎么可能搞混呢？他是真的很不适应顾青川这种自来熟的性格，抬眼看着顾青川，眼神中多了一丝不耐烦，想要说些什么。

　　“呵。”一旁的成毅看不到成舟的表情，发出一声清晰的冷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早就看顾青川不顺眼了，一手拎着袋子，另一只手自然地搭上成舟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大声说：“某些人愿意当苦力就让他当，阿舟，我们不理他，走。”

　　刚才的烦躁一闪而过，他也想快点见见花了自己那么多钱的小家伙，成舟点了点头。看到他点头，成毅这才放心了些，双手放在成舟后背，推着他往宠物医院外走：“好啦好啦，别在这儿杵着了，走吧，我倒要看看这只把我们阿舟迷得倾家荡产的小妖精长啥样。”

　　顾青川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亲昵的交流，眼神暗了暗，他果然和这个叫成毅的人八字不合。顾青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烦躁，调整好表情，拎着袋子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很快回到了宠物医院，推开门，只见林清哲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根羽毛逗猫棒，耐心地逗弄着希望。小家伙虽然大病初愈，但精神头很好，琥珀色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晃动的羽毛，前爪努力扑腾着，发出奶声奶气的“喵呜”声，林清哲脸上带着极其放松温和的笑意。

　　这画面让成舟心头微微一动，温柔的林医生竟然养了只哈士奇，额，有点割裂。

　　“林医生，你的东西。”成舟把手里沉甸甸的狗粮放到桌上，“谢谢你照顾希望。”

　　他走上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将希望抱了起来。小家伙似乎认出了这个昨晚救它的人，在他怀里异常温顺，甚至主动抬起头，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成舟的手心，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这亲昵的举动让成舟心头一软，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

　　林清哲站起身，还是平日那副令人安心的专业模样，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打印好的单据递给成舟：“这是希望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明细。包括手术费、术后护理费、驱虫费、基础检查费，还有没说的都写在上面了，你仔细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去前台缴费就行。”

　　成舟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目光扫过上面一行行清晰的条目和后面紧跟着的数字，当看到最下方那个零零散散一千多元的合计金额时，他的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肉痛的感觉瞬间盖过了刚才的心软，这小家伙真是个吞金兽。

　　但决定了的事，他从不反悔。“好，我去缴费。”他抱着希望，转身准备去前台。

　　“林医生，”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拿出手机，“方便加个微信吗？万一之后希望出什么问题，我也能及时咨询，不至于手忙脚乱。”

　　“当然可以。”林清哲爽快地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

　　“滴”的一声，扫码成功。成舟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好友申请信息栏
　　昵称：AAA宠物治疗哲哥
　　头像：一张戴着听诊器、表情严肃的证件照

　　成舟：“……”他现在应该是有一点无语，不，是很多点无语。

　　成舟的表情管理差点失控，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林清哲，语气带着十分有十一分的不确定：“林医生……你这微信名？”

　　林清哲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尴尬和羞恼，他目光幽幽地看着不远处的顾青川，成舟瞬间就懂了，果然是这个“取名大师”干的。

　　林清哲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是他从哪里知道了这么个名字，非要我也换上，呵。”

　　但顾青川仿佛自带屏蔽负面情绪的结界，完全没接收到林清哲的怨念。他听到林清哲的话，反而眼睛一亮，挺直腰板，一脸自豪地看向成舟：“怎么样阿舟？这名字是不是辨识度超高，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专业人士，你要不要也来一个？”他越说越兴奋，“我都想好了，就叫‘AAA便利收银舟哥’，完美契合。”

　　成舟被这惊世骇俗的提议吓得一哆嗦，抱着希望默不作声地后退两步，神色尽力保持平静：“不用，谢谢你的好意。”

　　他下意识看向成毅：“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我们走吧。”成毅自然没异议。

　　成舟再次转向顾青川，伸出手：“把袋子给我吧，得回去了，麻烦你。”

　　顾青川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像被霜打的茄子，他抱着那几个装满了猫用品的袋子，仿佛抱着什么珍宝，脸上充满了委屈，声音也低沉了下去，带着点失落：“成舟，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我怎么做你都不肯接受。”

　　“朋友？”成舟愣住了，抱着希望的手臂微微收紧，小猫似乎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轻轻“咪”了一声，他有些不知所措，解释道：“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过见了两面，充其量算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话像一盆更大的冷水，浇得顾青川透心凉，他瞪大眼睛，控诉着成舟：“都见过两面了，你没听过一个成语叫做一见如故吗？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我俩有缘，我们一定相处得来。”

　　成毅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还在发懵的成舟，打断了他俩的对话，护犊子似的把他往自己身后一带，没好气地瞪着顾青川，“阿舟都说要走了，你听不见啊。”说完，便拉着成舟缴完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医院大门，留给顾青川一个决绝的背影。

　　顾青川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暗骂了一声，脚下动作不停，拎起抢来的袋子，快步追了上去。

　　夜色渐浓，街灯次第亮起，三人沉默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气氛有些微妙，只有希望偶尔发出的细微呼噜声打破沉默。

　　成舟低头看着怀中小猫，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顾青川，”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很清晰，他的表情是纯粹的疑惑，眉头微蹙，像是真的被这个难题困扰了很久，“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为什么就能理所当然地和我做朋友？”

　　顾青川被问得一愣，脚步都顿了一下。他侧头看向成舟，路灯的光晕勾勒出成舟清瘦的侧脸轮廓，镜片后的眼睛里是毫不作伪的困惑和探究，像在问他，又像在问成毅，这样真诚，反而让顾青川那些准备好的插科打诨的玩笑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移开目光，望向远处，语气变得随意，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看你顺眼呗，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是吗？”成舟咀嚼着这句话，“不怕我会对你别有所图吗？”

　　“不怕。”顾青川又看向成舟，眼神是他没见过的认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人想要与另一个人建立联系就不可能无所求，我也是。我承认，我对你并不是一无所求，但我保证，我接近你没有预谋，想和你交个朋友这句话，是认真的。”
　　“你当然也可以从我身上图些什么，甚至可以在我毫无用处的时候把我丢下，但我确信，我不会对你无用的，怎么样，愿意接受我这个朋友吗？”

　　“行啊。”成舟被他说服，答应了，“那你别让我找到你图的东西，不然，我们就别再见面了。”
　　“当然。”顾青川说的信誓旦旦，他在心里补充着，你不会发现的。

　　三人很快走到了成舟租住的公寓楼下，楼道口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成舟用钥匙打开门，客厅一片漆黑，沈临显然还没回来，领着两人进了自己那间收拾得还算整齐的卧室，让成毅和顾青川把猫用品放在角落的空地上。

　　时间不早，成舟没有留客的意思，送两人到门口。

　　正准备离开时，成毅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成舟手里。
　　那是一条手工编织的手绳，主色调是阴雨天的灰蓝，夹杂着几缕明艳的黄色，编织得细密紧实，绳结处缀着一颗打磨光滑的深蓝色石头。

　　“阿舟，”成毅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是少有的郑重，“生日礼物,祝你……天天开心，早日暴富。”

　　成舟低头看着掌心那条精致的手绳，指尖摩挲着那颗微凉的石头,他张了张嘴，低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下楼，刚走出单元门，顾青川就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喂，今天是阿舟的生日？”

　　成毅停下脚步，转过身，心里那点郁闷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得意。他挑了挑眉，故意惊讶的说：“怎么，你不知道？”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挑衅地说，“倒也正常，阿舟还没把你当朋友呢，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顾青川早听出了成毅话里话外的挑衅和炫耀，一股火蹭地冒了上来，他冷笑一声，梗着脖子，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嘁，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比我早认识了阿舟而已，我明天就给他补个礼物。”说完，他狠狠瞪了成毅一眼，两人不欢而散。

　　成舟回到房间，把希望放到地板上，又掏出手机给沈临发了个消息，毕竟是自己的合租室友，养宠物这件大事还是要先征求过他的意见，之前太忙忘记了，希望他能接受，不然自己只能另寻他处了。

　　成舟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一角黑暗。他打开平板，继续画着昨天未画完的那幅画，疲惫尚未完全消退，但创作的冲动更强烈，没有构思复杂的场景或动作，只是凭着记忆，快速勾勒出顾青川在雨中奔跑的身影。

　　但比起画人物，成舟其实更钟情于描绘风景，山川湖海，晨曦暮霭，那些宏大而沉默的美，更能触动他的内心。
　　但现实很残酷，如果是为了赚钱，选择人物才是正确的。画完最后一笔，窗外已是深夜，城市的喧嚣沉淀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和手腕。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沈临的回复：
　　【沈：抱歉，刚陪乔乔出去玩了，没看到消息】
　　【养猫？可以】
　　【不过卫生收拾好，别搞得到处都是】
　　【木舟：知道了，谢谢】

　　乔乔，本名许南乔，沈临那位从高中就在一起的女朋友，即使大学异地，两人的感情非常稳定，令人羡慕。

　　但这不包括成舟，他从未想过恋爱，银行卡里不断增长的数字，才是他更想要的。

　　他拿起手机，登录微博，准备把自己刚画完的画发送出去，手指却在按下前猛地顿住。
　　糟了，他忘记征求当事人的同意了。

　　虽然是二次元的风格，面部特征也做了模糊化处理，但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侵犯隐私。成舟连忙点开顾青川的微信对话框：
　　【木舟：抱歉，画了一张以你为原型的画作，我能发布出去吗】
　　【[图片]】
　　【AAA宠物收容川哥：？阿舟你还会画画】
　　【牛逼啊，把我画的这么帅】
　　【发，当然要发，让他们看看我有多帅】

　　看着顾青川那毫不介意的回复，成舟松了一口气，幸好对方不在意。

　　他重新回到微博，点击发送，没过几分钟，评论和点赞就开始跳动。
　　【哇，太太终于又更新了，失踪人口回归！】
　　【这个帅哥是谁，气质拿捏得死死的，太太画得越来越好了！】
　　【好有感觉啊，太太有参考吗？】

　　成舟的手指在回复框上停顿了片刻，他本想说是“认识的人”，但想到顾青川的话，鬼使神差地，他敲下了回复：
　　【是现实生活中的朋友】

　　“朋友”二字发送出去后，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好几秒，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希望似乎被他的动静吵醒，在小窝里翻了个身，发出细弱的“咪呜”声。成舟起身走过去，蹲下，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鼻子。

　　逗弄了一会儿小猫，疲惫感终于全面袭来，成舟起身去洗漱，水声哗哗，不自禁地想到，他是不是多了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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