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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乖
沈空昱的名字,源于他那视爱情如命的母亲沈岚。
寻常父母给孩子取名,总是寄寓深切的祝福、期盼,或取个好听顺口的,而他却与这两者毫不相关。
沈岚二十五岁和一个男子私定终身,殊不知男子已经成家,直到生下沈空昱才知情她是第三者,后来她去男子家闹,被无情扫地出门,还反咬一口说她是个专门勾引人的狐狸精。
未婚先育,被当做小三的沈岚沦为众人笑柄,为标榜她失败的产物取名,“空”意味一切成空,而“昱”则是男子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沈岚时常和沈空昱说她是怎么被骗,那个男人有多坏,说的漂亮话都不作数。
沈空昱不想听,沈岚会抓住他的肩膀,直勾勾盯着他诉说那些烂事,强迫他听进去。
她出门买东西总喜欢带沈空昱,让他和她一起承受别人打量,避他们如避鼠的目光,背后议论说二人是妓.女和野种。
空昱,没有日光,她下咒说:沈空昱会和她一起活在黑暗里。
沈岚狰狞的面孔,看他像看毒瘤的眼神无不在告诉他,“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句话是假的。
沈岚去世后,无亲无故的他被送进沈岚走出的“家”——博爱孤儿院。从小到大,他听沈岚发疯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海誓山盟都不算数,男人根本没有真心。
那时沈空昱八岁,他想不明白,沈岚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过得这么不幸狼狈。
一个月转眼过去。
沈空昱拿到比赛获得的一千元奖金,放学后,去买了两大袋零食,分给孩子们。
他们很少有机会吃零食,兴奋地比对着拿在手中的糖果、薯片和蛋糕,总觉得别人的比较香,便互相交换着尝。
之后他去批发市场买了很多玩具和球具,室内室外都有,隔日老板会按地址送到孤儿院。
沈空昱回去时孩子们已经睡了,他洗完澡,拿出历年真题继续刷,他一头埋进压轴题解答,连赵一阳进来也没发现。
赵一阳站他身边,喊了声:“喂。”
沈空昱转头看他:“喂什么喂,没礼貌,以后要叫我哥。”
赵一阳:“……”
思路被打断,沈空昱说:“怎么了?才一天没见就想我了?”
“自作多情。”
沈空昱问他:“找我干嘛?”
“你买的玩具我们很喜欢,吃完饭之后,大家一起玩得特别开心,”赵一阳扭捏了半天,才开口,“老师说人要懂得感恩……你把我带回孤儿院,我很感激你。”
沈空昱的笑意更明显:“真乖。”
赵一阳脸上泛起一些薄红,丢下一句“我走了”转身就跑。
“不经夸。”
每天都是高强度复习知识,以致沈空昱连梦都跟学习有关,他做了个令人窒息的噩梦:一场考试中,他怎么都写不完题,所有人都交卷了,只有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考场里不停的写,翻过背面,一片空白,他一个字都没写。
梦到这戛然而止,闹钟响起,把他吵醒了。
沈空昱登时睁开眼,意识到是做梦,深吸一口气才缓过劲,梦太逼真了,宛如身临其境,他按了按额角,起身。
外边传来动静,孩子们已经开始起床,沈空昱迅速整理好被子,出去换上轻松的语气说:“小朋友们,起床啦,准备准备去学校咯。”
所有孩子都起来了,他一转头,看见赵一阳还躺在被窝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被周围的闹声影响到。
沈空昱过去把赵一阳的被子扯开,晃了晃他:“起床了。”
赵一阳没反应,雷打不动。
沈空昱捏住他的鼻子,片刻,呼吸不畅的赵一阳张开嘴,像猪一样打了个哼。
沈空昱忍不住笑:“猪,该去上学了。”
赵一阳眉心皱得死紧,能夹死一只蚊子,他扁着嘴坐起来。
“起床气那么大,”沈空昱揉了揉他原本就乱遭遭的头发,他头发长得很快,这会儿更是遮住了眉眼,“放学回来叫张姨帮你剪头发,头发太长了。”
睡不醒的赵一阳半眯的眼睛全是哀怨。
“好了,”沈空昱耐心道,“不快点要迟到了。”
“……嗯。”
赵一阳刷牙时特别用力,牙齿跟他有仇一样,沈空昱瞧见上去阻止他:“不可以耍脾气,太用劲对牙齿不好,你这是在虐待自己。”
赵一阳嘴里含着泡沫含糊的应了声,老老实实卸下力气慢慢刷牙。
时间好像按下了加快键,随着气温逐渐升高,夏天不约而至。在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从职高送来的女婴,和一个四岁的男孩被领养,而有个患脑瘫的六岁孩子,进行第四次手术时不幸病逝。
在一次次大小型模拟考中,中考无声无息逼近,悄然到来。
考试前一晚,院长叮嘱沈空昱准备好考试用具,让他这几天早些休息,起床收拾妥当再去学校,她拿出一个用透明塑料壳包好的护身符:“这个你放好,考试前多摸摸,保佑顺利用的,我托人求来的。”
沈空昱道谢。
“考试加油,”院长鼓励他,“尽力而为,不要有压力。”
为期三天的中考来去匆匆,沈空昱出考场那刻,一直紧绷的心情彻底放轻松,卸下一个重担,走路脚步都轻快不少。
何老师在楼道口等着自己班的学生,看到沈空昱出来,他箭步上前:“沈空昱,考得怎么样?感觉如何?”
“问题不大,跟平常考试一样。”
“那就好,刚问了班长,他讲题目有点难,”何老师长舒一口气,“不说考试了,赶紧回去吃饭,以后就各奔东西了,晚自习大家抓住最后的时间一块聚聚,好好放松放松。”
沈空昱回到孤儿院,孩子们也刚好放学,孩子都背着书包,脸上漾着笑意,赵一阳除外,他只带作业回家,他把本子和试卷卷起来放进裤兜,面上依旧不苟言笑,站在队伍里格外显眼。
周可云仔细的看了看他说:“考完试了,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你太用功了,人都瘦了一圈,多吃点把失去的肉补回来。”
“瘦了吗?我怎么没感觉。”
“瘦了。”
“那我每餐多添一碗饭,”说着,沈空昱带孩子往厨房那边走,“去吃饭喽。”
被孩子团团围住的沈空昱笑得灿烂。
而赵一阳始终远远目睹着,好像被隔绝在外,融不进那片热闹,这让他有些不爽,但他现在还分不清这种情绪是什么,以及它又为何而来,只当是心爱的玩具被抢走了。
吃完饭,沈空昱一起和孩子们到后院玩。
扫了一圈,没看见赵一阳,他放下足球过去找人,最终在房间看到他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沈空昱凑过去,唤回他的思绪:“在躺尸?”
“嗯。”赵一阳有气无力道。
“出去和大家玩啊。”
“没兴趣。”
沈空昱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怎么蔫哒哒的?”
赵一阳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空昱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别闷在心里,这样会难受,俗话说小孩藏不住话,有什么事都想跟别人说,你怎么偏偏爱憋着事呢?”
赵一阳眼珠转了半圈,目光落在沈空昱身上:“……今天6月21日,是我的生日,去年这个时候,吃完妈妈做的晚饭后,爸爸给我买了个很好看的蛋糕,我知道家里没钱,即使蛋糕很小,味道也不怎么样,我还是吃得很开心,我爸是货车司机,他们说过今年暑假会带我一起跟车去西北旅游,可是车祸带走了他们,只留我一个人。”
沈空昱沉默的看着他,刚要开口安慰,或者带他去做点事,让他没那么伤心的度过八岁生日。
院长突然推门进来:“空昱,你班主任打电话过来,说人快到齐了,催你赶紧去学校,别缺席。”
差点把这事忘了,沈空昱回答:“好,我这就过去。”
赵一阳翻了个身,枕着手臂,背对沈空昱,整个人缩成团,看起来有些可怜,这样很像伤心需要人安慰却又不吭声的落魄小狗。
“等我回来。”沈空昱摸了摸他的头,随后起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待脚步声听不见,赵一阳才转身,看着门口继续发呆。
沈空昱走了,现在又剩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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