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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面对外婆的拘谨和妈妈的紧张，李酥绵没有后退，而是道：“小妹妈妈，这个世界是很大的，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可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未来说不定还能成为技术部的骨干，可以坐办公室，只拿纸笔。”
“女孩子更加要多读书，多识字，多去外面看看世界，看看美好的祖国，只有这样，才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想成为什么人。”
说着李酥绵顿了一下，觉得对方可能听不懂，理解不了，毕竟这个年代，女人在外打拼的还是少，大部分女孩还是在田地里劳作，在家相夫教子。
时代的限制，让她们能做出的选择太少了。
“可能您不太理解我现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并不是在撺掇小妹跑远点不回家，也并不是说大城市就一定比村里好多少，而是……”
她看了一眼双手都是冻裂的口子的小妹，轻声道：“她只有见得多了，才能拥有自己的想法，跟随时代的脚步而进步。”
“你看小妹的手，如果她上一个好大学，拥有高学历，以后分配一个好工作，赚的钱就会多一些，她的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春天了，双手还冻的都是口子。”
张秀琴看看小女的手，上面的确都是冻疮口子，才八岁的小孩子，手上的冻疮反反复复发作，已经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了。
她也心疼啊。
可是……
还是没钱惹的祸。
张秀琴搓搓身上的衣服：“这事…还是得跟孩子爹说说才行。”
“也行，如果你们考虑好，想送小妹来上学，可以来镇上小学找我。”
李酥绵适时起身：“现在老师招生，可以免除一部分学费，要的钱就少了，但每个老师手上的名额并不多，进一个少一个。”
“小妹妈妈，您再好好想一下吧。”
张秀琴和小妹一起将李酥绵送到门口，李酥绵挥挥手，示意她们回去吧，两人不肯，目送着李酥绵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而拐角后的李酥绵并没有走，等了一会儿后，李酥绵这才从拐角走出来，目光落在那熟悉的房子上，眼底有些湿润。
自从她上了大学离开了熟悉的城镇很难讲，她就再也没有回去，外婆离世时妈妈也没有通知她，直到外婆葬礼办完，妈妈才打电话跟她说了一声，同时哑着嗓子在电话里将舅舅几家子的行为数落了一遍。
对此李酥绵也没法说什么，事情已经发生，她更改不了。
重来一世，她想，如果可以，外婆也能过得更好。
所以妈妈，你一定要去上学，要过上好日子，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被嘲讽了也无法开口。
.
回到学校，李酥绵耐心等待着，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来外婆的消息。
她皱眉，莫非还有别的问题？
她收起教案，决定再去一次。
这边刚起身，那边张霞芳就凑过来了：“李老师，你最近怎么这么勤快？这是又要去哪？”
李酥绵顿了一下，如实道：“去学生家里。”
“家访？哪个学生？最近学生都很老实啊，没需要特意去了解的啊。”
张霞芳虽然是音乐老师，但她上教到小学六年级，下教到小学一年级，整个年级的音乐都是她教的，所以她的课表挺满的，几乎每天都有她的课。
尽管如此，她也尽职尽责的教导，特别是低年级的学生，班上人数少，她教的轻松，平时还会关注一下班上学生的成绩，所以对于每个班啥情况她都了解。
李酥绵这一下的家访，都给她整茫然了，不明白要家访啥。
“不是家访学校里的学生。”
张霞芳惊讶：“不是学校的学生你也管？！”
“你这是时间太多了，闲的慌？”
“不行你给我代两节课？”
李酥绵无奈一笑：“不是多闲，我就是上次去村里，发现了一个小女孩，她到了上学的年纪却还在地里割猪草。”
“我想着每一个孩子都是祖国的花骨朵，她们都应该有上学的希望，那孩子看着也挺喜欢上学的，所以我想再去给家长做一下思想工作。”
主要是她想满足妈妈的愿望。
上一世妈妈对她的爱不如弟弟，肯定是因为生活的家里就是这样的氛围，只要帮对方走出来，多看一下外面的世界，多读书，总能给对方的思想扳正。
不说重女轻男，至少可以一碗水端平。
爱这种事，不能光压在心底，或者是明目张胆的偏心，还要说出来，做出来，不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后悔。
那张存折和信，就是妈妈最后说出的对她全部的爱。
“那家孩子多，那个女孩可能被忽视了，我多去几趟，总能说通的。”
张霞芳趴在桌面上，目光奇怪的看着李酥绵：“你这人真奇怪，在乡下这种事太多了，你如果见一个就劝一个，那你要劝到什么时候去？”
“李老师，有时候有些家里就是不注重女孩的，他们或许不是没钱送孩子上学，而是觉得女孩读书多了，就不好管控了，以后不会安分的听安排嫁人。”
闻言李酥绵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眼眸轻颤，她以为富贵人家长大，还能留学学声乐回来的张霞芳不会明白这些，可对方却清楚直白的点明这一点。
她想，自己对对方的偏见还真是大。
在这个被束缚的时代，有这个思想的女性真的很少，但好在，她遇到了一个。
张霞芳不懂李酥绵内心的想法，自顾自的道：“她们总认为女孩不应该读那么多书，心会被读野了，以后不会乖乖待在家里，成为万千妇女中的一个。”
“我理解你想去解救那个女孩，但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渺小的，李老师，你能解救一次，还能次次都解救她们吗？学费的重量对大部分人家里来说负担都是很大的，读出来了还好说，没读出来的话，这些钱就打水漂了。”
他们让孩子读书，就是为了那一个“高中”，没能“高中”，他们就会觉得可惜，惋惜自己赔进去的那些钱财。
李酥绵明白，哪怕是后世，如果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条规出现，大部分乡下家庭也是都读不起书的。
那些看着不多的钱财，一笔一笔积累起来就多了。
“你救不了她们所有人。”
李酥绵不赞同这话：“我是救不了她们，可只要遇见了，总归是要尽一些自己的心力，或许我们的一劝，就可以改变她们的命运。”
“就像国家，不也在大家的努力下在变得越来越好吗？或许我们改变不了所有人，但只要能改变一个，那就是一粒星火，总有一天，这粒星火会凝聚成熊熊大火，燃烧掉那片舆论和偏见形成的草原。”
只要她能改变妈妈的命运，妈妈也会改变她以后认识的身边人的命运，蝴蝶煽动隐形的翅膀，带动因果。
总有一天，这片土地的女性会提前觉醒，带着她传播的熊熊烈火，燃烧掉那片荒芜的草原，将那些偏见和舆论，通通埋葬在泥土里，成为花儿盛开的养料。
张霞芳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李酥绵，她莫名觉得自己在李酥绵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燃烧的火焰，那是种与众不同的火焰，非常温暖。
半响，她偏头笑笑，没有在说什么。
其实她很想说什么，但触及到李酥绵眼底的认真和天真，她却说不出来了。
她心底也在想，或许呢？
或许呢……
或许真的有那一天呢？
在李酥绵起身时，一直用后脑勺对着她的张霞芳突然开口道：“路上小心。”
李酥绵心底一暖：“嗯，知道了。”
张霞芳低声嘟囔：“我可没在关心你，学校老师不多，你要是再受伤，还得找人给你代课，本来老师课就多，再给你代，大家会更累的。”
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却没听见开门离去的脚步声，疑惑的抬头，就见李酥绵站在原地，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干什么！？”
张霞芳吓了一跳，不知道李酥绵突然要做什么，这么盯着人笑真的很奇怪知不知道？
李酥绵：“我知道你在关心我。”
张霞芳还想否认：“我才没……”
“我看你下午已经没课了，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张霞芳瞪大眼睛：“你在邀请我？”
“对啊。”
李酥绵很坦诚的点头：“不对吗？”
张霞芳这下真的起了好奇心了，她几下收拾好东西，来到李酥绵身边，抬手探了探李酥绵额头的温度：“这也没发烧啊。”
又看看外面：“嘶，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啊。”
李酥绵：“……”
“那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
“去啊！谁说我不去了？”
张霞芳拿起自己的小包，自然的胯上李酥绵的胳膊：“走！”
“虽然你第一次约我的地方不是电影院和逛街，但爬山也是挺不错的选择，本小姐同意你的邀约了，走吧！”
“让我去看看是哪个小可怜，让我们的李老师动了拯救的心思！”
李酥绵哭笑不得的被半拖着往外走：“这都说到哪里去了？怎么整的我好像成了什么热爱拯救世界的人物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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