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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食05
“……宝贝对不起,那个专家太难搞了,为了你的病,我必须亲自去请他。”裴正趴在掌心仰视着季慈用,声音放得又低又软,“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乖乖的,有什么事要干的就让外面那些人去办,想我就随时给我打电话。”
季慈用含笑目送裴正离开,在疗养院里独自度过了一天。他仿佛卸下所有疑虑,不再去管输什么液,吃什么药,全听医生安排,不再过问。
裴正离开的第二天,一个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小伙子,你来这地方也太偏了啊!拉完你,我都拉不上别人了!我可不能空着车回来啊!你可不能干这不厚道事啊!”
后座上的男人干脆利落地甩出几张红票子,“够不够?够别说话,开快点,我赶时间。”
一辆出租车穿越大半个城市,疾驰而来,最终停在疗养院门口的马路边。
林硅坚定地望向疗养院的大门,复又慌忙移开视线,仓皇进入大楼。一路上他神思不属,已经走过许多遍的路竟还磕磕绊绊的,还撞着一个护工。反射性地瞥向角落,天花板与墙角间夹着的探头垂头丧气地耷拉着,林硅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不忘叮嘱道,“没事少往这里来,这层的病人需要静养,快点走吧!”
金属合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病房门已被打开。
“听裴正说,你不是要暂时调去欧洲分部吗?”季慈用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不动,头也不抬,手里还捻着书页,语气平淡无波。
林硅慢慢走到他面前,“交接工作也需要时间。不过……今天下午我也得走了,临走前,来见你一面。”
季慈用不语,歪着头细细打量他,像是在审视一件复杂的器物。
林硅刻意地将话题转向他的治疗,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问一句答一句,倒是格外和谐。
纸张在季慈用手中翻动,书看完时,话题也该结束了。他翻过最后一页,合住书,轻轻搁在桌上。
“准备好了吗?”季慈用望向林硅,目光郑重。
“什么?”听到这话,林硅愣了一下,恍然以为对面的人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马上都要离开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了,不做准备啊。”
林硅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瞥了一眼腕表,“都准备好了,时间一到直接走就行。”
“听你话的意思,打算在起飞前一直待在我这里啊。”季慈用从藤椅上起身,更靠近一步落地窗,毫无防备心地将后背交给别人。
林硅咽了口吐沫,塞在口袋里的手,隔着布料重重挠了几下大腿。“……我先去上个厕所。”
“去呗。”季慈用轻松道,手上还玩着窗户上的把手,让林硅忽略了倒影中那副紧绷的面孔。
林硅离开病房后,季慈用才松开把玩了许久的把手,上面沾着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承认自己有些理想化了,居然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一个毫无关系,甚至对自己有些负面情绪的人身上。林硅确实是查了,虽然没有直接严明,但他的肢体和表情已经昭示着他的选择。季慈用本以为二人只要相隔两地,便可安然无事,但他明显低估了一条狗的忠心。监控已经关闭,尽管态度些许松动,但季慈用还是肯定,他从厕所回来后很快就会动手。
即使他不想离开任务目标身边,也无法选择了,他只能尽快离开疗养院。床底下有用废弃床单结成的绳索,这是从他发现自己住在高层的那天开始准备的,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他转身时,视线更先接触到的是一片针织布料的白,刺鼻的化学药品气味迎面袭来,季慈用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当即失去意识,顺着拖动的动作倒在床上。
林硅从厕所中出来时,面色已镇定许多,只是手只是擦了个半干,还带着点潮气。推门时听见哐当一声,看季慈用睡在床上,想他又是犯病了,那些计策无用武之地,心中倒失了几分紧张。
林硅掏出一只小药瓶,也不去数,胡乱倒出几粒,全塞入季慈用嘴里,强迫着他吞咽下去。
他数着表,过了三十分钟后,猛得按响床边的急救铃!
“快来人!病人不明原因昏睡症发作!这次情况非常严重!”林硅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
“呼吸微弱了,上呼吸机!”
“病人情况不稳定,裴先生还在国外,赶紧联系裴先生!”
“……”
趁着医生护士蜂拥而至,林硅逆着人潮脱身离去,直奔飞机场。
五小时后,又一批国际航班落地。
林硅还在低头确认时间,一片阴影却突兀地笼罩下来,挡住了他腕表的光线。
“你怎么在这?!”裴正身着笔挺西装,臂弯搭着外套,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风尘仆仆。
林硅抬眼看看裴正,又看了看表,嘴角牵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没想到裴总你回来得比我想象得还快……不过,也没差了。”他向前一步,凑近裴正,声音压低,带着奇特的蛊惑,“快去吧,裴总。我敢说,你马上就要拥有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了……大概吧?”
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裴正的肩膀,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候机室走去,扬声道:“到那时,你可一定要记得给我升职加薪啊!”
“林硅!你干什么去?!工作时间,擅离职守!”裴正大脑一片混沌,比发现自己毫无记忆地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更严重,各种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翻腾。
林硅回头,投来一个混杂着不解和“你又来了”的眼神。林硅此时一身轻松,对着这个已经失去往日威严的老板也不那么恭敬了。只当他又在找茬,索性不再理会,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他心里笃定:经此一事,无论眼前这个裴正日后如何刁难,裴氏,终将有他林硅的一席之地。
裴正烦躁不已,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加重了这份莫名的燥意,信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几乎要灼伤屏幕:
“裴先生,万分抱歉!季先生今日午间突然发病,情况极其危急,甚至一度出现心脏停跳!我们第一时间全力抢救,季先生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已转入ICU病房严密监护……”
“……然而,季先生至今仍未恢复意识。他的病情似乎发生了某种我们目前尚未了解的异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凶险。请您务必……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A国的那位专家,涉猎颇广,或许对这种特殊异变有所研究……”
“什么A国专家?!”裴正盯着手机屏幕,眉头越拧越紧,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混乱的信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试图理清头绪,却无从下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时都变得陌生了。但“季慈用”三个字好歹还算熟悉。裴正知道这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刚回涨的股票又要跌了。
看着情况十分紧急,裴正将林硅不正常的言行抛之脑后,马上驱车赶往疗养院。
“他怎么样了?”裴正匆匆赶来,额上不自觉已挂满冷汗,他随意把皱褶的外套扔向一边,急切地扑向病房外的医生。
“没有观测到有什么变化。”一直守候的医生心虚地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弱弱补充:“不过这也代表情况没有恶化。”
裴正并不在意医生无力的补充,立即联想到那个最坏的结果导致的种种,快速在心里做了几个简单的预案,下意识地让林硅去封锁消息,才记起他今天玩忽职守。只能给所有在场的人递去一个冷冷的眼神,以示警告,“这里的情况一个字也不许透露给外界。"待众人离去后,又特意给疗养院的院长去了一个电话,才有心思去观察季慈用的情况。
自从那次并非出于本意的事故后,他始终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或面目,来面对这个人。此刻确有些庆幸,望着陷在苍白病床中的季慈用,裴正心中升起少许卑劣的想法,但也只是一瞬,便被愧疚自责淹没。
厚厚的纱布很好地保护好了伤口,阻隔了裴正的视线,却也隔绝了他所有的相关记忆。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如此疯狂嗜血的模样。意识发散时,浮现出一个猜测,往日里不成立,在今日种种佐证下,越来越清晰。那个猜测让他忍不住对季慈用起了探究的心思。
只是目光不由自主移纱布下的脖颈。天生的敏锐让他察觉到了一处不协调。
这纱布有必要缠得这么紧吗?
一股寒意冲上后脑,他却装作恍然不知的样子,离开病房,发消息要求调取季慈用病房及周围的监控,顺便唤来几个保安。得到监控维修的信息时,保安也到了,裴正干脆让他们进去搜寻。
几个保安虽然一头雾水,疗养院上上下下都围着这一个病人转,还能让人溜进来?但他们也不会质疑大老板做出的决定,老老实实地在躺着病人的房间里四处翻找。
“……欸,老大,你看那下面……”一个小保安颤抖着手,指向床底漏出地一截陈旧灰白的布料。
领头的人冲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躲远点,把插在侧腰上的电棍拔出来,紧紧握在手里,屏着气慢慢靠近。但藏在床底的人显然没有这种好耐性,在察觉到室内不自然的安静后,便做出了冲出去硬干的决定。
还没等保安队长靠近床位,一个人影便从床底窜了出来,接着,一坨灰白扑面袭来,遮蔽了视野。他下意识地用电棍挥开,发现那不过是一团旧床单。人影已趁他愣神的时间,快速跃到门边,逃脱。他们毕竟人多势众,片刻恍惚后,几个小年轻已经反应过来,手脚利索地冲上去,将人堵在了门口。那人看起来也不是强健地,勉强和这些专业的安保人员过了几招后,便被撂倒。
队长看着面前这个面色憔悴,形容枯槁,精神颓丧的年轻男人,仔细辨认后确定没有印象,便把人押到裴正面前。
裴正的记忆也有些混乱,看着人有些熟悉却没有明确的印象,待转目,看着躺在病床的季慈用,才回想起这个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这人正是先前在地下车库袭击季慈用的人。那时见面时虽然精神有些不正常,还是个英年才俊,面前的人眼窝凹陷,精神恍惚,显然已经病入膏肓。但裴正才不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已经起诉了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脸上一直挂着痴愚的笑,试图转向病房。看着对方不可交流的模样,裴正对这个刑期再次加重的男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不耐的表情进一步染上怒色,看得一边等待下一步指令的人越发噤声不敢语。直到裴正深深地闭了闭眼,挥挥手,才松了口气,准备带人下去。
没想到刚松的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去,就被猛得一惊,反激出一身冷汗。原本毫无反抗之力的男人,不知哪来来的勇气与决心,爆发出野兽一般的蛮力,让放松间的几个队员失了手,眼看着男人向着不远处的裴总冲去。裴正在瞥到一旁里冲出个人时便快速拉远距离,踹起铁拳钢腿,预备狠战一番。对方却根本没想到与他近战,边冲来时,便在狭长的口袋里急切的摸索着。在大家一致认为他要掏出什么凶器时,他却掏出个一大瓶晃荡着的白色液体。保安们还在猜测是酸碱一类腐蚀性液体时,裴正却觉得这一幕熟悉得有点滑稽的诡异。
待瓶塞被快速旋下时,在并不宽敞的走廊里逃逸的酒香,刹那就填满了心房,让裴正紧绷的心脏猛然颤了颤,引来绵延不断、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是恐惧……还是兴奋?连裴正本人都不得而知,因为当酒液挥洒至满脸满身时,他也早已迷醉。不然,他为什么会不经思考,轻易伸出舌尖轻尝未知的液体?
罪犯被重新制服,攻守却已易势。
“哈哈哈哈!我最烦你们这种人面兽心的人!明明跟我一样……唔、呃!”提起了百分百警惕心的保安在察觉出手中的人试图口出狂言时已经捂住了他的嘴,但吐出的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人勃然大怒了,余下的人默契地低顺了眉眼,又一致从垂下的眼帘下去窥探裴正的表情,却见他面上无悲无喜,一副神游的样子,心里愈发没底,甚至有些战战兢兢。
“都下去吧,这个人……好好看着,没我的允许,都不许上来。”处在上位的人如平常般发号施令,语气不见半点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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