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光入君怀

　　许棠月不知那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心魔已经可以在现实中显现。

　　惊疑不定中，她匆匆结束洗浴，披衣回到室内。

　　脚步下意识转向蒲团，又忽而停下。

　　许棠月烦躁地看了蒲团几眼，转身来到书桌前坐下。

　　研墨铺纸，许棠月提笔写下一个“器”字。

　　既然问心阁能压制心魔，让她可以修炼，其他的法器或许差一点，也应当有些作用。

　　许棠月咬了咬唇，思索该去哪里弄法器。若是一般的法器有效，心魔也不至于让人闻之色变。

　　思来想去，或许佛修的法器会更有效用。

　　许棠月在心中记下，回头接个外出任务，顺路去看看。

　　顿了顿，她又写下一个“法”字。

　　法器终究治标不治本，她该去藏书楼看看，有没有更彻底的解决方法……

　　有了目标，许棠月心里安定许多。纸张轻扬，火舌蔓延而上，在许棠月眼前化作灰烬。

　　捏了个除尘决将书桌收拾一新，许棠月将纸笔收拢，放置一边。

　　她如今的状况，轻易不能与人动手，以防万一，须得预备一些防身手段。

　　自储物戒中取出符纸符笔，许棠月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笔身，眼神柔和起来。

　　宗门之人大多只知她是剑修，并不知她还于符阵一道别有天分，这符笔还是大师兄特意找人为她炼制的。

　　一想起南流景，无数回忆好似流水一般漫来。许棠月眼神朦胧，恨不得沉溺其中。

　　清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许棠月握紧符笔，如行云般落下。

　　……

　　金乌西坠，月出高山。

　　星辰流转，东方既白。

　　许棠月略作调息，起身去院中练剑。

　　便是再有天赋，也需得日耕不缀，才能更上层楼。

　　哪怕她现在不能动用太多力量，也不能荒废了练习。

　　练完剑，许棠月披上一身样式普通的青色斗篷，御使飞舟前往离宗门较远的坊市。

　　仔细看便会发觉，这飞舟也与南流景的为同一样式。

　　许棠月拉开抽屉，取出一颗糖含进嘴里，甜蜜在舌尖绽开，慢慢泛出一丝苦涩。

　　抵达坊市，许棠月直奔最大的法器店，在柜台上一敲：“掌柜，可有佛修法器？”

　　她知道这些店铺难以找到真正有效的法器，可她如今一件也无，总要试试效果。

　　掌柜笑容可掬：“有的，仙子您要哪一种？”

　　许棠月一抬下巴：“都拿来我看看。”

　　掌柜的眼睛一亮，打量着许棠月的装扮，瞧着不像差钱的样子，一伸手：“仙子二楼请。”

　　许棠月跟着掌柜来到二楼，色色形态各异、宝光闪烁的法器错落布置，很是招人眼。

　　许棠月只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没瞧见佛修法器，皱眉看向掌柜。

　　见她如此表现，掌柜更是心定，搓搓手道：“仙子也知道，咱们这里离观华寺远，这佛修法器，可不多见。”

　　便是在整个修真界中，佛修也不多见，许棠月点点头，算是理解。

　　“仙子稍等。”

　　掌柜的走进内室，拿出几样佛修法器来。

　　确实不多，只有三个盒子摆在柜台上。

　　掌柜的一一打开，分别是白玉净瓶、菩提子念珠、铜磬。

　　哪怕有心理准备，许棠月仍是止不住的失望，只一打眼，许棠月就感受到了天壤之别。

　　她勉强拿起来试了试，这些东西的作用只能说聊胜于无。

　　“没有更好的了吗？”

　　“这已是本店品质最好的了，您去别的店铺，更找不到像样的。”掌柜小心观察许棠月的神色，赔笑道，“仙子若想要更好的，要么去西边地界，要么……可以去拍卖会碰碰运气。”

　　西边，观华寺……那边确实有些远了，解不了她眼前之困。

　　许棠月皱眉，伸手捻起那串念珠拨了拨，外面店铺的大多也就如此了，真正的好东西，都收在各大宗门内。

　　许棠月心里一动，或许……宗门臧宝阁会有？

　　“就要这串菩提子吧。”许棠月意兴阑珊，将念珠往手上一缠，唯一的好处是，还算好隐藏。

　　“哎，这就给您包起来。”

　　掌柜喜笑颜开，报了个数，许棠月眼都不眨，点了头。

　　将要付账时，许棠月顿了顿，又问了另外两种法器的功效，犹豫片刻，“这两样，也给我包起来。”

　　虽然杯水车薪，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掌柜被许棠月买东西的态度震了震，找零时恭敬递过来一块玉牌：“仙子，若有拍卖会，在下一定通知您。”

　　看着有些眼熟……许棠月挑了挑眉，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相似的玉牌：“是这个？”

　　掌柜细细打量几眼，态度越发恭谨：“小的眼拙，没认出仙子来。”

　　“我不常在外走动。”许棠月将玉牌在手里转了转，“有合适的拍卖会，联系我。”

　　“是。”掌柜恭敬应声。

　　许棠月将法器塞入储物戒里，拢起斗篷出门，风吹动袍角，天际黑云缓来，层层下压。

　　许棠月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收回视线，乘上飞舟，破云而去。

　　飞舟越行越快，快到云踪山时，才缓了下来。

　　许棠月望着眼前连绵的山头，悬停在山腰之上，目光落在山脉深处。

　　那里有藏宝阁、藏书楼，还有……秘灵塔。

　　是了，要说底蕴深厚，云踪山绝对能排在前列。

　　收起飞舟，许棠月落下云头，极速下坠中，乌发与青衫共舞。

　　离地还有些距离时，一阵柔和的风将她托起，缓缓落到地上。

　　“师兄？”

　　南流景手指一抬，清风将许棠月散乱的鬓发理好，另一只手里提着棉线扎好的油纸包。

　　“师兄怎么不进去？”

　　许棠月上前两步，推开院门，回身来看，南流景这才跟在她身后入院。

　　这院落早对他放开限制，但南流景从未独自入内。许棠月虽知道师兄就是如此，却也难免觉得疏离。

　　他们在院中石桌落座，树影婆娑，投下点点金斑。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熟悉的普通桂花糕，许棠月主动泡了壶微苦的清茶。

　　“师兄，请。”许棠月将杯盏推过去。

　　南流景视线在她手腕一扫：“菩提子？”
　　“嗯。”许棠月伸手摸了摸，“静心凝神。”

　　南流景目光定了定，转瞬明白过来。他下意识皱起眉，开始思索其他解决办法。

　　“师兄。”许棠月无奈一笑，反过来安慰他，“心境问题向来随缘，或许哪一日，我就自己开悟了。”

　　“嗯。”南流景应了声，不知信没信。

　　许棠月看了他两眼，突然“咦”了一声。她犹豫着道：“师兄，你是不是要晋升了？”

　　“你看出来了？”

　　“只有细微的感觉。”

　　“很不错了。”南流景面露赞赏，而后承认，“大抵就在这几日了，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许棠月马上想到，南流景这次提前回宗，应当就是因为要突破了，恐怕是因为担心她，才推辞了晋升时间。

　　她咬了咬唇，想着如何打消他的顾虑。

　　思绪一转，笑道：“师兄这么努力，我也不能落后呢。”

　　南流景一皱眉，还没说什么，许棠月已经交代了自己的打算。

　　“我之后打算去藏书楼看看。”

　　她这么一说，南流景放心了些，伸手取下腰间的身份玉牌，递给许棠月。

　　“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棠月明知故问。

　　“你去藏书楼用得上。”南流景的身份玉牌权限更高。

　　“师兄，身份玉牌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随便给人呀？”许棠月伸出手去接，偏又不接稳，只把手指缠在玉牌下的穗子上，抬眼去看南流景。

　　“你是我师妹。”南流景将玉牌推到她手里。

　　许棠月睫毛一颤，将身份玉牌握紧，她想，我是你师妹，可你也不止我一个师妹，你对其他师妹，也像这般好吗？

　　许棠月只要想想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心口如被噬咬，密密麻麻的痒痛。

　　师兄要是，只对我一个人好……

　　便是这么一转念，心魔悄然出现，当着许棠月的面，双臂往南流景身上缠去。

　　许棠月霍然起身，伸手往南流景肩上拂去。

　　心魔像她出现一样，突兀消失了。

　　南流景一怔：“怎么了？”

　　“没事。”许棠月恍然回神，摊开手与他看，“有片树叶落下来了。”

　　她重新在凳子上坐好，有些心神不宁，腕上的菩提子传来丝丝凉意，使她勉强保持镇定。

　　这么快，这么快心魔就可以在外显现了么？

　　还是说，她的执念又加深了呢？

　　许棠月看向南流景，忍不住道：“师兄这般晋升速度，都快要赶上师父了。”

　　他们的师父南柯子，也是有名的修炼天才，只他的纪录，都一一被南流景打破了。

　　“棠月，不要着急。”南流景看出她的急躁，安抚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棠月面上笑着点头。

　　心里却道：可是还远远不够。

　　可是离追上你，还有很远很远。

　　南流景一走，许棠月独自在树下枯坐了很久。

　　她想着与南流景的距离，也想着心魔。

　　方才心魔的出现，绝不是巧合。

　　许棠月想了想，开启院落禁制，以防万一，又去了院后更隐蔽的温泉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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