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绿萝森林

　　红面认为绿萝森林这块宝地并不适合自己的职业发展。

　　这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有时艳阳高照，有时和风细雨，来绿萝森林定居的人此刻已被滋润得皮肤细腻、红光满面。

　　任何人适合在这里居住，唯有魔术师不行。

　　因为绿萝森林里有一种会偷吃人类物品的变异虫，它们的块头不大，但食量惊人，并且动作迅速。上次红面拿音音的麻团变魔术，结果却变消失了。罪魁祸首就是变异虫，眼睛往外鼓，舌头又粗又长，叫声像知了一般吵闹，游动速度很快。要不是上次多亏阿飘的神奇药水，恐怕音音到现在还在和红面闹。

　　说到那神奇的药水，配方保密，只有阿飘一人知道。制作其药水的过程非常复杂，光是等一个原料就得等四年。只要把药水淋在消失的地方，变异虫就会挣扎着冒出来，它们的脸也会变得扭曲，样子极其恶心。

　　可惜最后一瓶药水已经用在了音音的麻团上了，要想“复活”曜子的帽子就得等四年。可是，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不知道到时帽子还在不在，也许早就被变异虫的肠道消化掉了。

　　如果帽子真的不在了，曜子和红面之间免不了会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吧。

　　红面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再三决定，离开绿萝森林。

　　红面依稀记得，刚来绿萝森林的时候，这里的居民淳朴善良，各有各的性格。他在这里安家，并把新奇好玩的魔术带给了大家。当他看到大家的脸上表现出神采奕奕的时候，他也发自内心的高兴。然后阿飘找到他，向他提出一个建议——

　　每个星期红面要在广场上表演魔术，挣得的收入要上交给森林百分之三十。红面答应了，维护森林的各项支出都要用到钱，为森林做点贡献他还是很乐意的。

　　来看他表演魔术的大多数是女性，红面也知道，自己被很多女孩子爱慕，但他也适当地跟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在绿萝森林这么多年，他见过最可爱的小剪刀、最温柔的宝宝、最稳重的憬深、最刁蛮的曜子和音音……哎，提到音音的名字，他就来气。

　　先是把她的麻团变没了，然后是她在魔术表演时捣蛋，还大骂自己是骗子。红面扶额想，看来绿萝森林跟他的八字不合，这里不能再待了。

　　曜子也是个惹不起的主，万一四年后帽子真的回不来了，想必曜子会对自己大卸八块吧！

　　罢了罢了，想到这些头痛得更厉害了。

　　红面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想：走之前要不要跟罗麦昼说一声呢，还是不告而别？不告而别吧，显得自己是在逃避责任。去说一声吧，万一他们挽留呢？

　　不过，话说回来，谁会挽留呢？红面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正在收拾的当儿，门剧烈地响了起来。是谁拍门拍得如此急促？跟催命似的。

　　清粥焦急的嗓音响了起来：“魔术师，你赶紧去看看我的小侄女吧，一直哭闹个不停，我快被她烦死了！”

　　红面对这个女孩没什么印象，她的小侄女？为什么哭闹不止要找自己？红面觉得好奇，便问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有啊，你是魔术师吧？”

　　“是，我是魔术师。”

　　“我那小侄女特别喜欢看魔术，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哭闹不止，给她喜欢的玩具也没办法止住她的哭闹。”

　　“这……”红面有点迟疑，“可我不会哄小孩子啊。”

　　“哎，你不用哄，你就变个魔术，她就笑了。”

　　清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拉着红面冲了出去。

　　清粥的小侄女才八岁，经常被她父母带着去看红面的魔术，看着看着就喜欢了。这不，近来也不知道出啥情况了，总是哭闹。清粥是不带娃的，这两天小侄女的父母出差了，只好拜托她照顾几天。清粥这才想到，原来是没人带小侄女看魔术表演了。

　　今天是星期三，红面会在每个星期五表演魔术。可是清粥等不了了，她快被小侄女烦死了！

　　还没进到院子就听见小侄女的哭闹，清粥和红面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跑进了屋内。

　　清粥凑近红面，说：“你开始表演吧。”

　　说完便走过去抱起小侄女，轻轻拍抚着她：“心心乖，我们来看魔术。”

　　魔术是能带给人快乐的，音音说那是骗小孩子的把戏，可是这个把戏却把心心逗笑了。

　　清粥看到心心展开笑颜，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她望向红面，眼神里充满感激：“太谢谢你了，谢谢谢谢。”

　　“举手之劳，那么，我先走了。”

　　“等等！”清粥喊住了他。

　　红面停住，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清粥抱着心心，担忧地问道：“心心要是再哭闹怎么办呢？她父母还要过几个礼拜才能回来。”

　　“没事，有事随时找我。”

　　清粥目送红面离开，她看着心心这个“小祖宗”，期望着这段时间可以别再哭闹了。

　　红面想走的计划暂时搁置了。

　　星期五的时候他照例在广场表演，来观看的人还是挺多的，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站在台上表演的红面内心极度愉悦，他非常享受被欢呼和鼓掌环绕的感觉，这是属于魔术师的荣光。

　　本来魔术表演只到晚上六点结束，那天红面不知怎么了，表演了一场又一场，直到八点才结束。大家都很满足，可又意犹未尽。

　　八点散场，广场渐渐恢复了平静。鸽子早已归巢，繁星高挂天空，有几对夫妻或情侣在漫步。虽然森林的四季如春，但到了晚上还是有一点冷。风比白天吹得要凛冽，红面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在思考什么时候动身。

　　他今天在台上表演的时候看到了心心，清粥抱着她，小丫头满脸笑容，眼神里溢满兴奋。散场后好像没有见到她，也许她们很快就离开了吧。

　　“是魔术师！”

　　静谧偌大的广场突然响起一个清脆尖利的声音，红面循声回头张望，只见不远处清粥牵着心心在朝自己走来。

　　心心有点急迫，连跑带跳的，还不忘催促清粥：“姑姑你快点，快点！”

　　清粥她们来到红面的面前，心心伸出双臂，跳着说：“抱抱，要抱抱。”

　　小孩子就是这样单纯直接，心里想什么就会直接表达出来。

　　红面抱起心心，问清粥：“你们还没回去？”

　　“本来是要回家了，结果心心还想在广场转转。我拗不过她，我怕不顺着她又要哭闹不止。”清粥一脸的无奈。

　　“那，我们走走？”这句话既是对心心说，也是对清粥说。

　　一路上，心心变成了指使红面做各种事的老大。她一会儿指指路边的野花，叫嚷着要让这朵野花变得更大。红面也依着她，胡乱划了几下，野花在心心的面前变高变大了。心心抱着那朵大大的野花，开心地笑了。可是过了五分钟，野花又缩小了，回到了原本的样子。

　　心心一会儿看到路边的小树，就叫嚷着让这棵小树变高。她说：“这棵树太矮了，我想让它长高。”

　　红面依言，也让那棵小树变高了。但同样，这个魔术只能维持五分钟。

　　看的出来，心心有点扫兴，嘟着嘴巴说：“为什么又变小了？”

　　清粥摸着她的头，温和地说道：“它跟你一样，都需要慢慢长大。”

　　“好吧。”心心刚刚还很扫兴的表情，一会儿又眉开眼笑了，“魔术师，今天你就住我家吧！”

　　清粥板下脸来，斥道：“心心！不可以这样，魔术师有自己的家要回。”

　　心心一边搂着红面的脖子，一边摇着脑袋：“就住我家就住我家，过年的时候也有好多人住我家啊！”

　　“那是亲戚，而且还是过年，过年本该就在一起聚聚的。”

　　清粥突然发觉，对一个小孩子作这样的解释未免是白费口舌。心心不听，铁了心要红面住她家。

　　“没事，没事，今天我就跟着心心去你家。”

　　清粥一连说了好几次“对不起”，她实在拿小孩子没办法。

　　心心的亢奋状态逐渐减弱，她的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下来，看来她的睡眠时间到了。红面对清粥说：“她睡着了，等到了家我就走了。”

　　“今晚麻烦你了。”清粥再次表达感谢。

　　他们把心心安顿好后，已经接近十点了。清粥送红面出来，很过意不去地弯腰致歉：“真的很抱歉，耽误你不少时间了。”

　　红面忙说：“没事，难得跟小孩子在一起也挺快乐的。”

　　清粥跟着红面走出了院子，被红面阻止了。

　　“你回屋吧，别送了。”

　　“嗯，今晚谢谢你了。”

　　红面抬头看星空，今晚的月亮清冷如水，繁星闪烁，夜色真美。

　　是走是留，真的很难抉择。

　　星期五，绿萝森林广场，红面正在表演最后一场魔术。

　　观众们都很兴奋，他们还不知道这是最后一场魔术表演。

　　本来上次延长表演时间是最后一次了，结果被心心绊住了。心心后来又闹了两次，红面只能把离开的日期再次推后。

　　他现在表演魔术不再和观众互动了，生怕又有什么东西被变异虫吞了，这样老是丢东西，他也很难交代啊。

　　表演的最后，红面向台下看了一眼，挥挥手对他们说：“早点回家，再见。”

　　只有他知道，这一声再见是真的再见。

　　心心还是被清粥抱着，散场了，红面看到她们渐渐走远，然后自己朝相反的方向回家。

　　这次他不想再被小孩子绊住决心了。

　　可是，到了晚上九点，有人拍响了红面的家门。

　　是清粥。

　　红面万万没想到，这么晚了清粥来找他干嘛？难道心心又哭闹了？她父母还没回来吗？这个姑姑当的还挺辛苦的。

　　“你在干嘛呢？”清粥直接问道。

　　“啊？我，我在家啊。”

　　清粥白了他一眼：“在家干嘛？”

　　红面被她搞得有点莫名其妙，满脸写满了“？”。
　　“在家还能干嘛？准备睡觉了啊。”

　　“你今天不对劲。”

　　“没有啊，我挺对劲的。”为了展示自己的状态良好，红面振奋了下精神，张开双臂跳跃了一下。

　　清粥直接戳穿：“你是不是要离开？”

　　红面讶然，这个女孩会读心术吗？她怎么知道我要离开？

　　清粥看到他的表情就了然了：“我猜的没错，今天是你最后一场表演了吧？”

　　红面垂下头：“你怎么知道的？”

　　“那声再见说得很沧桑啊。”

　　“是吗？”

　　“骗不了我的，我最能分辨的话就是说再见，是不是真的再见，我一听便知。”

　　红面自嘲地笑笑：“你比我还厉害啊。”

　　“你为什么要走？你走了心心怎么办？她看不到你的魔术会哭的。”

　　“不。”红面摇头，“她还只是个孩子，时间久了，她就会忘了，会不感兴趣了。”

　　“可是，重要的是当下不是么？她现在很喜欢看你的魔术！”

　　“都是骗人的把戏罢了。”这句话说得有气无力，好像有点儿丧失信心了。

　　清粥的语气始终是坚定的，她不依不挠的：“骗人的把戏那又怎样，它的确是带给人欢乐了。”

　　两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夜深了，天气有点凉。红面邀请清粥回屋里坐坐，清粥也感到有点冷，只好跟着进屋。

　　清粥看到地上的行李箱敞开着，这下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里不能少了魔术师，不能少了欢乐。”

　　“呵呵。”红面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把曜子的帽子弄没的事，你知道吧？”

　　清粥一脸茫然：“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红面相当震惊，那件事闹得挺大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清粥说：“可能那会儿我旅行还没回来，不清楚。”

　　于是红面只好长话短说，把那天发生的事简要地跟清粥说了。

　　清粥听完后，发表了意见：“又不是你的错，那是变异虫在作祟。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红面反驳：“可是，之前明明还发生过把音音的麻团弄没的事情，照理说我应该长记性的，可是，我一看到观众们如此热情高涨，我就飘了。我就想着，再给他们变一个更刺激的吧，于是我就向曜子借了帽子，我还向她保证一定会把她的帽子变回来。结果，结果……”

　　红面越说难过，越说越哽咽，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清粥安慰他：“如果没有变异虫，我相信你会把帽子变回来。所以，别自责了。”

　　“这里不适合我。”红面抹了抹脸，“因为变异虫，我的魔术生涯会受到限制，我将不能跟观众互动。”

　　一个魔术师不能跟观众互动，就像作者的文章没有读者的评论点赞，是走不远的。

　　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根源不解决，问题永远都会有。

　　“我们应该想办法清除变异虫才是啊！它们才是问题的根源啊！”

　　“怎么清除？我没听说过有清除它们的办法。”如果能清除变异虫，在音音的麻花变没之后，就该想到把变异虫铲除。阿飘的药水只是用于让物品重新出现，对变异虫造不成任何威胁。而且，时间久了，物品能不能出现还不好说。

　　“我这次旅行听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你等着我，我明天去图书馆查下资料，我一定会找出消灭它们的办法。”清粥的眼里燃起了光芒，红面在那一瞬间做出决定。

　　他决定相信这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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