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亲密的死党
日落日升,转眼周一,傍晚的时候,柏璟微信上发了张照片给他,拍的桌面上的一盘棋局,是那天和他一起下的那盘没下完的残局:【过来,继续。】
俞倾打字:【你没撤。】
他回:【原封不动。】俞倾敲字:【你那天就觉得这盘棋我们能继续再下?】他回:【嗯。】俞倾发:【你也不怕失算,我最后没让你如意怎么办,或者我不再理你呢?】
他回:【我的直觉你不会让我失望,另外就算我让你失望,我也能把你拉回来。】俞倾敲字:【大少爷真是胸有成竹。】他发:【来。】
去到国际部高三教学楼,上楼梯,有上上下下的闲散学生,或多或少看一看他,有人问:“怎么又来了?跟班还没结束?”俞倾不解释。不料狭路遇到最不想见的人,迎面的秦晟先是意外,再是一喜。抛下身边人,三步并两步下阶梯,截下俞倾:“你怎么过来了?又来找姓柏的?你不是跟他了断了?我正想什么时候去找你。”
他一通连珠炮,俞倾皱着眉,却绕不开走,转身下楼梯,又被他张手一拦,他身体把路堵死,俞倾只能避免不被他碰到。他自顾自说:“你的事我都知道,柏璟那抽疯的故意给你难堪,他就是为了打压你彰显他自己,他一个不会怜香惜玉的恶俗直男,你既然说了不跟他见面那就最好,你跟我吧,我好好对……”
“我不是gay!”俞倾忍无可忍,一面后退不被他碰,一面打断他喋喋不休。
“性向是可流动的,你没试过怎么会知道呢?我会让你得趣的。”他凑近压低,暧昧而勾引。俞倾只觉得下流和恶心。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楼梯人来人往,多数双眼睛看,秦晟上手拉住他的手腕,使力拖他上楼,俞倾踉跄,厉声喊放手!可还是被拽走,拐角被推进了一间空教室,秦晟顺手就关门,身体挡住门:“就说说话,你放心,别紧张啊。”
俞倾平复呼吸,看远在另一边的后门。秦晟说:“上次我粗鲁,是因为有点恼羞成怒,毕竟你给了我一耳光不是?你可是第一个敢打我脸的,当然我不跟你计较了,我对你可以是很包容的。”
俞倾只觉得虚伪,不想听任何话,说:“我和柏璟没有了断,他对你的警告依然作数,你别再纠缠我!”转身就往另一边的门疾走,秦晟大步赶上,一把拉住、扯他回身:“什么意思?他作践你,你还上赶着继续,犯贱吗?老子对你好,你一点儿不领情?”
拉扯、推搡,俞倾真的要疯:“你滚啊!”一下被跌倒在地上,再次要被拉扯起来。砰!哐!远处的桌子被一脚踹击,倒地震响。秦晟终于停了。
秦晟看门口去,柏璟一人,无声冷冽地大步过来。俞倾自己慢慢撑扶起身。柏璟眼睛钉着秦晟,秦晟面上一凛,不说话。柏璟握住俞倾的手腕,带他出门去。
到梯口,柏璟说:“没事吧。”俞倾摇下头,低声说:“我回去了。”径自下楼离开。柏璟看着他的背影,阴沉浮眼。
俞倾的情绪低郁,直至一天结束。第二日,心情依旧不高,下午,在课间接到柏璟的电话:“帮我带瓶水,来这边搏击社团室。”
“现在?”俞倾说。柏璟嗯一声:“来吧,请你看戏。”
俞倾带了矿泉水,到国际部的社团活动楼,找到搏击室,渐近门口,人声嘈杂沸腾袭来,进门,声源是数十个社团男生围着观看场地中间的搏击台,没看清中间,俞倾先看见谭松明的身影在观众当中,手势振奋,叫好声尤其激越。一下意识到什么,俞倾脚步慢下,从空隙看台中去。
柏璟身穿紧身黑背心,短裤,赤膊,戴半指拳套,出拳快、迅猛、强势攻击。对面是秦晟,被压着打,还击微弱,只有躲避逃窜、颓势狼狈。柏璟眼厉脸冷,墨黑的额发被汗粘湿,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冷白,肩臂的肌肉线条流动起伏。他指着秦晟的脸打,秦晟的脸皮已是青红交加、肿胀见血,直至秦晟被再三击倒在地上,全身垮着乱动,两臂护着脸,无力爬起和抵抗,伸手开始猛拍地,认输了。柏璟直起身,罢手。顿时一圈嘘声和喝彩四起。有人去搀扶秦晟。
柏璟摘拳套,走出台子,谭松明递给他毛巾,他擦额上和脖颈的汗,目光朝俞倾看过去。他此时一身的气焰炙热锋利,目光如炬,俞倾慢慢向他走近。谭松明看着,皱起眉来。
“柏璟,你他妈要这么狠!”秦晟用毛巾揩过脸上的血和涎水,一甩地上,吼过来。
柏璟看过去,沉声说:“以后看到俞倾,绕着走。”
秦晟瞥一眼他身旁的人,钉回他:“你他妈会玩儿,你这样心里爽翻了吧?”
“我看你是还没打够,嘴这么贱!”谭松明上前厉喝,双手撸袖,要动手。周围人立即伸手摆摆,劝说,秦晟被人连搀带推地带走了。
柏璟看向俞倾,说:“刚才看到过程了,够解气吗?”
俞倾的心脏一下沉的静下,什么都散去,只有他和他说的话。然后才重新活过来,感知到周围噪音,对他笑一笑,点头,把手上的水递给他。
柏璟淡笑一下,身上的气势慢慢淡去,拧盖喝水。
谭松明在旁边看着,拧的眉不散开,想说什么又算了。
柏璟放下水瓶,上下看俞倾。俞倾不自然,说:“怎么了?”柏璟伸手拿起他的手腕,虎口圈一下,说:“细得像一折就断。手无缚鸡之力。”
俞倾张了张嘴,反驳:“不至于。”柏璟放开他的手,说:“练练吧,别再被人轻易就推倒。”
俞倾明白了,说:“怎么练?”
柏璟看向在远处、因学生难管而无事可做只能擦器材的搏击教练,喊一声,教练大步过来,柏璟指一指俞倾,说:“零基础,体能弱,从今天开始,您私教带他练一练。”教练打量俞倾,说可以。
俞倾万分没想到他这么当真和雷厉风行。教练已经开口:“同学来吧,我先跟你介绍介绍,然后看看你身体素质。”
俞倾看向柏璟:“现在就开始吗?”柏璟说:“你这节不是自习课吗。”对他斜斜下巴,俞倾便跟着教练去圆柱沙袋那儿了。
谭松明看了全程,走来:“哥,你这是拿他当自己人了?”
“不够明显?”柏璟说。谭松明呵一声:“我觉得他没什么好,跟我们不是一圈子的,又一身清高劲儿,怎么玩儿得来?”
“跟我玩儿得来。”柏璟说。谭松明动了动嘴,却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不满地切一声,走了。
俞倾的脑子和身体都被全新且大力地教育了一番,教练适可而止,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赦免他下课了。俞倾拖着四肢,拎自己的校服外套,到柏璟身旁椅子坐下,胸口起伏着,慢慢咽水。柏璟已换了制服,一身清爽,抬着二郎腿看手机。抬眼瞧他:“感觉怎么样?”
“非常充实。”俞倾虚着气声说。全心平复浑身的余热和无力,感觉表皮汗毛都燥热乎乎的。
他轻笑:“继续保持。”
歇过一会儿,俞倾把外套穿上,慢慢说:“你觉得,男同讨厌吗?”
柏璟看他:“怎么?”
“问问你的看法。”
“秦晟恶心。”柏璟说。
“除了他。”
“我不认识其他人。”
“你对这个群体怎么看?”俞倾问。
“跟我没关系。”柏璟看手机,又看他,“你还产生了好奇?没被恶心坏?”
俞倾说:“我在想这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既然有两种可能,那就都有。”
“你交朋友,会在意他的性向吗?”
他挑起眉:“我很挑剔的。”
“假如,我是男同,你还会和我相处吗?”
“你最好别是。”
“所以你还是膈应?”
他随便说一句:“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俞倾便随意笑之:“还好我不是。”
之后便常常去国际部的搏击室,被教练开私教小灶,强身健体又防身自卫。再没被秦晟骚扰,偶尔狭路撞见,秦晟面上不爽,但不敢放肆,不久便找个新欢如胶似漆了,被人暗地里议论:“装得有多喜欢呢?还说俞倾不过如此,比不上他新欢,得不到说葡萄酸,给自己挽尊呢!……哎呀,得允许人转移注意力嘛,不然一直求不得,心里不得呕血啊!……活该!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德行!恶心的gay!……倒不用一杆子打死所有gay……日月同辉cp又活了,我又行了!好甜哩……”
常常去国际部,被一些女生们莫名一脸甜蜜地笑,俞倾明白这种磕cp游戏,渐渐习惯。当有次柏璟踏足本部,身影站教室门外等他时,引起一阵骚动,几个女生聚一团沸腾一般。俞倾正戴耳机刷题,被女生拼命地喊,指着门外:“快去呀!等你呢!”
俞倾出门去,和柏璟一起去食堂。柏璟说:“她们总有些人那么激动。”俞倾说:“这算是一种情感娱乐吧,像看剧一样,为别人的爱情、友情、亲情共鸣,同悲同喜。”柏璟说:“给人当猴看。”俞倾笑笑:“这是因为你人气高啊。”柏璟说:“主要是因为你,我和谭松明待一起没这效应,俞倾同学才是人气高。”俞倾笑:“大少爷真是抬举我。”柏璟拍他一下。
谭松明却不高兴。一次傍晚两人在教室里下棋,谭松明盯着旁若无人的他俩好一会儿,踢一下坐前桌的死党,说:“你去撞他,把棋盘毁了。”下巴指俞倾。
男生哑然失笑:“少爷,我哪敢啊?秦晟被揍得猪头样,我一点儿没忘好吗。你哥把他当死党呢。”
“屁。”谭松明啐,“跟班而已。我哥只有一个死党,那就是我。”
男生笑而不语地起身揽他:“松明啊,要不咱去打球吧。”
谭松明不耐烦地撇开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本题集,走过去。男生在身后看着。
“我有几个题没辙,你给我讲讲。”谭松明说。
俞倾抬眼看。柏璟目不斜视地落子:“晚点儿。”
“就现在,别下了。”谭松明说。
“晚点儿。”柏璟说,看俞倾,示意他落子,俞倾犹豫地捏起棋子,还没落下,霍地被人一撞,身体前倒,手臂搓到棋盘,噼里啪啦地半数棋子弹跳落地。教室里半数人瞧来,男生朋友咧开嘴,笑了:“还真撞啊。”
俞倾平静地直起上身。柏璟抬眼看谭松明:“你闹什么?”
“不小心而已。”谭松明说,淡淡乜俞倾:“你捡起来。”
俞倾暗叹口气,一边起身:“我捡吧,你们讲题,我回去了。”
“你别动。”俞倾正欲弯身,柏璟说,看向谭松明:“你捡。”
谭松明脸色变了,柏璟沉静地看着他,眼里严肃压在他身上。谭松明憋不住“靠!”一声,火燎在眼睛里:“他什么玩意儿你偏向他?!那你认他当你弟吧!”一把捏住身边桌面一瓶水,扬手朝俞倾甩去,水花飞溅,愤然转身就走。
俞倾前襟衣服湿透,脸上水珠滑下。周围哗然,远处人问什么情况,旁边女生说:“小少爷发飙了。”“发什么飙?”“大少爷现在和月亮亲密无间,小少爷感觉被哥哥冷落了。”“什么玩意儿?你脑子能不能正常点儿。”女生一脸高深指点:“这是真相。”
俞倾抬手摸脸,拭了拭水珠。
“站住!”柏璟喝住谭松明,“回来。”
谭松明站住,背对着。男生朋友赶紧上前,揽住谭松明,说:“不至于生气,小事儿小事儿,好好说话。”谭松明不动,脸硬着。
“不是要讲题?”柏璟语气和缓下来。
“不讲了!”谭松明转身过来,一屁股坐下自己椅子。
“现在不讲,你以后也不要再讲。”柏璟说,一边起身。谭松明撇开脸,切一声。柏璟把自己制服外套脱下,递给俞倾:“穿我的。”
谭松明唰地瞪眼过去。俞倾说:“你冷怎么办?”“没有你冷。”俞倾便接过了,拉开外套拉链,在短袖外面穿上他的外套,外套里的余温贴上皮肤,胸口暖起来。看向他身上只着一件长袖白衬衣,领带松松地垂在领口。十月下旬的夜晚已经凉意袭人,俞倾希望夜里不起风。
柏璟对俞倾说:“你去给他讲题。”
俞倾一愣。谭松明双眼不可置信。俞倾走去谭松明桌旁,男生帮忙把自己椅子挪给他:“坐这儿。”谭松明吼:“有病啊!”
男生立即拍他后背,使眼色让他看,谭松明看过去,他哥已经弯下腰在一颗一颗捡棋子,亲自收拾烂摊子。谭松明撇过眼,放任俞倾给他讲题,随便讲几道,赶紧让他走了!轻声细语的把谁当小孩哄呢?!
第二日,柏璟感冒了。清早和谭松明一道进教室,听见他闷咳,谭松明意外:“你感冒了?因为昨晚?”
“风大。”柏璟说。谭松明说:“谁让你脱外套的。”柏璟不咸不淡地说:“怪谁?”谭松明木着脸。
因为感冒他一天没胃口。傍晚时候,俞倾在校门外接过俞爸送来的多层保温饭盒,里面是俞爸做的清爽开胃的餐食。俞爸问:“哪个同学啊?你说因为你感冒的,是女生?”俞倾说:“是男生,他把外套给我,自己吹了冷风。”俞爸有点失望:“男生啊,见你这么上心,还以为我家儿子终于情窦初开了。”俞倾哑然:“谢谢爸,我进去了。”
俞倾拎着饭盒去国际部,到他的教室。他正看一本厚书,右手转一支笔,唇色有些淡。俞倾径直走去坐他对面,把饭盒放他桌上,一一摆出来,香味飘逸开来。柏璟看着:“哪儿来的?”
“我爸做的,他是厨师。”俞倾把餐具递给他,“尝尝吧,以往我生病,我爸就给我做这个,味道很好的。”
他接过,先喝了汤。俞倾看着他:“怎么样?”
柏璟点头。俞倾便看着他吃。谭松明打完球,从门外进来,到跟前问:“哪儿来的?”
“俞倾带的。”柏璟说。谭松明瞥向俞倾:“献殷勤。”俞倾说:“你可以尝尝,味道不错。”谭松明不屑:“能有多好?”柏璟对他勾手指,谭松明说干嘛,一面靠近,柏璟叉一个肉丸塞进他嘴里,谭松明猝不及防地捏住叉子,嚼一嚼,咽了。柏璟说:“太多了,你一起吃。”谭松明嘴硬:“也就凑合。”拽过椅子,坐下吃,胃口好得像没吃过晚饭。柏璟说:“吃人嘴软。”又说:“他是不是很会讲题?”谭松明撇一撇嘴,不说什么。俞倾说:“你感冒还没好,我明天让我爸继续做吧,多做点儿,带两份餐具。”谭松明嚼着,张张嘴:“也就比食堂强点儿吧。”俞倾轻笑。看夕阳的霞光浓烈地透窗洒来,柏璟的身影如在油画里。
他胸中满满而热热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