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的馈赠

　　尤虔教的教义指出，要像侍奉主那样，忠诚吾等的国王，主是心灵的神明，国王是身体的主宰。

　　城堡侧方有一片树林，湖泊连着对岸的麦田，麦浪滚滚，风传来花的芬芳。

　　庄园被湖光山色所围绕，建造者很好的将自然景色置于建筑中，城堡的样式是当时最时兴的，流传至今也依旧经典。

　　庄园布局呈轴线，后花园在城堡内，庄园内还有另一个更大的。

　　“听说，在殿下接手前，这片土地还是荒芜状态。”

　　“这座庄园是我从当地权贵的手里买来的，那时他立志要做游侠骑士，将祖辈的遗产脱手后就失去了踪迹。”公爵看着他花费心力重新打造的庄园，向主教介绍他的成就。

　　主教问道：“游侠骑士？”

　　“是的，他的年纪尚轻，一去经年，我仍未知这位朋友是否取得自己想要的成就。”公爵垂眸，胸前这枚勋章便是临行前朋友送的礼物。

　　“未知的结果，尽管往好处想，主会降临他的福音。”主教做了个祷告手势。

　　公爵微笑，“有主教大人的祝福，他必会得到好运气。”

　　主教在观赏喷泉，简单的雕塑喷泉，三名神明少女互相围绕依靠，水柱从神明少女的壶中倒出来。

　　“这是三女神雕塑，她们分别代表着甘霖，丰收，富饶。”

　　公爵看着这座喷泉，这座喷泉位于花园的最前方，与战神雕塑遥相呼应。

　　“殿下的花园果然精妙。”

　　花园是逛不完的，公爵与主教在一间亭子稍作休息，有随侍的仆人将下午茶奉上，芬芳的水果，馥郁的茶香，另有一份奶味十足的杏仁布丁，上面还点缀着玫瑰花瓣。

　　公爵拿起茶杯慢慢喝一口茶，“主教大人请用，我对甜点不感兴趣。”

　　“多谢，殿下。”

　　公爵的笑容隐匿在茶杯之后，“我说过，主教大人来到这里就是我的人，你享有和我同等的权力。”

　　公爵说的话在主教耳朵里就是一句客套话，毕竟他现在还是国王的象征，这种程度的礼让对公爵来说不过尔尔，重要的还是政治上的支持。

　　杏仁布丁丝滑甜腻的口感让他不由得多吃了两口，公爵给他带来的那股压迫感也无形中消弭了不少。

　　这是教皇厅不会制作的美味，修士不应该贪恋口腹之欢，皇宫虽然会烹制佳肴，区区主教却不是常有进宫的机会。

　　尽管国王时常和他相会，那也是在庄严肃穆的祷告室之内。

　　他难得在公爵这里满足一次味蕾。

　　公爵放下茶盏，无花果被切好盛上来，他看了眼，没吃。

　　下午茶时光过的很快，宫务总管站在离小亭子不远的阴影下，公爵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他手里拿一封信，脸上依旧是木头人的表情。

　　公爵在宫务总管出现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他了。

　　他说：“我事务缠身，主教大人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在城堡里随意行走，书房里的书也可以任意拿取，只是麻烦主教大人留下取走书籍名字的纸条。”

　　很体贴。

　　主教温声道：“我会的，殿下”

　　“有什么不便的，可以告诉我，或者宫务总管。”

　　公爵的安排让主教没有拒绝的余地，“那就麻烦了，殿下。”

　　“不麻烦，主教大人。”

　　公爵离开，他坐在亭子中，这里是整个后花园的中点，即可看到城堡，也可欣赏喷泉，他独自坐了会。

　　杏仁布丁吃完了，他拿了颗樱桃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蔓延。

　　城堡在落日余晖中显露出尖锐的阴影。

　　公爵允许他拿取书房里的书，他便将上午那本没看完的书拿走，在一张空白纸张上留下书名——《尤虔启示录》。

　　看着这本书，主教的心中不禁升腾起好几个疑惑。

　　公爵对异教徒向来深恶痛绝，为什么还会留着异教徒撰写的书籍？

　　既然反对尤虔教，为何那位异教徒却对尤虔教的教义研究如此之深？

　　最重要的是，这本书的角度独特，构思新颖，可以说比大多数尤虔教派的丛书都写得好，可无论是教皇厅还是圣教廷，都没有收藏。

　　这实在是很令主教好奇。

　　不仅认真钻研，还著书立传，具他前几十页的研读来看，写书人不但不反对尤虔教，还对尤虔教大加赞赏，这根本不像一个异教徒所写的书，反而像一位尤虔教的忠实教徒。

　　可，公爵却说写书者，是一位异教徒。

　　主教前后翻看，这本书，没有署名。

　　他合上书。

　　夜幕降临，城堡各处点上灯火，现在倒是不显得那么可怖，宫务总管来请他用餐，他一个人进入用餐室，却不见公爵。

　　他疑惑的眼神投向宫务总管，宫务总管依旧面无表情，说：“殿下到城邦处理事务，至夜间才返回，主教大人可自行用餐。”

　　他点头表示明白，就算公爵不在身边，仆人给他提供的服务也与公爵在时别无二致。

　　同等的权力？

　　主教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很淡。

　　主教很快用完餐，告别宫务总管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偌大的城堡，只有这间起居室让他有些许的安全感，其余则无时无刻不在公爵的掌控之下。

　　他将国王送给他的那枚钥匙拿出来，上面的蓝宝石依旧耀眼夺目，一周过去，他心中的思念越发加深。

　　将钥匙重放回木盒中，他将放在桌上的书重新拿起来看。

　　越看，主教对写书人的兴趣越浓厚起来，他想，这个人，或许跟他能成为好朋友，尽管他是异教徒。

　　尤虔教对异教徒的态度并不是赶尽杀绝，只是保持中立的态度，在这个国度，尤虔教本身就拥有了超然的地位，实在不用对其他教派太过在意。

　　至于公爵残杀异教徒的行为，教会不赞成，却默许，只因他的确在为尤虔教清除异己。

　　只是方法太过激进，布道，才是更为温和的教化方式。

　　教皇派他来布道，或许也有这层用意。

　　主教合上书，将它放在桌上，夜色已深，他该睡觉了。

　　主教躺在浴缸中，皮肤被热水泡得有些发红，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主教心想：或许是公爵回来了。

　　的确不像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抛开别的不说，公爵实在是一位声名显赫的贵族。

　　他起身将自己擦拭干净。

　　提供晚间服务的仆人刚走，他的房门又被敲响。

　　“扣扣扣”

　　公爵卷曲的墨发散乱几绺在锁骨处，与平常一丝不苟的考究模样不同，现在的他，眼里又露出如那天在马车上的脆弱眼神，他站在门外。

　　“殿下，您……”主教想将他请进自己的房间，公爵没有给他机会。

　　“主教大人，我想你为我提供晚间布道。”

　　很合理的请求，只是时间不对，现在太晚了，可是，主教不想拒绝他。

　　“殿下，请进。”

　　他脸上没有出现主教熟悉的微笑，公爵摇摇头，“不是在这。”

　　主教首先想到的是那间祷告室，公爵转身就走，主教只能跟上他的步伐。

　　他在自己的起居室停下，仆人打开门，公爵进去。

　　主教有些犹豫，等他后知后觉在公爵房间站定时，仆人已经将门关上了。

　　“殿下……”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公爵的房间，第一次是他初来那天。

　　烛火的明亮使主教能清楚看到公爵起居室的陈设，贵族的物品已司空见惯，东方的舶来品也应有尽有。

　　夜晚下的古堡，更显它的奢华宏伟。

　　公爵的脚步没停，他一直走到自己的床前。

　　他坐在床沿，目光却在主教身上。

　　难道是外出事务让公爵受伤了吗？主教想。

　　从外面上，却看不出有什么受伤的痕迹。

　　他此刻还穿着睡袍，这对布道来说太不庄重了。

　　“殿下，我该换身衣服。”他说。

　　公爵向他伸手，“过来。”

　　一向的顺从让主教依旧没有拒绝，他被公爵要求坐到他身边。

　　他靠近他。

　　起居室的地上铺满绣饰着古典情调图案的厚软地毯，走在上面几乎发不出声响。

　　主教在公爵的领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独处一室的夜晚，公爵高大的身影不仅笼罩着他的人，更影响着他的心。

　　“殿下。”他犹豫着开口，“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主教大人为我布道吧。”公爵的声音响起。

　　“殿下想听什么？”

　　“主教大人说的，我都愿意听。”

　　主教无奈，只能开始念尤虔教的入门篇章，晦涩的概念文字，正是尤虔教的入门，可是如果没有坚定的决心去理解，就闯入门中，那必将被主所抛弃。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他不知道公爵在外处理了什么事务，在夜间归来时敲响他的房门，要求他向他布道。

　　又是因为异教徒的事吗？

　　他看向公爵，公爵压着他的手，目光注视前方。

　　起居室内左右各点着蜡烛，室内无风，红烛燃着耀眼的光。

　　“主教大人使我痛苦。”公爵面不改色的说出指责的话语。

　　主教一愣，停止了对尤虔教的解读。

　　他回想了一遍他在布道过程中的种种言语，并未冒犯到眼前的公爵。

　　他试探开口：“我的讲述有不通之处，您可以提出。”

　　公爵牵起他的手，不回应他的提问，反问道：“在布道中，接受信徒的祈求，并伸手治疗信徒的痛苦，是主教大人的教义吗？”

　　“是的。”

　　公爵像是在看艺术品一般，欣赏主教的双手。

　　虔诚的表情，说出无耻的语言。

　　主教脸上浮现出震惊，逃避，羞赧等种种复杂的表情，他万万没想到公爵竟然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只因为是同类，所以就要报团取暖吗？

　　公爵依旧是不容反抗的镇定从容，他在主教手上戴着的那枚权戒落下一个吻。

　　“主教大人，赐我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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