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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佳宴
当日晚上。
从正殿出来,四娘不回自己的寝宫,反跟着十郎走。
“你们在外头等着。”四娘关上寝殿的门,让所有侍从都等在外间。
十郎瘫在塌上,看着四娘,“你站在门口干啥,过来啊。”
四娘脱鞋上塌,打了一晚上腹稿,真要开口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在想啥呢?”十郎凑上前来,看他半天了,就瞪着两大眼睛不说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四娘面色复杂,她曾想会被人看出来,但可能是贤妃,可能是涂姑姑,没想到会是这个五岁小孩儿。
“哦,很容易就看出来了。”十郎双手放在脑后,故作深沉,“我们都是一个娘生的,你什么我不知道。”
“啪!”的一声,十郎捂着右腿蜷成一团,面色微微扭曲,被打的地方痛的麻木。
“你干嘛打我?”缓了缓,十郎委屈巴巴地看着四娘。
“装什么呢?好好说话,什么叫我‘跟别人不一样’。”四娘翻了个白眼,见他这副作态,不知不觉中松了口气。
她都没有发现,五年的同吃同住,让她对这个世界,对眼前的同胞哥哥,有了斩不断的羁绊和信任。
白天平白无故的,趴在她耳边,说她跟别人不一样,不是这里的人。
“嘿嘿。”十郎也不喊痛了,扭曲着坐了起来,“其实吧,我不知道。”
眼见四娘又扬起手,他又补充道:“但是!我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跟阿娘、父皇或者宫侍都不太一样。”
十郎搜肠刮肚,勉强从墨水不多的肚子里,找到了形容词,“生而知之?”
“什么时候知道的?”四娘脸色一言难尽,大概也可以这么形容吧。
她的表现这么明显吗?从小按部就班,也特立独行的行为吧。
“近几日才知道,我卧床休息的那几日。回想你的言行,才发觉异于常人的地方。”跟《三百千》写的,跟宫里人的言行多有背离。
“……不然你猜猜我从哪里来?”见十郎言辞笃定,她瞥了这个小胖子一眼,很不服气。
“……”十郎在四娘手心里写了两个字,然后问:“对吧。”
四娘随着十郎的手指轻移,屏住呼吸,眼里的惊讶怎么都掩饰不得。
“……”见鬼!老底都掀掉了!
“我问你哦,你知不知道我活到几岁?”十郎见她不否认的表情,饶有兴致地问她。
“不知道,你很出名吗?哼。”四娘下榻就走。
“别走啊,再唠个两毛钱的呗。”
“你好烦啊!睡你个大头觉去!”四娘想起来了,这又是之前忘记什么时候她说的话。
一天天的,净烦人,小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十郎见四娘头也不回的离开,在榻上打滚笑得无声。
——
秋月节将至,不止前朝忙着大祭,后宫也已忙了起来。
秋月节是景国由来已久的大节,皇帝祭月,百官相随。大祭后,皇帝会赏赐百官,届时后宫有一场大宴,以庆贺团圆。
宜臻宫。
因明功济情况不太好,皇后心力不足,今年特奏请皇帝,由贵妃和贤妃协理后宫宴事,是以贤妃最近常往坤宁宫走,留守宜臻宫的宫人也松快了些,气氛比平日稍显欢乐。
“青叶,我要老虎的。”十郎坐在青叶身旁,看她手指灵活,细竹条在她手里逐渐有老虎的雏形。
以彩纸糊面,淡黄色的灯纸在青叶手里逐渐有老虎的雏形,点墨作眼,勾勒出鼻端的线条,老虎在她手里变成了乳虎,黑色条纹,额头中央的王字都透露出一股幼稚的童趣。
明日便是秋月节,那时宫中佳宴,人手一盏花灯,还有舞火龙、烟火,是宫中难得的大型节日。
“我也要。”四娘也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盏兔子样式的灯笼。
“你都有兔子了,老虎是我的。”十郎往前挤了一点。
“我有两只手,可以两个都拿。”四娘跟着挪动小凳。
“那我也要兔子。”
“都有都有。”青叶无奈往后挪了一点,手上速度不慢。
“哎哟,青叶这手艺就是好啊,看十郎四娘都移不开眼了。”一旁的姜嬷嬷打趣道。
“青叶可厉害了。”十郎夸到。
“很厉害。”四娘附和。
“是呢,青叶扎灯笼的手艺,在宜臻宫是这个。”顾嬷嬷对青叶竖了个大拇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青叶羞涩一笑,“哪里就那么好了,也就郎君娘子喜欢。”
“那也好呀,不似我,只能做些裁纸的活罢了。”青枝假意唉声叹气。
“青枝绣的荷包也好看,我也喜欢。”十郎安慰她。
“十郎可真是个会心疼人的。”顾嬷嬷夸。
“就你会搞怪。”姜嬷嬷戳了戳青枝额头。众人笑作一团。
不过半个时辰,青叶便扎好了两盏兔灯、两盏虎灯。
“十郎君,四娘子,天色渐晚了,该用膳了。”顾嬷嬷提醒两人。
十郎和四娘才把灯笼放在一旁,净手准备用膳。
——
第二日。
秋月佳节,皇帝设祭坛于日月台,携文武百官,将于日落后,行夕月大祭。
日月台位于西南角,列于宫城之南,与宗庙两相对望。祭台设于西面,正对月出之位。
在宫城四角,是专司晨钟暮鼓的高楼,与奉天殿一般高,能俯瞰皇城大部分角落。而西面的角楼,恰好位于日月台旁,登上角楼,就能看到日月台上,灯火通明,两侧侍卫列成队列,一直从祭台门到台阶下,明黄的旗帜在西风下猎猎作响。
大鼓三响,四周寂静,闲杂宫人侍卫相继离场,只有台上留零星几人,应是赞礼等人。
随着赞礼一声唱礼,诸位大臣有序进场。
“声音太小了,听不到他说什么。”十郎和四娘趴在角楼的护栏上,身边的青叶青枝小心护着他们,以免两人手滑有危险。
“十郎君,礼官唱说皇亲宗爵入场呢。”同样趴在护栏上的常喜说。
“你之前见过?”十郎问,常喜如今不过十二三的年纪,进宫也不会超过三年。
“不曾,奴只是耳朵灵敏了点。”常喜嘿嘿一笑。
“那你给我们讲讲他说什么。”
诸位王侯公卿沃盥入场,有序的列位等候,天色稍暗,辨不清他们身上的公服,只依稀可见红袍人数不少。
待所有人就位,赞礼再唱,皇帝入场,于主祭位。稍一会儿,礼乐声起,场间只余肃穆的鼓乐声,悠远深长,盖过了赞礼的唱祝声,火光也在乐声中微微摇摆。
“哇呜,真……壮观。”四娘感叹了句,这还是她在这第一次见这么盛大的典礼。
这时,角楼下的内侍快步走了上来,行礼道。
“郎君、娘子,娘娘遣人来催,该回宫准备赴宴了。”
祭礼正到皇帝上香献爵的阶段,两人最后看了眼日月台,便随内侍下楼了。
——
坤仪宫外。
早有内侍宫婢将坤仪宫布置妥当,檐角四周皆挂满了方灯,坤仪宫前搭上了戏台子,戏台前桌椅尽列,依着各位后妃皇子的品级长幼布置,每桌都摆着时兴的瓜果,丰盈的石榴置于桌边,更添了几分喜庆。
十郎四娘跟在贤妃身后,在内侍的导引下入座。
座次有先后,最上方的是帝后御座,左下首是太子,其下是各位亲王及郡王的位置,按照长幼尊卑,不可随意乱坐。
而右下首,是后宫的诸位嫔妃,嫔以下者,是没有资格出现在宫宴上的,为首的是贵妃,而贤妃即在贵妃之下,至于十郎四娘,因年纪尚小,座于诸皇子后排,两人一座。
“那位是卫王,陛下长子,贞嫔所生。”双燕侍立一旁,示意十郎四娘看位于太子下首的位置。
卫王乃潜邸旧人所生,自幼丧母,在封亲王时,生母才被追封为嫔位。卫王在诸位皇子中一向没有存在感,传闻是皇诸子中难得的好脾气。
“在贵妃娘娘身边的是襄王和襄王妃,贵妃娘娘的第二个孩子。”
只见贵妃身侧一藏蓝圆领袍年轻男子,面带笑意,与贵妃说话,惹得贵妃一阵欢喜,襄王妃则落后半步,紧随其后,面露羞涩。
十郎将手中剥了皮的石榴递给四娘,眼神落在贵妃母子三人之间,见贵妃一脸喜色,而襄王妃一只手护着肚子,大约是襄王妃有喜了。
点点头,他知道,两年前贵妃才又生了一个小皇子,算上最年长的公主,贵妃一共生育了三个孩子,不输皇后。
“那个是谁?”十郎眼神示意殿中另一人,只见他将盘中颗粒分明的石榴放在宁妃面前,取身后内侍的帕子净手,母慈子孝的画面。
“那是怀王,宁妃所生,今年刚出宫建府,就等着明年娶妃了。”
大约是注视久了,怀王察觉过来,对十郎点点头,十郎回以一笑。
说话间,敬妃也随之进殿,身后亦跟着一对夫妇。
“这是衡王,与襄王同年,但晚了月余,建府、娶妻都比襄王晚。”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其余皇子王孙都到场了。
几名内侍开道,身后是皇帝、皇后以及太子一家,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免了。”皇帝摆摆手,说道,“今日是家宴,不必行礼。”
诸人拱手应诺,随着帝后落座,众人也随之坐下。
“今日秋月佳节,该是阖家同乐之时,不必拘束。”
“父皇。”太子举杯,拱手道:“我大景立朝已百余年,今朝之盛世,今日之团圆,有赖父皇孜孜不倦,儿臣敬父皇。”
襄王也起身举杯,“儿臣复议,父皇之贤明,方有今日之佳宴,儿臣敬父皇。”
太子开了个口子,所有妃嫔及皇子公主皆举杯。
“好!好!吾儿纯孝。”皇帝肉眼可见的高兴,举起酒樽,与所有人共饮。
十郎、四娘还有晚一年出生的十一郎夹在几位兄长中间,毫不起眼,以果饮代替,同众人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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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据《武宗纪实》记载:每于军中宴饮,诸将皆与武宗敬酒为荣,每及饮,必以酒盏如掌敬之,帝不拒,至末,诸将昏然欲扑,而独武宗拍案讥之,言,始终皆由尔等?能否?
译文:军中设宴,所有武将都想给景武宗敬酒,每次都用巴掌那么大的酒盏,景武宗来者不拒,喝到最后,所有武将都趴下了,景武宗拍案嘲笑说,说喝的是你们,喝不下的也是你们,是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