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小孩
场景瞬息万变,洪水般的记忆浪潮,吞噬着他的思想。在浊浪滔天的冲蚀下,灌满了铅的胸腔止不住的下沉,唯一能做的便是浸没在梦境里。
梦里他似乎看见了他的…师父…
在山间树木掩映,辰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射在石阶上,微风摇曳使得光影斑驳。他的师父似乎活了很久很久,脊背佝偻着,双手负在身后,不疾不徐地走着,一个约莫十五,穿着宽大的长袍的清瘦男孩,却走在师父的前面。
“看着脚下,别又摔了。”男孩忿忿想着不摔才有鬼咧,他现在感觉如芒在背,每走一步都格外烫脚。
场景切换到练剑场,这时换作梁韫手里握着一把剑,熟悉的感觉顺着他的手掌心向上游走。他握紧剑柄,脚下生风飞出几米后,侧挽向外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度。剑光闪烁之间,他陡然转身,同剑在空中翻了半圈挽了个好看的剑花。一剑直指前方场景瞬息万变,一套飘逸灵动的剑法,动作爽利干净。
他的师父还是那般老神在在和蔼的看着他“阿筠长大啦。”清瘦的男孩,眉眼也渐渐长开。眉间痣衬得视而有情,身段修长,一扫从前稚气。青年脸上漾开笑意道:“圆子教的好!”
老道敲了他的脑袋,佯装厉色:“没大没小。”
怀念的心情从尘封已久的匣子里渗透出来,这是梁韫从前的记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忆起这段回忆都佛如嗅到了铁锈味。他只觉得情绪恣意扩散在他的脑内,堵在他的胸腔有些呼吸不畅。
梁韫半夜从梦里清醒猛然坐起才意识到自己流鼻血了,眼泪也无知无觉落在了紧攥着的手背上,他被这些东西塞得喘不过气,混乱极了。他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属于自己的,记忆也好,身体也罢。
就这么,他枯坐着等着天亮。愁绪越理越乱,待到午膳,便起身去寻庭晔,至少眼前只有他能说上几句话了。
“子晔兄——”梁韫同庭晔散步在院中,出声喊道。
庭晔不明所以回应他:“嗯?”遂又垂头,漫不经心问道:“如果不知道为何存于这世间,该如何是好?”
庭晔思忖良久淡然:“子韫,你觉得你同这草木有何区别?”说着他手覆上叶片来回摩挲。
“他们不会同我说这些…”缓缓叹出一口气继续道:“他们在难捱岁月里做得最多的就是等待,你也是。”
庭晔莞尔释然:“中柢城法会之时,你就去找自己的机缘吧。”
梁韫在庭晔眼中读懂了什么,心跳也漏了一拍。这是在同他道别了,声音也沙哑了几分:“子晔,谢谢你。”上前轻轻抱住了庭晔。
庭晔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亲近,拍了拍他的背以示抚慰。
前往中柢城的那日,洛南城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梁韫趴在马车车窗,看着山道上应接不暇的旖旎风光,心情也舒畅极了。
不出半日马车就停在了中柢城,按照约定庭晔也要同梁韫作别了,庭晔再三叮嘱他:“这几日本座还在这城内,如有危险记得传音。法会的事,你若有需要,也可来找本座。”
梁韫向庭晔行过礼郑重道:“子晔兄,缘见。”语毕,庭晔礼貌示意微笑后一行人也消失在人群里,梁韫这才怅然若失向着人群走着 “梁小韫不能丧!”他心里暗自打气,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脸,提醒自己振作。
梁韫在街上穿梭了许久都未能找到一家有空房的客栈落脚,只能暂时在酒楼里歇息下,顺便打听下中柢城这法会。
就这家吧 “醉——霄——楼”梁韫抬头看了眼牌匾便踏了进去。
店小二也热情的迎了上来,带他入座“仙人是第一次来我们中柢城吧,您可是来对咯!赶上了我们的琼岳法会。”和店小二闲聊了一番后,店小二最后还悄悄附在他耳边对他说:“这时候也最乱了,仙人最好是看好自己的法器宝物,这几天都有仙人遭了窃。”梁韫记下了,饭饱喝足就去凑热闹了。
这不店小二说的话就应验了,梁韫悠哉走在路中央丝毫不记得刚才的叮嘱。霎时间,一个矮小的残影掠过他的腰间,接着他的荷包就被抢了,梁韫愣了两秒才反应了过来,朝着残影的方向一路疾驰和这小贼追的难舍难分,梁韫喊道:“你等等,要法器钱财我都可以给你。”
见小贼无动于衷,依旧继续狂奔,接着气喘吁吁补了一句:“我娘…我娘的遗物能不能还我啊!”
小贼听完便在梁韫三米外停下了“这也能行…”梁韫想着。
待小贼转身,这才看清他的长相。大抵十二出头的年纪,面黄肌瘦的看的根本不像…神仙…
“喂!你方才说的话,还作不作数。”稚嫩的声音操着老成的口气。
梁韫忙不更迭回道:“算的算的,您是爷,爷能还我娘的遗物吗?”
小贼警惕地看着他:“那你上前,只许拿走遗物。”
梁韫点点头,走上前,老实巴交地指了指荷包里的玉质印章
“喏”小贼瞅了一眼便把印章递给了他,正打算拔腿就溜,梁韫猝然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逃离。
不曾想这小贼反倒转过身看着他,无奈摆手道:“好了,你抓到了,能把我怎么办?”
梁韫又气又好笑,这小孩偷了东西还能这么横,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又想着不能对小孩用武得有新世纪大家长风范,便给他使了个禁令咒得意道:“怎么,不跑了吗?”
小贼不屑地扭过了头,梁韫还是耐着性子问他:“街上传这几日有人行窃,莫不就是你?”小贼没好气:“管得着么你?”
“你也是仙人,是的话,何须做这等事?”梁韫略感疑虑道
“怎么?废物神仙你法力烂成这样,够活?”小贼以为这厮在嘲讽他,也揶揄说。
梁韫闻言略微有点窘迫,思量这小贼居然嘲笑他。不过…也算歪打正着,随即扬起嘴角,抓准他的痛点精准打击道:“至少有你想要的,还很多。”
见小贼态度有所松动顺势说道:“刚才你也看见了,我就爱管闲事,还钱多。你若告诉我你有何苦衷,说不定还能帮你。”
小贼沉默了良久,就当缓兵之计吧,反正抓都被抓了,做完最后一道思想斗争后。终才缓缓开口:“我名叫仓辛,不同于你们…只是个…半仙,父亲很早就不在了,母亲也只是个凡人…每日只能待在屋子里,神仙都不欢迎她。可她病的很厉害,我…我……”仓辛由断断续续咬紧牙关坦言,到泣不成声。
话尽于此也能猜出后半段未完的话,自父亲离世后,仓辛便同他的母亲在西赆城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由于母亲是凡人,加之仓辛半人半仙的尴尬处境。故而被身边仙人视为异类,凡人本就命数苦短,便是神仙都不想挨上这烂摊子。
梁韫半蹲了下来解了他的咒,替他抹了把眼泪安慰他:“你想救她,就该去寻大夫,傻孩子。”
仓辛听到他的一番话哭的更大声了:“我们镇的大夫瞧了,神仙都救不活了,呜呜呜…我要找最好的法器去请最好的仙人,你知道国师吗?我爹说过他是最厉害的神仙!”
紧绷多日的仓辛仿佛找到了决堤口,边哭边抓住他最后一根稻草。梁韫于心不忍柔声道:“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找国师,救回你娘亲,好吗?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去做这档子事,随时可能害了自己换不回娘了。”仓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抽泣道:“那你有最厉害的法宝吗?”
梁韫笑着信誓旦旦说:“当然!”心想,我会降雪,连庭晔都佩服。国师知道了说不定也会吓得抖三抖。
“那你知道国师什么模样吗?”梁韫继而问道,仓辛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泄气道:“鲜少有人见过他本尊,都是传言。不过我知他住在悬月城,可一般人都进不去。”
梁韫转念一想宽慰道;“或许国师会出现在琼岳法会,据说很多法力高深的神仙都来了!”
仓辛闻言恍然大悟也破涕为笑:“那我们去找他!”
对上梁韫温和的神情想起刚才的冒犯,又颇为愧疚,小心谨慎问:“对不起,还不知大人尊称。”
梁韫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我梁韫,一介散仙,你也随意,不用太拘谨。”仓辛瞬间乖巧点点头心想这神仙还挺好忽悠的,说不定真有用。于是起身紧跟上梁韫,就这样一高一矮便并排朝热闹处走去。
“你娘得了什么病,你这么跑出来可有人照看她?”梁韫边走边问道。
仓辛脸色一凝,似有意隐瞒什么,遮掩道:“原是我们那一带常有的尘肺病,只是后来…恶化了便每日待在房中靠寻常药物吊着。”提及他娘时,说话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梁韫见他黯然伤神也不好再提及伤痛事,柔声鼓励他:“我们一定会很快找到国师的!”
转移话题后,梁韫还是把先前的疑问说了出口:“话说你刚刚怎么看出我法力弱的?”
生硬地转移话题让仓辛再次感叹这人脑回路清奇“蠢死了…哪有神仙跟着跑的。”仓辛忍住没把白眼翻上天嘟囔道。
这几天跟着梁韫,仓辛才是真发现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这人看着傻乎乎别无长物,没想到带着他也是不愁吃穿,左右逢源的主,或许真能让他找到国师。
就是这夜里常发恶疾,伴随手脚抽搐的症状,被勒令不准离他十米远的仓辛,每晚都和他一起被折磨,好心起来为梁韫盖被子的仓辛屡屡被误伤。
白天醒来的梁韫倒像个没事人,也闭口不提夜半恶疾的事。仓辛好意关心道:“你平常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要是出事了我娘也要死了。”
梁韫心想这孩子患得患失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孩子嘛还是得哄哄:“放心,我一只手能扛八个你,我在你娘在。”说完,梁韫若有所思觉着这话似乎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出个不对劲法,便糊弄过去了。
插入书签
仓辛早期观察梁大傻子生活起居录
“我在你娘在” 四舍五入梁韫是娘(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