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锦瑟付流年

　　不久，沈靖澜发觉原来苏灵枢也不是来作客的，她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住在镇南王府，另一半的时间在外游历。所以这一次她回来像是回家而非作客，仔细看来倒是比她更像是镇南王府的主人，她多少像个客人。因为婚礼的尴尬局面，沈靖澜住的清涧阁甚至离萧慕言的长风阁甚远，在整个镇南王府的深处。相反苏灵枢住在萧锦瑟的院落里，两人格外亲厚。

　　几日后，香兰大惊小怪地回来说倒看到这位苏姑娘在萧锦瑟的后院锄地，一打听原来这位表小姐竟是个大夫，还是很厉害的那种。这倒是让映雪想起来上次萧锦瑟受伤时紫环提到过一句苏姑娘，想必是这位表小姐。

　　沈靖澜想到难怪起名叫灵枢，转头道：“以后除非我问，勿随意谈论府里的是非，不光你们，院子里所有人都是，若让我听到第二次，一律发卖出去，听清楚了么？”最后几个字说的冷清又斩钉截铁。
　　“是，小姐。”映雪和香兰一直跟着沈靖澜，是懂她的性子的，这次不过是借机敲打身边人，身边是有些老夫人的眼线的，姿态摆足了才不至于吃亏。
　　香兰和映雪退下了，沈靖澜眼里的眸色深了深，不知这位医术高超的苏姑娘留在王府是借住，还是另有隐情。

　　若说这灵枢姑娘来了，镇南王府可有变化，那就是萧锦瑟不仅十五左右没有出现，甚至到下个初一都未曾出现。
　　沈靖澜终于忍不住，在一次问安中向王妃提了一句。王妃温温和和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一句锦瑟有些不适，最近没怎么出来。
　　沈靖澜说要去看望，王妃摇摇头道：“不用了，也快好了。”待请安完毕，沈靖澜正准备告退，王妃温和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这些日子不用来请安了，我要在佛堂内给王爷和慕言念经。”沈靖澜点点头应了，心里却满腹狐疑，来了不过几个月，却知道这王府里爱念经拜佛是老太太，而王妃一贯是不信的。这时突然说要去念佛实在是蹊跷。沈靖澜想了想，镇南王府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怕是要好好了解下了。

　　沈靖澜唤来香兰，让她去打听下。
　　沈靖澜的三个贴身侍女，映雪、香兰、沉香，各有所擅长的，映雪沉稳有余，机变不足，针线活做的极好好，沈靖澜从小件到复杂的大件衣服都是她带着小丫头做的，精致有心思，往往别出心裁又低调大气，深得沈靖澜的喜欢。香兰够机灵，但沉不住气，倒是非常擅长梳妆打扮，沈靖澜所有的妆容和头发都是她打理的。至于沉香因为能识文断字常常是候在书房，帮沈靖澜铺纸研磨的，又加上算得一手好账目，沈靖澜所有的嫁妆都由她登记在册，从店铺到珠宝她心里都有一本账。

　　一般是映雪和香兰在旁边候着，但沉香也是沈靖澜身边相当有分量的体面人。但是讲到包打听，还是香兰的拿手好戏。她长得分外机灵，小脸圆圆的自带一股喜气，笑起来像个小包子，让人一看就亲近，嘴巴又甜，叫声几句好姐姐好妹妹，塞给点好吃的小玩意，不是什么大事的一般她都能打听到。

　　沈靖澜坐在清涧阁的厅堂里喝刚送来的明前龙井，沸水倒下来，青嫩的叶子在青花瓷做的茶盏中缓缓舒展开来，深吸一口气，满是叶子的清香。

　　听人讲过江南西湖边的龙井村的茶山上满是龙井，据说从山顶上往下看，茶山是一层一层的铺下去。
　　到了收获的季节，一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这时候茶农们，大多是妇女，会背着竹篓子，去采摘茶叶，而明前的龙井因为特别嫩，每次只能采摘最前面的嫩叶，所以数量非常罕有，往往一个茶农一整天也采摘不了一筐。

　　抿着龙井茶的沈靖澜出神的遥想着江南风光。

　　映雪带着香兰走进来了。

　　“怎么样？”沈靖澜缓缓放下茶盏，抬眸看了一眼香兰。

　　香兰福了福，“回禀小姐，王妃这次礼佛的确事出突然，之前王妃屋里的丫鬟们都一概不知。至于为什么礼佛，似乎也没人知道。”

　　沈靖澜拿起茶盏吹了口气，又问道：“还有其他的么？”

　　香兰看了看四周，谨慎地说道，“倒是听到点郡主的消息，郡主常出去胡闹，所以也经常受伤，表小姐在的话一般都是她给郡主治伤。倒是有一次表小姐不在，郡主不知怎么受伤了，一贯给郡主瞧病的陈御医正巧回乡探亲了没在，王妃便派小厮请了城里有名的金大夫来，大概治了一晚上，那时候世子和王爷正巧也都在了，听说王爷冲着金大夫大发雷霆。送金大夫出去的小厮说，后来金大夫连诊金都没敢要，告着罪走的。”

　　“嗯？那郡主她是怎么好的？”

　　“后来，王爷派人把陈御医连夜请回来了。”

　　沈靖澜想了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腊月十六左右”，香兰答道。

　　“没人知道郡主是怎么受伤的？”沈靖澜又问。

　　香兰摇摇头，“伤的怎么样都没人知道。王爷把下人都轰出去了，屋里只有紫曦姐姐和紫环姐姐，她们是不会说的。”

　　沈靖澜想了想，“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最近就不要打听别人的事了。”

　　“是，小姐。”

　　这日，沈靖澜的清涧阁倒是来了一个意外之客。沈靖澜刚从老夫人那儿请安回来，就看到坐在她堂前悠悠然喝茶的苏灵枢。见到她进门，苏灵枢欢快地站了起来，轻轻见了个礼，高兴地叫了声：“表嫂。”

　　沈靖澜微微点点头，也带着温和的笑意：“灵枢妹妹来了。”

　　苏灵枢笑眯眯地说道，“锦瑟说你这儿有正宗的明前龙井，我就跑来了，你不怪我吧。”

　　沈靖澜一晒，“你陪我喝茶，我才有兴致。一个人多没意思。”只见苏灵枢面前的案上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那边有两三个小丫头扇风煮茶。沈靖澜唤来映雪：“你去把我那套龙泉青瓷拿过来。”又冲三个小丫头道：“这壶水倒了罢，去后面的无邪泉打一罐泉水来。”
　　苏灵枢迟疑道：“无邪泉？”沈靖澜笑道：“有什么泉水干净的过思无邪？”苏灵枢闻言笑笑点头。
　　语罢，沈靖澜款款坐与案几的另一侧，苏灵枢悠然地欣赏着沈靖澜的一举一动，待到沈靖澜开始泡茶，苏灵枢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沈靖澜动作轻盈又优雅，举手投足间都让人赏心悦目，加上茶的杳然香气缓缓升起，恍若仙境。
　　苏灵枢深吸一口气，不由地叹道，“好香！”
　　沈靖澜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将手中冲好的的茶递了一杯给苏灵枢。

　　苏灵枢满怀期待地轻轻啜了一口，抬起头长叹一口气，“太好喝了。”然后又迫不及待地一口气喝完，一副心满意足回味无穷的感觉，苏灵枢放下手中的杯子，用一种仰慕的表情看着沈靖澜说，“表嫂你太厉害了！”

　　沈靖澜嘴角轻勾，又伸手取过给她倒了一杯。
　　苏灵枢举着茶杯，一口一口的抿着喝完。她一遍喝一遍同沈靖澜讲她喝茶的趣事，沈靖澜不时微笑点头，手里却没停过地倒着茶。待她喝到第五杯，终于反应过来，怪不好意思地说道：“表嫂，你也喝啊。”

　　沈靖澜轻笑摇头，“你多喝一些，我最近睡眠不好，不宜喝茶。一直担心这新鲜的明前龙井过了季，还好你来了，也不算我暴殄天物了。”苏灵枢吐吐舌头，笑道：“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除了种种草药，就爱喝茶，遇到好茶就停不下来，何况表嫂手艺这么好，我就更停不下来了。”

　　沈靖澜笑笑，“你要是爱喝，我叫映雪给你屋里再送一些。如果你懒得煮，又不嫌弃我的手艺，可以常来清涧阁，我煮给你喝。”

　　苏灵枢终于放下她反复摩挲的茶杯，笑意盈盈道：“表嫂，你真好！”

　　沈靖澜看着她又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好久没见到锦瑟了，她可好？”

　　苏灵枢眨眨眼，“锦瑟啊，她，挺好的呀。”

　　沈靖澜舀起一注水，缓缓倒入龙泉青瓷茶壶中，小火在壶下慢慢煮着，沈靖澜拣起数片叶子放入水中，轻轻盖上壶盖，道：“锦瑟最近不出门胡闹了，燕京城都传言说她生病了。我本想去探望她，母妃说快好了，让我不用麻烦了。”

　　苏灵枢点点头，“不过小小风寒，不碍事的。”

　　沈靖澜把目光从茶壶上移上来，笑了笑，“听说灵枢妹妹医术堪比杏林国手，有灵枢妹妹照看锦瑟，我也是放心的。”

　　苏灵枢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嗯嗯，比太医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沈靖澜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掩盖的极好，又笑着点点头，“这个自然。虽然锦瑟有妹妹你看顾。我这个做嫂嫂的还是要聊表心意，前些日子娘家送来点燕窝，极是滋补，或许锦瑟能用得上。一会儿我让映雪送过去。”

　　苏灵枢摇摇头，“这可不行，锦瑟不能用这么滋补的补品，嫂嫂的心意我替你传达好了，燕窝就不用了。”

　　沈靖澜表现出一丝诧异，满脸惊讶地问道，“锦瑟妹妹不是风寒么？也不能补一补么？”

　　苏灵枢一愣，笑了笑，“不是不是，锦瑟身子一直有些虚不受补，不能吃燕窝。”

　　沈靖澜点点头，“原来如此。还好灵枢妹妹提点，不然送过去锦瑟不能用，那就不好了。”

　　苏灵枢笑了笑，“嫂嫂若真有心，不如给妹妹摘窗前两株这开的正好的桃花。锦瑟好几日不曾出门，正无聊的紧，将嫂嫂窗前的桃花赠她，也算是嫂嫂去探望了她。”

　　沈靖澜点点头，“如此甚好。”便唤来映雪去窗前摘了两株开的正艳的桃花，随苏灵枢一同去了萧锦瑟的花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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