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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温斯誉指尖一顿,回答的语气里带上些轻松的意味:“怎么猜到的?”
“酸菜丝。”姜阑道。
这是姜女士的一个小习惯。
姜女士是远嫁,做菜总与渝州当地人有些不同。通常来讲这汤只用酸萝卜和鸭肉,但姜女士总会加进点酸菜丝。
温斯誉垂眸笑了笑,回答他,“阿姨人很好。”
“什么时候见她的?”姜阑从橱柜里拿下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白瓷碗。
“那次去渝州出差。”温斯誉回头就见他在舀汤。
大一升大二的那年暑假,初尝恋爱的两人同居了。姜阑刚好在那时拿到大厂的实习offer,就留在深城没回家。
温斯誉那个时候已经进了家族公司,业务繁忙被外派过几次,其中就有渝州。
姜阑是在他回来后才知道的这件事。
不过温斯誉除了给他带了几块火锅底料外,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之处。
后来那几块火锅底料被他用来拌饭了。
温斯誉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两人的日常餐食也基本都是在外面解决,他丝毫不知道温斯誉去见过自己的母亲。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这锅汤。
温斯誉从小生活在深城,家境优渥,从没机会自己下厨。哪怕后来搬出去住,也有专门的保姆上门准备好餐食。
七年前的温斯誉口味清淡,也不会下厨。
姜阑将碗搁在桌上。
温斯誉轻笑:“不是没有第三人份的餐具了吗?”
姜阑没吭声。
这家伙不知道用了几次厨房了,还能看不见橱柜里摆着的餐具吗?
明摆着就是来调戏自己的。
不跟他计较。
姜阑坐下,端起碗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自己是厨房杀手,这些年练下来也顶多煮速冻饺子不露馅。室友虽然会做些亚洲菜,但更多是日本那边的,口味也较清淡。
渝州人做菜向来以麻辣为主,姜阑从小在渝州长大的,自然喜欢吃些重口的。
温斯誉做的这锅……真的很像记忆里的味道。
姜阑喝完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温斯誉看着斜阳打下泛起的一小片水莹,移开视线。
晚饭后,他迅速起身收拾碗筷,姜阑没跟他争,坐在椅子上盯着厨房门口。
温斯誉一出来就对上他的视线,刚想好的话在嘴里卡了壳。
两人对视几秒,不约而同地挪开视线。
“也该走了吧。”姜阑道,“你快在我这儿赖一天了。”
温斯誉正要开口,可能吸入了些胡椒粉末,没忍住急咳几声,在姜阑看过来时还没顺下气:“不是……故意咳嗽的。”
他自知这番解释没什么说服力,垂下眼道,“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姜阑看着玄关处他的背影,终于在他开门前叫住道:“我不会赶病人走。”
“我没生病。”他迅速回道。
姜阑一愣,温斯誉脸色有点白:“……小感冒而已。”
眼见着姜阑逐渐靠近,他竟下意识将手搭在门把上。
“滴——”
电子温度计发出机械音:“38.2°C。”
“如果你在知道自己已经烧到这个温度的情况下,还要独自开车回去的话,”姜阑难得勾起唇,却没什么笑意,“我不拦着。”
温斯誉不说话了。
姜阑没打算听他的答复,转身走回厨房,才发现刚被自己忽视的药盒。
盒子上是中文。他抽出铝箔板,发现是下午温斯誉给他的那种。
所以他当时出去是回酒店拿药了吗。
姜阑草草扫过盒子上的服药说明,伸手取了个一次性纸杯打好水,走回客厅发现那人又坐回昨晚那个灰色沙发上去了。
他走过去,将药和水塞进温斯誉手里,扬扬下巴示意他吞下去。
温斯誉很乖的照做了。
“你退烧了吗?”
姜阑刚起床的时候就感觉体温降了下去,适才在厨房里给自己量了一遍,体温已然趋于正常阈值。
“降下去了,”他答道,“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这话倒不是纯刺温斯誉。
姜阑以前就不爱运动,体质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来到英国经历这些事后健康系数更为下滑,且连家务都被室友包了,更是没有锻炼机会。
他身体状况本身就堪忧,加上昨晚情绪大起大落和酒精副作用,生病也是意料之中。
但他不理解为什么温斯誉也发烧了。
温斯誉大学读的虽然不是体育系,但是有健身习惯,本身健康状态应该要比他好上不少。
就算他昨晚淋了点雨,就算他……情绪也大起大落。
也不至于烧得比自己还厉害。
温斯誉低下头,轻声回道:“我以为只是普通感冒。”
姜阑嗤笑:“你分不清感冒和发烧?”
温斯誉摇摇头:“刚烧起来我就发现了……只是没觉得有多严重。”
很轻的一句甚至称不上辩驳的话,却堵的姜阑哑口无言。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上楼。”
温斯誉一愣。
姜阑扯起沙发上的毯子,“总不能让病号睡沙发。”
这栋排屋共三层,不算一楼,楼上每层各两间房。一年前姜阑买下这套房后,就把整个三楼租给了贝伦。
而自己从租住时就一直和母亲住在二楼。他本身不爱热闹,自己成了房东就更不可能与人同住一层。
母亲来这里没多久就去世了,基本没住过同层的房间,但姜阑当时还是顶着经济压力一直续租,房间也成了他的专属杂物间,一直保持至今。
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姜阑打开房间的灯,有瞬间庆幸自己始终让这个房间通风,才没积攒些霉味。
“先去我房间坐着。”
温斯誉躺到客卧床上时脑子已经完全懵掉了,姜阑走前拉好了窗帘,顺手将灯一并关闭,此刻屋内昏暗一片。
身下是姜阑从自己房间找出来的床单枕套,盖在身上的是姜阑的被子,空气里还弥漫着点点刚打扫过后的尘味……
温斯誉侧身把大半张脸埋进枕头里,不自觉深吸一口。
应该是放了很久的,几乎闻不到原主人的气味,只有淡淡皂香。
但还是让温斯誉心跳加快好几度。
他埋着脑袋半天,撑起身子将枕头翻了个面。正准备重新睡下时,瞥见了床边的纸箱。
一堆杂物里,有一处突起。
似乎是个相框。
温斯誉坐起身子,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捏住框边。
是实木质的,触碰上手的那瞬间有些凉。他的指尖顿住。
屋内太暗,他看不清露出来的那一角是什么,但总归是他未曾涉及过的,七年里的某一刻。
姜阑不喜欢拍照,能被他这么裱起来的,一定是很重要的照片。
但是很重要的照片,又怎么会放在这堆杂物里。
捏着框边的手微微发颤,最终缓慢将相框抽出。
温斯誉按开手机屏,屏幕冒出的微弱亮光打在相框里。
是姜阑的毕业照。
但不只他一个。也不是一群人。
是他跟另一个男人的合照。
照片上的两个人都身着学士服,双双面向镜头,宛如一对璧人。
温斯誉没闲到无缘无故给自己找醋吃。
这人是姜阑在他之后交的第一个新男友。
他偷偷跑来找姜阑时见过。
房门在这时被推开,灯啪声亮起:
“你在干什么?”
温斯誉蓦然抬头,就撞上姜阑那双淡漠的眼。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嗫嚅着准备把照片塞回去,但刚才抽出时留下的缝隙已然因杂物滑动被填满,相框边被旧书挡住了去路。
姜阑眼瞧着他眼尾明显的红痕,上前几步拿过他手里的相框。
温斯誉收回手,指尖往手心里攥,几乎要掐进肉里。
“给。”
刚还裱在框里的照片被递到他面前,他抬起头,就见姜阑有意避开他的眼神:
“想要就拿着。”
他一时发懵:“我没……”
“我,”姜阑顿了顿,“从来不管送出去的东西变成什么样。”
温斯誉听懂了,几乎是急迫地伸手将照片接过来。
“照片是霍普斯教授裱好送我的,”姜阑看着他小心将照片护在胸口的样子,没忍住开口解释,
“拍毕业照那天我有事走得早,除了大合照就只剩这张被教授拉去拍下的。”
“我不知道他会裱起来,”姜阑抬起手,掌根撑着按了下太阳穴,“拿回来之后就一直扔在箱子里没动过。”
温斯誉点点头,望向他的眼睛快盛满星星了。
姜阑才意识到自己在人家一句没问的情况下劈里啪啦跟倒豆子一样解释了一大堆,迅速转身走出房间:
“我看你精神头好得很,还能撑就给江行舟打电话叫他来接你。”
这话明显带了点气急败坏的意味。但身后没了动静,姜阑一转头,就见他已经盖好被子平躺在床上。
见他看过去,温斯誉原本睁着偷看的眼睛也迅速合上,活一副被抓包后表现乖巧的幼稚样。
姜阑伸手重重关上门。
走廊的吊灯被这下震的忽明忽灭,姜阑长吐一口气,松下握着门把的手。
明明不想他来打扰生活。
但又不可否认,很久没产生过的名为“雀跃”的情绪在这两天里出现过太多次。
在他看不见的门后,温斯誉翻身从床上爬起,从杂物里找出把小刀,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割照片。
他割的很细致,没碰到图里的姜阑一毫,完美的将他剥了出来。
至于那个男人,早就在他剥离姜阑的时候变得支离破碎了。
偏生温斯誉还不解气,硬是又在他脸上划了两道,才将碎纸屑整理好塞进口袋。
大衣挂在楼下,温斯誉想了想,伸手解开衬衣,将照片贴到胸口处。
他里面还有一层打底衫,这样硌不着自己,但照片的形状却很明显的隔着那层布料印在胸前。
从另一侧裤袋里拿出药片咽下去,温斯誉重新躺回床上,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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