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雪盈袖

　　寒朔那句“跟在本座身边”，并非虚言。

　　自那日起，凝霜的活动范围，从那个小小的院落，扩大到了以寒朔为中心的、戒备更加森严的区域。她每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寒朔的书房，或者与他仅有一步之隔的偏殿度过。

　　表面上，他是让她“熟悉族务”，“观摩学习”。但凝霜心知肚明，这是在二长老虎视眈眈之下，最直接有效的保护。任何想要接近她、试探她的人，都必须先越过寒朔这座冰山。

　　书房里，常常是长久的寂静。

　　寒朔处理着仿佛永远也批阅不完的奏疏和玉简，神情专注而冷冽。凝霜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或翻阅一些他允许她看的、关于火族历史和基础礼仪的典籍，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流淌的云海，暗自运转体内灵力，尝试与那股净化之力建立更深的联系。

　　他很少与她交谈，偶尔开口，也只是简洁的命令或询问。

　　“茶。”

　　“将东侧第三格那卷《南疆地理志》取来。”

　　“今日的灵膳，可还适应？”

　　凝霜也总是简洁回应，动作轻柔准确。一种奇异的默契，在这无声的共处中悄然滋生。

　　她发现，当他全神贯注于公务时，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会稍稍收敛，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偶尔无意识轻蹙的眉头，却揭示着“焚心之痛”的无休止折磨。有好几次，她看到他执笔的手指尖，会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不正常的赤红，又被他强行压下。

　　每当这时，凝霜体内那股暖流便会不自觉地加速运转，产生一种想要靠近、想要安抚的冲动。但她只是垂下眼睫，将这种冲动按捺下去。

　　这日，寒朔批完一批紧急公文，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正在试图将一缕寒气凝聚成固定形状的凝霜。那缕寒气在她指尖缭绕，时而如烟，时而如丝，却始终难以稳固。

　　“灵力运转，意随心动，而非力驱。”他忽然开口，声音因长久沉默而略带沙哑。

　　凝霜一怔，抬头望向他。

　　寒朔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放松，感受你的灵力流动，引导它，而非命令它。”

　　他的指尖并未直接接触她，而是在离她手腕寸许之地虚按。一股温和却极其精纯的灵力波动传来，并非侵入，而是如同一个清晰的示范，在她感知中勾勒出灵力如溪流般潺潺流动的轨迹。

　　凝霜福至心灵，闭上眼，摒弃杂念，尝试模仿那种流动的感觉。不再是强行驱使那点微薄的寒气，而是将意念沉浸其中，如同呵护一株幼苗，引导它自然生长。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缕原本躁动不稳的寒气，渐渐变得温顺，在她掌心上方缓缓凝聚，最终形成了一朵虽然微小、却轮廓清晰的冰晶雪花，缓缓旋转，散发着纯净的微光。

　　她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寒朔看着那朵冰晶雪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能感觉到，这雪花中蕴含的，并非纯粹的冰雪之力，还有一种……连他也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绪宁静的净化气息。

　　“尚可。”他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但紧蹙的眉峰似乎舒展了一瞬，“记住这种感觉。圣火莲灯所需，并非蛮力，而是精准的掌控与……契合。”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火祭大典的关键。

　　“契合？”凝霜捕捉到这个特殊的词。

　　寒朔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解释，只是道：“日后你自会知晓。”

　　就在这时，侍卫长赤炎在门外禀报：“少主，前往‘焰心秘境’采集圣火晶的队伍已准备就绪，三长老请示，此次是否按惯例由您亲自开启秘境之门？”

　　焰心秘境？圣火晶？凝霜心中一动，这似乎与火祭大典息息相关。

　　寒朔沉吟片刻，道：“告知三长老，本座稍后便到。”

　　赤炎领命而去。

　　寒朔看向凝霜：“你也一同前往。”

　　这并非商量，而是通知。凝霜明白，这既是让她接触核心事务，或许，也是应对圣火莲灯“考验”的一部分。

　　她起身，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这半个月的“朝夕之间”，或许改变的，不止是她对灵力的掌控。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寂静中悄然滋生。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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