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未晞

　　第五章：赴约遇险绾月生恶
　　铜铃坠落之事过去三日，未晞每日依旧如常：晨起在偏殿整理凌玄暂存的结界图纸，她想从图纸中找出点儿回家的线索，只是至今都一无所获。午后，她会去后院照看秋菊，顺便整理整理纷乱的思绪。她时常会帮阿桃晾晒草药，陪着这个小丫头一起忙忙碌碌……她不敢让自己太闲，若是闲着的话，回家的执念便会占据她的身心，让她无法保持冷静。
　　这日午后，阿桃捧着个嵌着珍珠的锦盒进来，耳朵耷拉着，语气犹豫：“姐姐……玉清宫的仙娥送了这个来……说绾月仙子邀你明日辰时去露华亭小聚……说是想解了之前的误会……”未晞指尖正拂过图纸上的纹路，闻言立即停住动作，抬头看向阿桃手中的锦盒：“拿来给我看看！”未晞伸手，阿桃只得双手奉上。
　　“这盒子倒是精致……”未晞打开，看见了里面的冰蚕丝笺，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内容写得彬彬有礼。“看来这绾月仙子还真是个聪明人儿……不过，这正合我意！”未晞暗自忖道。她将邀贴放好交还阿桃，笑眯眯地说：“你去告诉前来传信的仙娥，说我明日会准时赴约。”
　　阿桃一听，急得尾巴都竖起来了：“姐姐!辰时雾重，露华亭又高悬在雾隐溪上，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可见那绾月仙子没安好心，你为何答应要去呢？”未晞笑笑：“不过是喝喝茶，说说话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来了这许久，我还没有机会欣赏这周遭的美景，明日正好去见识见识！”阿桃急得跳脚：“姐姐——”未晞站起身来，摸摸阿桃的头，眼里满是慈爱：“没事的，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阿桃自知劝不住未晞，只能耷拉着耳朵去给玉清宫的仙娥回话。未晞看着她的背影，笑意逐渐凝结——绾月主动递来邀帖，倒省了她不少心思，这机会，可不能就这样错过了。
　　次日清晨，未晞换了身月白色素裙，在阿桃的陪同下，来到雾隐溪边。那露华亭果然高悬在溪面之上，只有一座灵荷浮桥与之相连。未晞伸手碰了碰离她最近的灵荷，发现跟她见过的荷叶一样柔软，并且一触之下还会晃动，不由得担心是否承得起她身体的重量。
　　正犹豫间，头顶传来一阵娇笑：“这灵荷桥需些灵力才能走稳，未晞姑娘可是没有灵力不敢上来？要不要我下来扶你呀？”未晞抬头，见绾月倚在亭栏边，水绿宫装衬得她眉眼如画，不由得暗自叹道：“好一个娇俏刁蛮的姑娘！”她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身旁的阿桃没好气地说：“不劳仙子费心，我自会扶我家姐姐上来！”说罢便小心地搀起未晞，慢慢地往浮桥上挪。
　　灵荷被踩得四下晃动，就像公园里的吊桥一样，可那吊桥两边皆有扶手，能够帮人稳住重心，而眼下未晞只有阿桃手臂可扶，并且两人同踩一片灵荷，立足之地有限，走得未晞汗水涔涔。好在未晞向来是沉稳的人，她一面走，一面暗自揣摩平衡技巧，缓缓落步，身体晃动幅度虽大，但每每都能稳住，并且越走越熟练稳当。
　　绾月起初笑得花枝乱颤，后来见未晞越走越稳，并且将要走到浮桥顶端，不禁又惊又气，只见她柳眉微蹙，纤指藏在袖下微微一划，未晞刚要踩落的那片灵荷突然就挪了位置，二人失去重心，瞬间跌落下来。
　　未晞没有尖叫，只是闭了眼，放任身体坠落。她想：摔下去也好，虽不能死，但能体验真切的痛感，也好鉴别一下这究竟是做梦还是穿越。小桃就没她那么沉着了，尖叫声大得简直能穿透云霄——她可不是担心自己，再怎么说她都是小仙，灵力再低微，也足以自保。可姐姐是凡人哪，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得受个重伤。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白影划过，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了未晞的纤腰，顺手一揽，将之搂住，未晞也下意识地抱住了对方的脖颈，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玄哥哥！”这一声惊呼就像炸雷一般，令未晞的心狂跳起来：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抱住一个陌生男子，又和他贴得这样紧呢？但她立即清醒过来：“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于是索性抱得更紧了一些，身子自然也就贴得更近了一些。
　　“她的心为何跳得这样快？是害怕吗？也难怪……她毕竟是凡人！”凌玄稳稳地落在地上，却没有立刻将未晞放下。她蜷缩在他的怀中，温温软软的，就像只可爱的小动物一般。凌玄的心跳突然也加快了：“我怎会觉得‘可爱’……”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对那触手的温软，以及两人紧拥时的奇异感觉有一丝莫名的欢喜，一时间竟不知是放还是不放。
　　“玄哥哥，你怎么能……”绾月飞身下亭，声音里带着哭腔，恨不得立即伸手将这个贱女人从凌玄的怀中拽出来，可她不敢，又急又气直跺脚，周遭的青草都已被她踩烂。
　　凌玄未动，倒是未晞识趣地松开手，垂头低言：“多谢上神搭救，还请上神将我放下！”凌玄这才将她放下，柔声道：“以后小心些！”未晞站稳，深施一礼：“方才情急，多有得罪，还请上神和仙子勿怪！”凌玄颔首，绾月却气得面目扭曲，手指着未晞连说好几个：“你，你，你……”终是不敢将心里话说出口，猛一跺脚后飞身离去。
　　绾月回了玉清宫后，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将寝殿里的物件砸个稀碎。贴身仙娥不敢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砸累了，瘫倒在地上，手不小心撑到碎落的瓷器片上，鲜血淋漓。“仙子，您的手受伤了！我去给您拿些伤药……”贴身仙娥惊呼。绾月将手掌举到面前苦笑：“我伤成什么样，玄哥哥都不会在意……”她一垂眼，泪珠便滚落下来：“若是那贱人受伤，玄哥哥定是会心疼的……”
　　一想到凌玄对未晞的呵护，绾月便心如刀割，面目逐渐狰狞起来……半晌之后，她恨恨地自言自语道：“只要她在，玄哥哥的目光便不会落到我身上，唯有让她彻底消失，才没人跟我抢玄哥哥！”
　　绾月站起身，从容地整了下衣衫，唤了仙侍进来，一字一顿地说：“给我去查，仙界有何秘境或灵物，能够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仙侍打了个激灵，连忙应声退下。
　　两日后，仙侍前来回禀：“禀告仙子，据古籍记载，仙界禁地内有一上古秘境，名曰引魂池，传闻能为即将魂飞魄散的高阶仙魔渡魂，引他们去往该去之处，为他们留得一线生机。常人若是不慎进入，将承受侵肌蚀骨、易筋洗髓之痛，之后魂魄去往何处无人得知。”
　　“那凡人呢？”绾月执起青瓷茶盏，指尖捻住盏盖轻轻刮过茶汤浮沫，饶有兴致地问道。“回禀仙子，凡人肉体凡胎，只怕是会魂飞魄散！”绾月闻言，恶狠狠道：“那也怪不得我！”随即转向仙侍：“你且带我前去看看——”
　　“这——”仙侍为难，“引魂池在禁地，小人怕是进去不得！”绾月冷笑：“有玉清宫宫主的令牌在此，何处去不得！”随即亮出代表无上地位的尊贵玉牌。
　　绾月随仙侍看了引魂池，感到十分满意，只是如何将未晞诱去，倒成了个难题。
　　又一日，被绾月派去尘汐殿打探消息的仙娥前来回禀，说尘汐殿那位近日并无异常，只是前夜做了噩梦，昨儿一整日都无精打彩。“哦，”绾月起了兴趣，挑挑眉道：“玄哥哥这般照拂，她竟还会做噩梦？你快与我详细说说！”
　　仙娥赶紧欠身行礼：“奴婢不知，只听阿桃姑娘劝慰时说，‘总有法子找到归家之路’，叫她莫急，想来或与“归家”有关。”绾月闻言甚喜：“真是天助我也！”随即招来贴身仙娥耳语。
　　第二日，未晞收到了绾月仙子着人送来的玉笺和食盒。玉笺上的字迹十分漂亮，用辞极为雅致，大意是之前在露华亭失了分寸，言行多有冒犯，望未晞海涵，并送上一盒亲手所做的糕点，以表歉意。未晞看完，随手放在一边，阿桃却大惊失色：“这糕点怕不是有毒，姐姐可千万莫吃！”魏晞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吃的！”
　　接连好多日，绾月仙子都着人送东西来，每回都说是致歉之礼，并且每样物件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有时是别致的首饰，有时是质地上乘且华贵的衣料，有时又是极为难寻的香茗或药草。未晞始终不为所动，收下后随手搁置一旁，倒是阿桃的心逐渐松动，一边爱不释手地摆弄，一边向未晞表达自己的看法：“姐姐，她们送来的都是极好的东西，并且我都仔细查验过，没有毒，我看绾月仙子这回怕是诚心在悔过吧！”
　　魏晞暗笑：“终究是小孩子脾性！”她不信绾月这么快就彻底转了性子。不过，近段时间尘汐殿内的闲杂人等明显减少，再也不见鬼鬼崇崇的人，倒叫她好生奇怪。她望着那堆花花绿绿晃眼睛东西，心念一动，就朝阿桃一呶嘴：“唠，你若喜欢，全部拿去，我反正是一件都用不上，丢了也可惜！”阿桃闻言眼睛亮亮的：“真的吗？姐姐！真的全给我吗？”“嗯，真的！”未晞笑着点头。
　　次日，阿桃佩戴着绾月送来的首饰出门办事，不想半路里竟碰见了绾月和她的侍女。阿桃担心绾月生气责罚，将头垂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谁料，绾月叫她抬头，仔细打量一番后，竟露出前所未有的干净笑容，夸那些首饰与她十分相配，还叫侍女帮她提东西，一路将她送回去。一回到尘汐殿，阿桃便迫不及待地跑去向未晞汇报此事。未晞听完，笑着伸出手指刮了下阿桃的鼻子：“瞧你平日咋咋呼呼的，没想到胆儿这么小！”心中却暗想：“她怕不是为了凌玄，真要忍气吞声与我和好吧？若真是那样，我可就失算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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