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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谜踪
  苏小满和阿年站在辅兴坊的小巷里,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刘膳郎携母亲离去时仓皇的背影还印在苏小满脑海中。

  而那句“饕餮客”和“焦糊味”更是像小钩子一样挠着她的心。

  怀里的铜镜温温的,甜灵珠的光晕比平时暗淡些许,仿佛也感知到前方未知的危险。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阿年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眉头拧成了一团。

  “刘膳郎只说那伙人身上有焦糊味,腰牌刻着冒热气的锅子,长安城这么大,上哪儿找去?”

  苏小满摩挲着铜镜边缘已经愈合少许的裂纹,忽然灵光一闪:“阿年,你还记得我们混进曲江宴前,在哪个地方最能打听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吗?”

  阿年眼睛一亮:“西市!特别是太阳落山后的‘鬼市’!”

  西市是胡商云集之地,来自西域的香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能在那里找到。

  而入夜后悄然出现的“鬼市”,更是流传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交易和奇闻异事。

  那里龙蛇混杂,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但也危机四伏。

  “对!鬼市!”

  “那种有焦糊味的神秘香料,或者刻着特殊图案的腰牌,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线索!”苏小满下定决心。

  “不过,我们得换个打扮,这样太扎眼了。”

  阿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这个我在行!”

  他像只熟悉长安每个角落的野猫,很快带着苏小满钻进了附近一片拥挤的平民区。

  七拐八绕后,他熟门熟路地拍开一扇低矮的木门,对着里面一个正在修补皮靴的老头喊道:“胡老爹,借两身‘夜行衣’穿穿!”

  胡老头抬眼看是他们,见怪不怪,嘟囔着从里间翻出两套半旧不新的衣服。

  阿年的一套是深灰色的胡服,窄袖束腰,行动方便。

  苏小满的则是一件暗蓝色的粗布襦裙,头上还能罩一块同色的布巾。

  两人换上后,混入暮色中的人群,果然不那么显眼了。

  华灯初上,西市大部分店铺已上门板,白日的喧嚣渐渐沉寂。

  但在几条隐秘的巷道深处,另一种热闹才刚刚开始。

  没有明亮的灯笼,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羊角灯,或是小贩摊头上燃烧的松明子,投下摇曳诡谲的光影。

  这就是“鬼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陈年旧物的霉味。

  异域香料的浓香。

  草药的清苦。

  还有不知名食材混合在一起的、略显诡异的气息。

  穿着各色服饰的人们在阴影里低声交谈,交易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苏小满紧紧跟着阿年,手心微微出汗。

  阿年却如鱼得水,他机警地扫视着一个个摊位和那些面目模糊的人,低声对苏小满说:“跟紧我,别乱看,别多问。”

  “听到奇怪的动静也别回头。”

  他们在一个卖各种干枯草药和古怪矿石的摊子前停下。

  摊主是个包着头巾、只露出一双深邃眼睛的西域老人。

  苏小满壮着胆子,模仿着阿年教她的、略带神秘的口气问:“老伯,打听个味儿,一种很特别的焦糊味,混着浓檀香,您听说过吗?”

  老人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他们一眼,声音沙哑:“焦糊味?”

  “鬼市里味道多了。”

  “炼丹药的丹炉糊了,熬胶的锅底焦了,都这味儿。”他摇摇头,显然不以为意。

  他们又接连问了几家卖香料、药材甚至皮货的摊主,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有人甚至不耐烦地挥手赶他们走。

  就在苏小满有些气馁时,阿年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看前面一个围了不少人的地方。

  那是一个卖“古玩”的摊子,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正口若悬河地吹嘘一面“汉代仙人承露盘”铜镜。

  苏小满一眼就看出那铜镜的纹饰风格更像是唐代的,而且工艺粗糙。

  但她的目光很快被摊子角落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黑乎乎的木质腰牌残片。

  边缘上似乎刻着某种扭曲的、类似兽面的纹饰。

  因为残缺,看不太真切,但那颜色和质地,莫名的让她心里一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挤到摊前,拿起一枚玉带钩仔细端详,却不小心碰倒了摊主手边的一个小陶罐。

  罐子里某种黑色的粉末撒了出来,一股混合着檀香和焦糊的奇特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苏小满和阿年同时一震!

  就是这味道!

  和刘膳郎描述的一模一样!

  那摊主脸色一变,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一边埋怨那管家不小心。

  管家连声道歉,放下玉带钩匆匆走了。

  摊主警惕地四下张望,迅速将撒出的粉末扫回罐子盖好。

  阿年给苏小满使了个眼色,两人假装在看其他东西,慢慢挪到摊位附近。

  阿年拿起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铃,漫不经心地问:“老板,刚才撒的是什么宝贝?”

  “味道挺冲啊。”

  摊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嘛!”

  “西域来的驱虫药,贵着呢!”

  苏小满趁机指着那个黑木腰牌残片问:“这个怎么卖?上面刻的是什么呀?像是个锅子?”

  摊主似乎对这两样东西都不太上心,挥挥手:“边角料,喜欢就拿几个钱。”

  “那黑木头片子谁晓得是啥,收旧货搭来的,兴许是哪个灶王爷庙的破烂儿。”

  阿年掏出几枚铜钱塞给摊主,拿起那个腰牌残片和一个小巧的、已经不会转动的镂空银香球。

  他心里想着这个香球或许能用来装东西用。

  买完东西后他拉着苏小满迅速离开了摊位。

  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借着微弱的光线,两人仔细查看那块残片。

  木质黝黑,触手冰凉,断裂处很新,像是最近才损坏的。

  上面雕刻的图案虽然残缺,但能看出是一个造型古拙、三足鼎立的器皿。

  器皿上方缭绕着丝丝烟气,的确像是一个“冒着热气的锅子”!

  “饕餮纹……铜镜爷爷说的饕餮纹,是不是就是这样?”苏小满激动地压低声音。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怀里的铜镜轻微震动了一下,爷爷微弱的声音带着急切响起:“……是……是那叛徒的标记……小心……持有此物者……”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掠过巷道,吹得松明子火光摇曳。

  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挡住了去路。

  那人也穿着深色衣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脸上似乎蒙着布,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或者说,盯着阿年手中那块腰牌残片。

  阿年反应极快,一把将苏小满拉到身后,另一只手已摸向腰间。

  那里藏着他防身用的一把短匕首,虽然那把匕首大部分的时间只能用来切胡饼。

  “小子,东西不是你们该拿的。”黑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听不出年纪。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苏小满心中警铃大作,她能感觉到铜镜在发烫,甜灵珠的光芒急促地闪烁了一下。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令人不安的焦糊味隐隐传来,比刚才在摊位上闻到的更浓烈、更纯粹!

  “是他们的人!”苏小满失声低呼。

  阿年眼神一凛,不等黑影有所动作,猛地将旁边一个空箩筐踢向对方,同时拉起苏小满:“跑!”

  两人转身就往鬼市更深处跑去!

  身后传来箩筐被劈开的碎裂声和那黑影迅疾的脚步声!

  鬼市的人们对此似乎司空见惯,纷纷避让,竟无人阻拦。

  巷道狭窄曲折,堆满杂物。

  阿年对路径的熟悉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他拉着苏小满左突右闪,利用一个个摊位和拐角作为掩护。

  那黑影显然也极擅追踪,速度奇快,如同附骨之疽,紧紧咬在后面。

  有几次,苏小满甚至能感觉到背后袭来的冷风。

  跑到一个岔路口,眼看就要被追上,阿年猛地将苏小满推进旁边一个堆满废弃陶罐的狭窄死角:“躲好!别出来!”

  他自己则转身,拔出短匕,迎向追来的黑影!

  “阿年!”苏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黑暗中,传来几声短促的金铁交击之声和闷响。

  苏小满紧紧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让阿年分心。

  她焦急地摩挲着铜镜,心中拼命呼唤:“铜镜爷爷!铜镜爷爷!快!你快帮帮阿年!”

  铜镜越来越烫,镜面上的蜜色光晕剧烈波动。

  突然,苏小满福至心灵,她想起在蜜语花谷,甜灵珠纯净温暖的力量能够克制那些焦糊味的糖蔓。

  她来不及多想,集中全部意念,努力引导着铜镜中那股微弱但纯净的暖意,向着打斗的方向“推”了过去!

  没有耀眼的光芒,也没有巨大的声响。

  但就在那一瞬间,巷道中弥漫的那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仿佛被一股清甜的暖风拂过,骤然淡去了不少!

  同时,传来那黑影一声压抑的、带着惊怒的闷哼!

  “走!”阿年趁机脱身,敏捷地钻回死角,拉起苏小满,声音有些急促,但带着一丝兴奋。

  “点心丫头,干得漂亮!”

  两人不敢停留,趁着黑影被暂时阻扰的间隙,沿着一条堆满柴薪的窄巷拼命奔跑,终于将身后的追击声甩开了一段距离。

  在一个破旧的柴房后,他们暂时停下来喘息。

  阿年的衣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幸好没受伤。

  他摊开手心,里面紧紧攥着的,正是那块腰牌残片。

  “好险……那家伙身手不赖,而且……”他皱了皱眉,回想起刚才交手的一瞬。

  “他身上的味道,和之前那些糖蔓,还有刘膳郎说的,一模一样!”

  苏小满靠着冰冷的土墙,心脏还在狂跳。

  她看着阿年手心的残片,又想起爷爷那声焦急的警告:“铜镜爷爷说……这是‘叛徒’的标记……”

  线索似乎串联起来了。

  那个神秘的、被称为“饕餮客”的反派,他的手下身上带有独特的焦糊味,以刻有饕餮纹(冒热气的锅子)的腰牌为信物,并且对甜灵珠的力量有所忌惮。

  他们利用刘膳郎在宫廷点心下毒,目的恐怕不仅仅是谋害亲王那么简单,很可能与灵珠有关。

  “我们必须把这块腰牌和发现告诉爷爷,他一定知道更多!”苏小满说着,再次捧起铜镜。

  这一次,她静心凝神,将刚才在鬼市的经历,特别是腰牌残片的细节和那黑衣人的特征,在脑海中清晰地回想,试图与铜镜爷爷沟通。

  镜面泛起涟漪般的微光,爷爷的身影比之前清晰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疲惫。

  他听着苏小满的叙述,鎏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追忆,还有深深的忧虑。

  “孩子们……你们找到的线索很重要……这腰牌上的纹样,确是‘饕餮纹’无疑。”

  “而那叛徒,曾是老夫的师弟,亦是前朝御膳监最有天赋的庖厨,名为‘严苦’。”

  “他痴迷于极致之‘味’,却走上了邪路,妄图以‘苦’为尊,掌控五味。”

  “甚至不惜以禁忌之法炼制‘苦灵珠’,酿成大祸,被逐出御膳监……”

  “没想到,他竟潜伏至今,化名‘饕餮客’,再度现身……”

  “他驱动苦灵珠邪力制造混乱,恐怕……”

  “是为了寻找并夺取其他灵珠,完成他当年未尽的疯狂野心……”

  铜镜爷爷的声音带着沉痛:“你们手中的残片,或许是某个意外损坏的信物。”

  “严苦的势力看来已渗透甚深……孩子们,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危险……你们需万分小心……”

  真相的冰山一角终于浮出水面,却带来了更巨大的阴影。

  对手不再是模糊的黑衣人,而是一个对五味灵珠极为了解、力量强大且心怀叵测的“师叔”。

  苏小满和阿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但更多的是坚定。

  “不管他是谁,都不能让他得逞!”阿年握紧了拳头,眼中燃着斗志。

  苏小满也用力点头,将铜镜小心收好:“铜镜爷爷,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寻找线索?怎样才能阻止他?”

  铜镜的光晕微微闪烁,爷爷的声音带着指引:“严苦欲驱动苦灵珠,需至阴至寒之物为引,且需靠近水脉,方能扩散其力……”

  “老夫感知,下一处异常波动……似乎指向……城东南方向,曲江池水下游一带……”

  “你们可往彼处探查,但切记,隐匿行踪,安全为上……”

  城东南?曲江下游?

  苏小满想起白天的曲江宴就在曲江池畔,而下毒事件也发生在那里,这绝非巧合!

  夜幕低垂,星辰渐起。

  长安城的万家灯火在远处闪烁,而两个小小的身影,带着一面古老的铜镜和一块神秘的腰牌残片,再次隐入黑暗,向着新的谜团和危险进发。

  等待他们的,将是“饕餮客”严苦布下的怎样陷阱?

  而下一颗灵珠,又隐藏在哪一道唐代珍馐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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