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仰

　　“511还不睡，还在讲什么……”

　　宿管大妈毫无征兆闪现，拿着手电筒，一晃一晃，照的人眼睛睁不开。

　　“再讲话就登记名字。”

　　511：“……”

　　此时无声胜有声，空气安静几秒，外面的吵闹格外清晰，终于大妈手电筒手电筒一转，在六个人的目送下离开511 这小庙。

　　“咱睡吧，俺不想扫茅坑……”黑暗中，蔡凯旋举起奥特曼之手。

　　“睡睡睡！”

　　“逗比学校，我去你的！”

　　……

　　左翻，右翻，躺平，抬手，动脚，扯被子……

　　忽高忽低，时而三声齐发，时而安静一秒，咻，还有老牛吃草，雷公太极，电母瑜伽，哈，谁的呼吸泡泡破了，鬼叫一声。

　　任何笑了，比哭还难看，实在大意，耳塞忘家里了，不对，耳机也抵挡不住这千钧五发，还好上面那个不打呼。

　　“呲——”

　　床地震了，任何恍惚一秒，还以为是自己抖腿，结果床开始颤抖。

　　“嗯……”

　　任何听见闷哼一声，然后开始喘息，急促的，难耐的，好像还有痛苦？

　　任何正疑惑，一条棒子从天而降，把他床一分为二，还在晃动，哦，是佟长听的长腿，脚尖蜷缩，弯出弧度，又松开。

　　耳边还有喘息声，搞什么鸡毛飞机，任何听得耳朵痒痒的，蹭的坐起来，伸出小小食指，向前，向前，击中目标。

　　艾玛，腿那么大反应，差点暴击他脑袋。

　　一颗毛茸茸脑袋从窗帘里冒出来：“你他妈，干嘛？”

　　“我妈妈，我想问你干嘛，在上面玩小兄弟啊，唧唧哼哼，这是寝室，你……”

　　“老子腿抽筋了，玩你大头鬼！”佟长听缩在床上，疼的坐不起来，也不敢动，就等疼劲过去，结果一直抽抽抽，他小心翼翼用点力，还没挪动一厘米，又开始抽，他疼的想哐哐砸床，指甲死死陷入掌心，受不了，牙好痒，好想把这双死手塞嘴巴里嚼了。

　　麻了他真麻了，死的透透的，缺个屁的钙，早知道腆着脸找李辛要几十块钱买箱纯牛奶补补身体。

　　任何不吱声，根本不敢。

　　“嘶！”

　　“哎，你没事儿吧？”任何抬头久了，脖子发酸。

　　佟长听等一波最强的疼劲儿过去，说：“有事，你没事就滚蛋！”

　　“嗯嗯～”

　　似乎是他们这边动脚太大，有人被吵着了，翻了个身。

　　任何搓搓脸，好像要去赴死：“哎，要不要我帮你拉一下腿。”

　　沉默黄金三秒，但对佟长听来说就是致命三秒，抽抽抽，疼疼疼，死死死。

　　“来。”佟长听冒着冷汗把腿往外伸了点，“帮我托一下。”

　　“奥。”

　　任何面无表情抓着佟长听细细的脚踝，感觉腿自己往里缩了下，于是他用力向上。

　　“停停停，你妈的赶着去投胎啊，慢点！”佟长听疼的青筋暴起，手抓着床帘，崩的一声，一个圆环掉了下去。

　　“哎呦，卧槽，什么玩意儿！”任何另一只手往脑袋上一模，笑了，都一样牛劲儿啊，谁也别笑谁。

　　“我继续了啊。”

　　“嗯。”

　　任何感受手下冰凉，皮肤都绷着，贼有力，就是脚丫子对着他脸，实在不雅观，不知道的还以为……

　　任何头偏了点，把圆环揣兜里，上手小腿。

　　“呃……”

　　又是一声闷哼，任何听的毛毛的，还真没敢太用力，给佟长听小腿肚子一下一下按着，别说，手感不错，不过真奇怪，一个男的，腿毛毛都没有，跟泥鳅似的。

　　佟长听动了一下，一条腿被一双热手抓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撑着床的手在细细打颤，结果那手以为他又抽了，用力抓他回去，加大力气。

　　“哎呦，夜黑风高，我任何居然给人当牛做马，唉，这世道……”

　　“你别逼逼，你上铺要死这儿，最大嫌疑人就是你！”

　　“啧！”任何坏心眼用了点巧劲儿，果不其然，又是一声压着的喘叫，爽了，好玩。

　　“行，行了，不用了！”

　　“啧！”这下小腿踢人还挺有劲儿，差点没往他脸上招呼，任何放手，弹了下佟长听小腿，“用完就丢，没良心。”

　　“我谢谢你，谢谢你，行了吧……”佟长听把腿伸外边半天，腰都扭着累了，缓了好一阵儿，哼笑一声，他还没要任何谢谢呢，在这斤斤计较，明天给他等着。

　　“不谢不谢，睡了。”

　　“嘎——”

　　任何躺下以后，听上面的人窸窸窣窣，然后回归安静，哟，疼完睡得还挺快，任何还毫无困意，要他也这么来一发就能睡着，他……

　　他才不来，妈的，抽个筋跟死了一样，让佟长听跑，跑死他算了，大晚上的这里不舒服，那里痛，活该，也就他善，佟长听等着！

　　“小狗过来！”

　　佟长听坐位置上，朝站门口某个懵逼鬼勾勾食指，嘿，还真被一秒看到，过来了。

　　“我靠，这什么情况？”任何不理解，怎么每个人那么自然往位置上一坐，昨天晚上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寝室里怎么一个人都不跟他说，他太寒心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福呢，难呢。

　　“坐。”

　　“这我位置啊？”任何把桌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书从中间拦断，翻开一本看，没名字。

　　“废话。”

　　昨天晚自习，蒋军恨不得把一节晚自习当一天用，排座位，发书，各种流程全部走完，任何这个狗逼没来，他开的口说人请假了，蒋军默认他跟人一伙的。

　　排位置的时候男生太多太高，最后一排直接安排八大金刚坐镇，任何就分给他，接着发书，几十本的大型传发活动呐，每到他们最后一排要么没了要么多了。

　　佟长听是哪吒，给任何当保姆，缺胳膊少腿的全部给他补好，哦，还缺本语文教材，三本作业本，老蒋跟年级上报呢。

　　“笔借我使使。”任何已经准备好饭撒模式，“别说，这个位置还不错，摸鱼挺爽。”

　　“不说谢谢？”

　　“啊？”任何写单人旁那帅气一竖被劈停，他脸色微妙，转过头，“哦，谢谢，谢谢，谢谢宝贝儿，我爱你，么么哒！”

　　“我操你妈，别恶心我。”佟长听刚进肚子的粥粥水水差点没倒出来，抄着书一巴掌扇过去。

　　“哎呦，打人不打脸啊！！！”

　　“行哥哥！”

　　“谁打你！！”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气势磅礴，迈着帅气步伐从外面进来，然后口瞪目呆，下巴收不回去，这是走错教室，还是暑假爆改了，这这这，还是他们初中那个跟某个贱逼捞钱老师公开叫板的行哥吗，不是，怎么不反抗呢，就一味防守？？？？

　　“停停停停，休战休战。”任何夹住佟长听一棒子书，一个飞吻，“宝贝儿，在外人面前给哥一个面子，嘘嘘！”

　　“呵。”佟长听踹了任何凳子一下，没踹动，默默收回来，脚还怪疼的。

　　“嘻嘻，咱以后可是亲亲同桌，火气别这么大。”

　　佟长听挑眉，但出声小了：“你丫的不是休战吗，还想来一发是不是？”

　　“哎，行哥，这么久没见，想不想我们啊！”姚胖子坐在任何前桌，“咱们前后桌第四年火花续上了啊。”

　　“去去去，我想你个鬼，不是你们怎么又汇合了？”

　　几个人勾肩搭背围在任何这儿，你推我看，坐凳子的坐，坐桌子的坐，又多高大穿黑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呢，哦，佟长听就是座位里面那一朵白莲花。

　　“这有什么，就两步路的功夫，哎，行哥这谁啊？”

　　“我新同桌，以后我罩的！”

　　任何把手搭佟长听身上，佟长听忍了忍，不拉了他面子。

　　“佟长听。”

　　“嘿，你好佟兄弟，以后一起打球啊。”

　　“嗯，再约。”

　　任何黑脸，不爽了，凭什么跟别人这么好脾气，细声细语，还嗯，再约，约约约鸡毛呢，怎么对他就是九年义务没教你汉语吗，凭什么。

　　……

　　一学期一度开学典礼又来了，经过庄严的唱国歌，升旗仪式后，升旗台领导开始长篇大论。

　　“喂，你到底会不会打球？”

　　任何站佟长听后边，忍不住靠近，手搭在他身上，有人靠就是舒服，美滋滋。

　　为毛他之前不跟刘大茂他们哥俩好，因为他们身上一股怪异的味道，而佟长听身上还挺清爽，就洗衣粉味儿，虽然嘴巴毒了点，但他能感觉出来人是好的。

　　任何从小就看他姐一堆亲闺蜜，而他孤家寡人一个，跟在一堆姐姐屁股后面帮忙拎东西跑腿，他发誓以后一定也要找到灵魂上的兄弟。

　　佟长听，嗯，他第一面见着就觉着很符合他想象中的样子，站一块也倍有面儿，都说好兄弟一辈子，来一个不容易，又是同班，又是上下铺，又是同桌，这不是大好老天爷特地给他安排的是什么，简直是就差把人挂他身上。

　　佟长听感觉滚烫的千斤压秤他身上，喘不过气，手肘果断往后：“你说哪个球？”

　　“废话，篮球啊，手劲儿不小啊。”任何精准挡下一击，换了一边。

　　“不会。”

　　任何突然在兜里摸到一个东西，悄悄塞佟长听屁股后面的兜里，又被大力抓住。

　　佟长听咬牙切齿，伸肘就是往任何肩上压：“你特么是不是闲的，非要找点事儿干！”

　　他真是醉了，他跟任个鬼何才认识不到一天，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甩都甩不掉，比牛皮糖还腻。

　　“你别说，我还真无聊，放学打球去呗，啊呸，你刚说不会打球，为毛啊，不应该吧……”

　　“谁规定一定要会，我嫌脏。”

　　佟长听皱着眉头，太阳照在脸上，眼睛根本睁不开，傻逼学校，开学第二天就开学典礼，还要搞什么操练，操操操，这么有闲心怎么不让他们去挖挖后山堆的泥巴。

　　任何摸摸下巴，原来是个连篮球这么干净东西都受不了的祖宗：“那你会什么？”

　　“我会吃饭睡觉。”佟长听已读乱回。

　　“我还会唱歌跳舞呢，哎，佟长听啊……”

　　“行哥，你要点脸吧，别欺负新人成不！”一个穿大黄鸭短袖的女生忍无可忍，把任何往旁边顶。

　　“佟长听啊，你别听他逼逼，他就图个新鲜，你别气，别气啊！”

　　“任意婕，你逼逼什么新鲜，看在咱俩老乡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从哪来回哪去！”任何紧急叫停。

　　任意婕叉着腰，踩任何一脚：“我就不，我就不，只许你骚扰帅哥，不许我来舔舔啊，我告诉你，我还要跟你同桌倒你黑料！”

　　任意婕亮着星星眼，好帅的小哥哥，又奶又痞，后生可畏。

　　任何瞅任意婕这眼神，气得赶紧把人遮严实，这是他同桌，还想跟他抢人，没门。

　　“谁有黑料了，老子天下第一白，到处都是我的光荣事迹，你别睁眼说瞎话！”

　　“呦呦呦，又没有了，天下第一白，光荣事迹，哎呦我嘞个地球星际宇宙离谱……”

　　佟长听抿了抿嘴，耳朵都要炸了，左边女高音唱完，右边男低音怒吼，他真好大一块夹心饼干，是不是下一秒这俩就要把他瓜分，吃的渣都不剩。

　　“闭嘴……”

　　“诶呀，是谁我不说，小时候尿床……”

　　“什么什么，你在狗叫什么，哎……”任何闭着眼睛，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他不知道是谁。

　　佟长听的声音被两个人斗嘴盖住，这完全把他当空气了，行吧，吵是吧，吵，他也跟她们炒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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