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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念不和
周清宵毫无预兆地压了过来,许如初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他的额角擦过她的颈窝,肌肤相触间传递的温度异常灼热滚烫。
他在发烧,并且烧得不轻。
许如初的手臂僵了一瞬,随即稳住身形,将周清宵推开。
熟悉的、清冽的雪松味被高热蒸腾得愈发鲜明,蛮横地钻进她的鼻腔,让她心烦意乱。
“呵,周教授这是怎么了?连站都站不稳了?”沈量倚靠门框,单手插兜,目光在周清宵汗湿的额角上逡巡。
周清宵没有理会沈量的风凉话。
他勉力起身,呼吸微喘,继续道:“棉花糖后续的治疗,我会负责跟进。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具体事宜……我再和你商量。”
许如初垂眸敛目,理智告诉她,这是棉花糖最好的选择。
周清宵的人脉和能力,远非她能企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滞涩,平静地报出一串数字,“我的微信和手机同号。”
这并非妥协,更与旧情无关。
她只是最大限度地利用现有资源,从死神手里抢夺棉花糖的未来。
幸好,经过初步治疗,棉花糖的癫痫症状被药物暂时控制,但后续转院和用药方案的确定仍需时间。
许如初看着小狗虚弱地蜷缩成一团,每当她起身,它就用湿漉漉的鼻尖轻蹭她手背的可怜模样,终究放心不下,向公司多请了一天假。
她把笔记本电脑架在床头柜上,一边处理紧急工作,一边留意输液进度。
窗外天空从鱼肚白渐次染上暮色,直到棉花糖能顺利吞咽食物,她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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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回到公司,显示屏的蓝光尚未驱散许如初眼底的倦意,一道阴影便从她的头顶笼罩下来。
蒋度穿了件烟灰色羊绒衫,柔软的质地弱化了他平日的凌厉,连眉眼都温柔了几分。
“许如初,回来了?”他的声音不高,带着晨起的慵懒,“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小狗的情况稳定些了?”
许如初迎上那道看似关切的视线,嘴角弯起得体的弧度,“蒋总,劳您记挂,暂时没事了。”
“那就好。”蒋度自然地切换话题,“A大药学院那边的合作,后续需要个细心的人长期跟进。院里的几位教授,尤其是那位周教授——”
他语速放缓,“学问是顶尖的,但脾气嘛……听说有点不食人间烟火,沟通起来恐怕要费些口舌。”
蒋度倾身靠近,俯视着许如初睫毛在眼下投落的阴影,“你既是A大毕业的,又对项目了解,这个桥梁的角色,我思来想去,”他顿了顿,转用商量的口吻问道:“还是觉得你最合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如初的耳根有些发热。
他靠得太近,身上冰美式混合烟草的苦涩愈发浓郁。
“当然,”蒋度直起身,拉开恰到好处的距离,“这毕竟是个耗神费力的工作。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完全理解。”
许如初不敢忤逆上司的命令,面上恭顺地应承下来。
只是项目启动尚需时日,这桩被她视为烫手山芋的差事,很快便被日常琐事挤到了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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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准时下班,趁夜色还未完全浸透城市,许如初驱车赶往医院。
不得不承认,周清宵的介入立竿见影。
棉花糖被安置在配置豪华的单人监护室,药物、设备和服务都是上乘。
小家伙脱离危险期后恢复得很快,吃饱喝足后,便酣然入睡。
许如初连日盘踞心头的焦虑,总算消散了些。
就在她心神稍定之际,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上“妈妈”两个字跳得人心慌。
“初初,下班了吗?”许母简单关切了几句,便话锋一转,“跟你说个正事,你王阿姨单位新来个海归博士,条件顶好!照片我看了,眉清目秀的,这回你可不能再找借口推了……”
又来了。
许如初抬手捏了下眉心,“妈,我最近工作很忙,真的没时间考虑这个。”
“忙忙忙!你就知道拿工作来搪塞我!”许母的声音立刻拔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你再过两年就三十了!女人的最佳择偶期有多短!现在是你挑别人,再过几年,就是别人挑你了!”
“妈,时代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女人终究要有个归宿!你一个人在大城市漂着,赚再多钱有什么用?我跟你爸天天在家提心吊胆,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许母越说越激动,语速快得不容插话。
许如初理解母亲的焦虑,却无法认同那套运行了半辈子的逻辑。
在她看来,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选项,而是遇到对的人之后的水到渠成。
可这些话像堵在喉咙里的软木塞,她想辩解,却无从开口。
恰在此时,棉花糖惊醒,发出几声细弱的呜咽,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去。
“什么声音?!”许母的声音陡然尖锐,“我说过多少遍了,别养那个畜生!它吃你的、用你的,将来能给你养老送终吗?”
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耳膜,但随即涌上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无力与悲哀。
她知道,母亲那代人所经历的物质匮乏与生存焦虑,让她们无法理解这种“覆水难收”的情感寄托。
就在这时,另一个来电提示切了进来,屏幕上“周清宵”三个字明晃晃地跳动着。
许如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匆忙打断手机那头的喋喋不休,“妈,合作方来电话了,很重要的事,我先挂了。”
不等对方回应,她立刻挂断,却没有接起。
她只是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听着铃声在空寂的房间里回响,一下、又一下,借此平复胸腔里翻涌的血气。
直到铃声归于沉寂,许如初才缓过神来。
然而,间隔不到十秒,手机再次固执地振动起来。
还是周清宵。
许如初看着那名字,终于滑开接听键,“喂?”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瞬。
随即,周清宵略带沙哑的声音直接凿穿了她勉强维持的平静,“如初,你怎么了?”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你心情不好。”
许如初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矢口否认,“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可心底那点被看穿的不自在,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她不明白。
明明他高居云端、受人追捧,身边从不缺逢迎附和,为何总能一眼看穿她精心掩饰的情绪?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许如初迅速将话题引向安全区,语气公事公办,“周教授,关于棉花糖的治疗方案……”
电话那端,周清宵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他简明扼要地阐述着下一步的检查安排、药物调整,甚至考虑到了康复期的饮食和复健细节,逻辑严谨、思虑周全。
他提到的几位国内顶尖的兽医神经学专家,是许如初自己在网上搜索时连预约渠道都难以找到的人物。
他的安排,远比她能想到的更为完善。
她沉默地听着,直到他话音落下,才低声应了一句,“好,就按你说的来。”
最后那句哽在喉咙口的“谢谢”,终究还是被许如初咽了回去。
仿佛一旦说出口,就承认了某种软弱,打破了她刻意维持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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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沈量系着那条熟悉的粉色围裙,正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上桌。
他看到许如初脸上的倦色,什么都没问,只轻声道:“吃点东西再休息。”
许如初累得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顺从地坐到餐桌前。
热汤下肚,僵冷的身体渐渐回暖。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餐桌角落那个印着“红宝石”字样的纸盒,盒盖微敞,露出里面色泽诱人,镶嵌着晶莹糖渍的奶油小方。
这是申城的老字号糕点,她读硕时尤其偏爱,只是工作后琐事缠身,已许久未曾想起。
暖意掠过心头,许如初对正在厨房里收拾的沈量说道:“谢谢你的蛋糕。”
沈量转过身,手里还拿着抹布,诧异地问:“什么?这不是你自己点的外卖吗?刚才送来的,我看是你的名字就签收了。”
许如初拿着勺子的手顿在半空。
不是沈量。
那会是谁?
除了沈量,还会清晰地记得她这份偏好的,也只有他了。
许如初将面碗推到一旁,打开纸盒、挖下一角。
奶油轻盈、蛋糕胚湿润,带着记忆里分毫未变的、纯粹克制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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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是最顽固的记忆锚点,瞬间将许如初拉回那些被阳光浸润的午后。
那时的周清宵,对甜食向来敬谢不敏,可架不住许如初喜欢。
而申城大街小巷的甜品店恰巧以内卷闻名。
她总爱拽着他,从一家店奔赴另一家,乐此不疲。
通常是许如初兴致勃勃地尝第一口,便会把自己觉得好吃的那部分,执意送到周清宵的嘴边。
看着他被奶油齁到蹙眉,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她觉得那一刻的他,比平日里高冷自持的周博士要可爱生动得多。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两人一起去吃“红宝石”的时候。
这家店用的是动物奶油,口感清爽、甜度较低。
许如初信誓旦旦地保证,“周清宵,这个你一定不会觉得腻!”
他依言尝了一口,低声评价,“还是有点。”
“怎么会?”许如初感到奇怪,含住他递来的勺子,细细品味,“不会啊,明明很……”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周清宵忽然倾身过来,微凉的双手捧住她的下巴,固定住她愣怔的脸。
下一刻,他温热的唇舌便覆了上来,极其自然地舔舐掉她嘴角沾染的白色奶油。
他的动作带着熟稔的亲昵和得逞的狡黠。
许如初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睫毛扫过自己眼睑的细微麻痒,听到自己骤然失控的心跳声。
周清宵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双眸中的不可思议,低笑出声,像羽毛搔过心尖。
“这样吃的话,”他望进她眼底,目光灼灼,“才甜而不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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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初初出生在传统的东亚家庭里,父母古板专制,但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真的为了初初着想。
初初也在他们的托举下,成了自信、自爱、自尊的优秀女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