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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重生
杨啸抬手碰了碰领口的纸折胸针，竟比她收藏的任何一枚宝石胸针都更让人心跳加速。
“沈设计师倒是藏得深。”她转身时，语气里已没了会议上的冷肃，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阳光透过百叶窗斜照进来，落在沈星野随意搭在桌沿的手上。
那只刚折出精妙胸针的手，指节分明，掌心还沾着点未洗干净的银漆。好看得如同被装饰了的艺术品。
沈星野没起身，反而往后靠得更慵懒，椅腿与地板摩擦出轻响。
“比起杨总的魄力，这点小把戏算什么？”他挑眉看向她领口，眼底闪过丝笑意，“就是可惜了这胸花，撑不过今天的风。”
杨啸指尖一顿。
她当然知道纸折的物件脆弱，可方才他将胸针别在她领口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锁骨的触感，还有那句“我的资格还需要解释吗”的锋芒，都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捡回来的不是什么浮木，是一藏着利爪的猛兽。
“既然是小把戏，不如把真东西拿出来。”她走到落地窗前，指着楼下杨氏大厦的巨幅广告。
“那是星辰初生系列的旧海报，被你的仿品冲击后，早已没了往日风光。星辰焕彩系列刚刚进入设计阶段，设计团队集体跳槽去了帝豪，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星辰系列本来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可是现在......”
杨啸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星辰系列已经无法帮她度过难关，挽救杨氏集团。
“所以，沈星野，我要的不是复刻星辰，是能让所有人忘记星辰的新作！”
沈星野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里多了点真切的锐光，“杨总，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野生设计师，你不怕所托非人？”
“如果怕，能解决问题，我早就怕了！”
他没接话，指尖点在巨幅海报上“星辰初生”的冰裂纹吊坠上。
“这个系列的冰裂纹，输在太求‘圆’。”他忽然开口，声音里没了痞气，多了几分笃定。
“为了掩盖60％的损耗率，刻意把棱角磨得太顺，倒失了星辰该有的锋芒。”
杨啸心头一震。这话戳中了“星辰系列”最隐秘的短板。
父亲晚年确实为了市场接受度，一再弱化设计的攻击性，可这细节，连跟着父亲十年的设计师都没看透。
这是杨氏的核心机密，连计师都未必清楚细节，竟然被沈星野一语道破。
她刚要追问，就见沈星野将设计稿反过来，用铅笔在空白处快速勾勒。
线条凌厉如刀，几笔就勾勒出凤凰的雏形，尾羽处却巧妙融入了星辰的冰裂纹路，涅槃的火焰与璀璨的星光在纸上交织，竟真有“重生”的张力。
“三天后给你完整方案！”他将画稿推过去，起身时带起一阵风，花衬衫的衣角扫过桌沿，“但我有条件。”
“说。”杨啸盯着画稿上的凤凰，心脏狂跳。这正是她要的感觉。
“设计部的人，得听我调遣。包括杨总你在内！”
杨啸几乎没犹豫：“可以。”
“这么信我？”沈星野挑眉，眼底闪过丝意外，随即又被嘲弄取代，“就不怕我卷着设计稿投奔帝豪？毕竟他们挖走了你们整个核心团队，开的价码肯定比你高。”
这话像根针，扎在杨啸最疼的地方。可她看着设计草图上的凤凰，又看了眼沈星野，忽然笑了，走到他面前，抬手将领口的纸胸针摘下来，轻轻放在他掌心。
“纸做的东西确实不结实。”
她声音清亮，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但我信，能折出这样胸针的人，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指尖点在凤凰眼尾，“我们有一样的想法，那就让它浴火重生，凤凰涅槃！”
沈星野捏着纸胸针的手指猛地一收，凌厉的折角硌得掌心微微发疼，才让他没失态地晃神。
他见过太多趋炎附势的嘴脸，也听过无数画饼充饥的承诺，却从没被谁这样戳中过。
不是因为信任的重量，而是“浴火重生”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了他藏了十年的伤疤上。
十年前，十五岁生日那天，沈星野蹲在医院急诊室外，白大褂匆匆掠过他眼前，说他父母因为着急赶回给他过生日，路上出了车祸，人没救回来。
自此他和爷爷相依为命，也是从那时起，他没了双亲的庇护，而这世上莫名多了一个叫野哥的混混。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再也不敢过生日。
这个身份，是他逃避现实的壳，也是他暗中查找车祸真相的掩护。即便警方早已以意外结案，他却始终不信，那场车祸真的只是意外。
接下来的两天，杨啸和沈星野一直泡在创作室，一起修改创作细节。
设计室内，早已不复最初的整洁。
墙上贴满了潦草的灵感速写，地上散落着团起废弃的图纸，工作台被各种工具和资料淹没。
杂乱，却仿佛又遵循着某种独特的秩序。
沈星野站在台前，白炽灯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光影。
他指间夹着数支不同硬度的铅笔，指尖甚至沾染了些许未能洗净的颜料污渍。
“重生……”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放空，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某些遥远的、不愿触及的画面。
起初落笔的线条是躁郁的，凌乱地交织，如同他此刻被过往与现实撕扯的内心。
他脑海中闪过母亲工作室里，那些温柔流畅的古典曲线，那是他设计美学的启蒙，如今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提醒着他失去的一切。
紧接着，是街头看到的被砸碎又重拼的橱窗玻璃，裂缝在阳光下折射出惊人的斑斓；是废弃工厂里顽强钻出砖缝的野草，茎叶带着被碾压过的伤痕……
破碎，与新生。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躁动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笔尖重新落下。
这一次，线条变得果断、锐利。
他不再追求圆融的完美，而是开始“破坏”。
他勾勒出羽翼的轮廓，然后，用果断的、近乎暴烈的笔触，将其“击碎”，不是随机的碎裂，而是让每一片羽毛都化作不规则的几何碎片，边缘如刃，带着灼烧后的焦黑痕迹，仿佛经历过最残酷的洗礼。
他运用着顶尖学府锤炼出的扎实功底，计算着光影的折射角度，确保那些破碎的切面在特定光线下，能迸发出比完整时更加璀璨、更加复杂的光芒。
杨啸凝视着草图，那凌厉的线条和蕴含的痛苦力量几乎要破纸而出。
“为什么是破碎的？”她轻声问，这设计颠覆了她对珠宝设计的所有认知。
沈星野靠在窗边，阳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表情有些模糊，声音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完整的东西，往往最脆弱。破碎之后，才能看清内在的纹路，才知道什么是真正打不垮的。”
他语气平淡，杨啸却从那平淡之下，听出了一丝深藏的、与过往搏斗后的疲惫与倔强。
她不再追问这“破碎”从何而来，只是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沉沉地撞了一下。
看着图中那对在毁灭中重塑、在碎片中折射出更强光芒的羽翼，仿佛也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并非表面那样。
“所以，这看似破碎的羽翼，并不是装饰性的美丽，这是一种带着痛感的、向死而生的宣言？”
沈星野没接话，玩味一笑把答案掩饰了过去。
“一个通宵，搞定！这个速度，杨总可还满意？”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别得意，还没通过最终审核。”
沈星野往前凑了半步，俯身撑桌，与她平视：“别人我不管，我只问你，杨总如果没有问题，我可就回去补觉了？”
话音落下，他已转身而去。
“沈星野......”杨啸下意识喊住他，想说声谢谢。
他回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怎么，杨总要一起？”
“对你没兴趣！”
“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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