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剧本来大明，却拿错反派剧本

　　珠帘轻响，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进殿来。
　　走在前面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穿着杏黄色常服，面容清秀，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他步履从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每一步都透着储君应有的气度。
　　是朱允炆。那个在史书上以仁柔著称的建文帝。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这就是我论文里研究了无数遍的人物，此刻就站在我面前。
　　“给郡主请安。”朱允炆的声音温润如玉，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
　　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却显得格外不同。他穿着靛蓝色箭袖常服，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桀骜。虽然规规矩矩地行礼，眼神却透着不羁。
　　朱允熥。常氏之子，蓝玉外孙，那个最终被囚禁至死的悲剧王爷。
　　我悄悄观察着这对兄弟，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锋芒毕露，明明流着相同的血脉，却像是两个极端。
　　“允炆哥哥、允熥哥哥来得正好。”宁国郡主笑着起身，“我刚得了些新茶，正要找人品鉴呢。”
　　我连忙上前斟茶，手指微微发颤。这可是近距离接触未来皇位继承人的机会！
　　“这位是……”朱允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郡主笑道：“这是墨小鱼，前几日救了雪团的功臣。难得的是还识文断字，现在在我身边伺候笔墨。”
　　朱允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温和一笑：“原来如此。能得郡主赏识，想必是极出色的。”
　　我连忙垂首：“殿下过誉了，奴婢不敢当。”
　　就在我准备退下时，朱允熥突然开口：“墨小鱼？这名字倒是特别。”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莫名有种压迫感。我抬头，正好对上他审视的目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仿佛能看透人心。
　　“奴婢……”我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郡主及时解围：“允熥哥哥别吓着她。小鱼，去把前日父皇赏的云片糕取来。”
　　我如蒙大赦，连忙退下。直到走出殿外，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锐利的目光。
　　取点心回来的路上，我刻意放慢脚步，整理着纷乱的思绪。朱允炆果然如史书记载那般温文尔雅，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那完美的笑容下藏着什么。而朱允熥……
　　“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打翻手中的食盒。回头一看，朱允熥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参、参见殿下。”我慌忙行礼。
　　他踱步上前，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你似乎很怕我？”
　　“奴婢不敢。”我强自镇定。
　　“是吗？”他轻笑一声，“可我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可怜我？”
　　我心中大震。这位未来的吴王，竟敏锐至此！
　　“殿下说笑了。”我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奴婢只是……只是被殿下的气势所慑。”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读过《史记》？”
　　我愣住了：“略读过一些。”
　　“最喜欢哪一篇？”
　　这分明是在考我。我沉吟道：“《项羽本纪》。虽然项羽败了，但那份英雄气概，令人心折。”
　　朱允熥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随即又黯淡下去：“是啊，英雄末路……可惜了。”
　　他这话意味深长，我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就在这时，朱允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允熥，原来你在这里。郡主还等着你的茶呢。”
　　我回头，看见朱允炆站在不远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有些复杂。
　　朱允熥冷哼一声：“皇兄倒是关心我。”
　　兄弟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我站在中间，只觉得如芒在背。
　　“墨姑娘，”朱允炆转向我，语气依旧温和，“方才听郡主说，你对《女诫》颇有见解？”
　　我心中叫苦，这话题一个比一个危险。
　　“奴婢不敢妄议经典，只是些浅见罢了。”
　　朱允炆却似乎很感兴趣：“但说无妨。治国齐家，本就该广开言路。”
　　我偷偷瞥了眼朱允熥，发现他也正盯着我，眼神玩味。这下真是进退两难。
　　“奴婢以为……”我斟酌着用词，“《女诫》教导女子贤德固然重要，但若一味强调顺从，反倒失了班昭作书的本意。女子明理知义，方能真正辅佐夫君，教化子女。”
　　朱允炆若有所思：“这么说，你是主张女子也该读书明理？”
　　“殿下明鉴。奴婢浅见，读书让人明事理、知进退。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多读书总是好的。”
　　朱允炆点头微笑：“说得有理。难怪郡主喜欢你，果然与众不同。”
　　我正要谦虚几句，朱允熥却突然插话：“皇兄这是要效仿古人，开女子科举不成？”
　　这话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朱允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允熥说笑了。不过女子读书明理，于家教确实有益。”
　　“是吗？”朱允熥挑眉，“可我听说，吕妃娘娘最不喜女子读太多书，说是容易心生妄念。”
　　气氛瞬间凝固。朱允炆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我站在两人之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兄弟二人的矛盾，比史书记载的还要尖锐。
　　“允熥，”朱允炆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警告，“慎言。”
　　朱允熥却毫不在意，反而转向我：“墨姑娘，你说呢？女子读书，会不会心生妄念？”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问题无论怎么答，都要得罪一方。
　　就在我左右为难之际，郡主的声音及时响起：“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我从未觉得郡主的声音如此动听过。
　　朱允炆立即换上温和的笑容：“在听墨姑娘讲解《女诫》，颇有些心得。”
　　朱允熥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郡主何等聪明，立即察觉气氛不对，笑着打圆场：“小鱼确实博学。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品茶，再耽搁下去，茶都要凉了。”
　　这场危机总算暂时化解。
　　待送走两位皇子后，郡主单独留下我，神色严肃：“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我知道她在问什么，谨慎答道：“两位殿下……性情迥异。”
　　郡主叹了口气：“允炆哥哥性子温和，允熥哥哥却太过刚直。父皇为此很是忧心。”
　　我沉默不语。这何止是性情迥异，这分明是未来皇位之争的预演。
　　“小鱼，”郡主忽然正色道，“有句话我要提醒你。在这深宫之中，最要小心的就是站队。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我心中凛然：“奴婢明白。”
　　“你是个聪明人。”郡主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有些人表面温润如玉，内里却未必如此。有些人看似锋芒毕露，反倒更值得信赖。”
　　我细细品味着这番话，忽然意识到，郡主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通透。
　　是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日见到的朱允炆，与史书上那个仁柔的建文帝似乎有些出入。而朱允熥，也不完全是个莽撞的武夫。
　　就在我沉思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我警觉地坐起身，悄悄走到窗边。月光下，一个身影快速闪过院墙，看衣着像是宫中的侍卫。
　　这么晚了，谁会在这个时候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永寿宫？
　　我屏住呼吸，悄悄记下了那人的身形特征。看来这永寿宫，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而更让我心惊的是，在身影消失的方向，我隐约看见了一角杏黄色的衣袂。
　　那是……朱允炆宫中的人？
　　夜色深沉，我却睡意全无。这场宫廷大戏，我才刚刚窥见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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