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之上

作者:杵桩王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5 章


      《荒诞启蒙》
      那些年,小伙伴们上学和不上学似乎没什么分别——每天脑袋空空的去,脑袋空空的回,带着一股傻傻的可爱。放学铃声一响,这群孩子便如出笼的麻雀,扑棱棱飞出校门,三两结伴踏上归途。
      那时的父母不像现在,他们根本顾不上接送,也没时间多管。每当大货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卷起的疾风能把书包带子抽得啪啪作响,像是为飞扬的童年打着清脆的节拍。
      直到那天,突然爆开的血雾,打着旋飞来的断臂,还有三轮车零件叮叮当当落在沥青路上的声音。最瘆人的是那只手,中指上还套着个褪色的顶针,在太阳底下反着光。
      小伙伴们当场吓了个半死,撒丫子往家跑。回家窝在被窝里看了好几集孙悟空才缓了过来。
      从那以后,小伙伴们改走了路基下的小路。两旁是连绵的麦田,每到季节便绿浪翻滚,生机勃勃。他们一路追逐打闹,书包在身后欢快地甩动,那时的快乐纯粹得没有一丝阴霾。
      公路下的桥洞是回家的必经之路。每天放学后,这群“出笼的小鸟”便你追我赶地冲向那里。拨开一人多高的茅草,男孩们迫不及待地解开裤带,在桥洞下展开“尿高比赛”。
      吴浪卯足了劲,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飞流直上三千尺”,尿柱竟与脸庞齐平。更令人瞠目的是,他张口接住了下落的“瀑布”,在同伴们的惊呼声中夺得冠军。
      就在这时,茅草丛中突然传来窸窣声响。一个黑影在桥洞深处蠕动,伴随着压抑的呼吸声。正沉浸在“自循环”乐趣中的吴浪吓得一个激灵,尿线戛然而止,鞋子顿时湿了一片。小伙伴们慌忙系好裤子,猫着腰往深处探去。
      枯水期让河床两侧的台面完全-裸-露。当他们拨开最后一片枯草,躲到大石头后面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桥洞背光处,两条身影在破棉被上紧紧相拥。女人散乱的发丝随着动作微微颤动,男人古铜色的脊背在昏暗中起伏。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某种陌生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息。
      他们几个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场景,眼睛都看直了——尤其是吴浪和大力,简直看得入了神。
      那个男人他们认得,是同村的“转果”。他生得嘴歪眼斜,腿脚不利索,走路时身子总是一晃一晃的,活像随时要栽倒似的,“转果”这外号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吴浪甚至还隔着老远跟他搭了两句话,可转果只是翻着白眼,压根不搭理,只顾着继续他那机械般的动作。至于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个神志不清的流浪-女,头发蓬-乱,眼神涣散,任由摆-布。
      那时候虽然年纪尚小,但他们多少明白眼前正在发生什么。尤其是大力——他曾经无意间撞见过父母做同样的事。此刻,几个男孩第一次真切地看见成熟女人的身体,那片浓密毛发下竟能容纳异物的景象,给年幼的他们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震撼。那种混合着好奇、羞耻与莫名悸动的视觉冲击,像烙铁般深深印在了记忆里。
      陈胜和吴广只看了几眼便默默离开,心中并无半分猎奇的快感,反而涌起一阵酸楚——那女人瑟缩的模样,活像一只脱了毛的家雀。
      吴浪和大力却愈发亢奋,待转果系好裤腰带,两人竟跳上土台,将女人褪下的衣衫尽数抛入河中,并冲着女人嬉笑辱骂着。那女人只得蜷着身子离去,破碎的衣襟遮不住嶙峋的肋骨,在夕阳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最终隐没在公路尽头扬起的尘土里。
      当夜,大力梦见母亲赤条条跪在炕上,月光漏过窗格子,把她弓起的脊背照得发青。奶奶揣着搪瓷盆坐在暗影里,手里剪刀一张一合,“咔嗒、咔嗒”响着。待月影慢吞吞爬到炕沿,他才看清——奶奶捧着的竟是一团模糊血肉,正顺着粗布床单的纹路,一寸寸往里渗。
      晨光熹微时,奶奶端着的粗瓷碗里飘着油星,大力突然想起昨夜梦中那团模糊的血肉,死活不吃奶奶夹来的鸡肉。老爹蹲在灶台前抽着烟,火星明灭间,他对来串门的邻居叹道:“又是个带把的,就叫他小闯吧,是龙是虫,全凭自己闯荡。”烟灰簌簌落在露出脚趾的布鞋上,如同昨夜月光里飘落的血痂。
      隔壁刘婶趿拉着鞋过来瞧热闹,见大力正在院里溜狗。两只小土狗缠着他脚后跟打转,拼命扯他裤腿,活像开饭前那般急切。
      她凑上前去逗他:“大力呀,你妈生了小弟弟,往后可要叫你天天背着他喽。饭也不给你吃,光叫你洗尿布哩!”大力一听,吸溜着淌到唇边的大鼻涕,小手攥着衣角揉搓,心里害怕极了。
      刘婶瞧他这模样,咯咯笑起来,扭身要走。还没迈出两步,后背突然“啪”地挨了一记泥巴。回头一看,大力正气鼓鼓地瞪着她,手里还攥着另一团湿泥。
      “你个小婢养的!”刘婶拍打着身后,手感黏糊糊的,凑近一闻竟是屎臭——原来这孩子拉到了□□里,直接当了弹药。她登时火冒三丈,冲过去抡圆胳膊就是一耳光。谁知大力梗着脖子硬生生接下,非但没哭,反震得她虎口发麻,骨头缝里都疼。
      “呸,脸皮比石头还硬,真是个驴草托生的!”刘婶一边揉着打疼的手,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
      添丁本来是喜事,可不久,家里就来了一波人,要罚老陈的款,来人是计生办的,给了几天的时间,大力爸东挪西凑,借遍了各路亲戚邻居,直到政府给的期限到了,仍没凑够,于是那波人又来了,搬空了家里的东西,就差承重墙没搬走了,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的雪上加霜。
      大力爸名叫陈定邦,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和村里其他“定”字辈的男人截然不同。当同辈人都在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或是在远洋渔船上搏击风浪时,他却整日躺在自家土炕上,像块发了霉的木头,连翻身都嫌费劲。
      家里添了张嘴后,日子愈发艰难。孩子饿得直哭,陈定邦才拖着步子去村头小卖部佘奶粉。起初老板娘还念着乡里乡亲的情分,可当赊账的数目越积越多,那本皱巴巴的账本上写满了“陈定邦”三个字时,老板娘终于把粉笔往地上一摔:“往后别来了!”从此他家的名字就被红漆写在了店门旁的黑板上。
      孩子满月那天,大力妈端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径直闯进陈胜家院子。那碗边沿还沾着昨夜的粥渍,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陈胜妈王芝芬刚打开油桶的盖子,大力妈就凑上前去,鼻子使劲抽动了两下:“这油真香,给我盛满些。”
      她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油桶,粗糙的手指在碗沿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金黄的油线缓缓上升,快要溢出来时,大力妈开心的说:“下个月还你。”
      陈胜妈摆摆手,心里明镜似的——这碗油,怕是永远等不到“下个月”了。院子里,几只麻雀正在啄食散落的谷粒。最大最壮的那只扑棱着翅膀,把其他小鸟都赶跑了,独占了最大的一堆。
      后来陈胜听大人说,虽然大力家现在穷的冒烟,但以前可是风光呢,大力的太爷爷是前朝的伪县长,二太爷是民团团长,不过解放后被打倒,老一辈跑的跑,死的死,地也分的最差的,家道中落至今。
      老爹由于成分不好,家里弟兄又多,好久才讨了媳妇,但大力的妈吴平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长得一般不说,为人泼辣刻薄,口碑在十里八乡一直都不好,即便如此,能讨到媳妇也算祖坟起火了。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0258462/5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