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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然而他也确实赌赢了,未央雪没有令他失望。原本的见血封喉的毒竟换成了能令人假死的药。同时他也不得不正视这个女子,她是披着自己面皮的戏子,她也是栖息在落霞阁的高手。
也许她说的对,路边捡来的女子确实连碰也不能碰,因为你永远猜不透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即使聪明如裴少渊。
“哪日你可以去赌场试试,指不定你能赢回个满堂彩。”
裴少渊抬头,有些好笑得看着未央雪。他绝不是个兴致好的人,也从不对人说废话,而今日他却十分有兴致。
“你在讽刺我吗?”裴少渊扬起眉,放下笔,道“我相信我的能力和运气,正如我相信裴家军一样。”
他嘴角一扬,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大概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笑。
“另外,我也相信我不会捡错人。”
裴少渊低头继续写字,未央雪一时好奇裴少渊究竟在写什么,她好奇走过去站在裴少渊身旁。
他所画的是十分神秘的场景,那如梦境般的小桥流水,一片美丽的栀子花丛,女子眉目清丽,双眸被裴少渊刻画的栩栩如生。女子指尖跳跃着翩飞的蝶,蝶翼并未颤动,但在他的笔下却仿佛能听见蝶翼轻颤,流水潺潺。
而那女子,眉眼之间竟与未央雪相似,只是未央雪似乎多她一份妖艳,若说画中女子是单纯的栀子花,那么未央雪便是悬崖边的红蔷薇。
“真像……”
未央雪喃喃道,在她的梦境里似乎也见过这样一道身影,但记忆中那身影决绝地独立,她冰冷的双眸仿佛刻着无尽的哀怨。腕间的银铃作响,耳畔风声鹤厉。
裴少渊也不禁感叹,确实很像。
或者说如果真有天命,那么能遇到自己梦境中的女子,大概就是所谓的天作之合了。可惜,裴少渊偏偏是个不信命的男人。
“再像也只是个幻觉。”他收起画卷时,未央雪瞥见写在画页右侧的一首诗,但她尚未看清,一卷画已经被折拢成画卷。
深知裴少渊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未央雪将主题牵至尼尔加身上。
裴少渊并没有拘禁尼尔加,反派了一队精锐随尼尔加一同回卧特日古斯王朝,帮着他救出多娜。这支小队是由裴十三带着的。
“尼尔加的能力你也看到了,他不是个普通的战士。在这个世上并不是逞匹夫之勇便是英雄,他聪明便是聪明在他能屈能伸。”裴少渊淡淡道,“且不论尼尔加是否真心归顺,但我信他。”
也不知信他是因为什么,也许是他那双眼睛十分熟悉,也许是他眉目间依稀存在的浩然之气,也许是他递上巨铁剑时的决然。
所以在尼尔加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也就是他派裴十三随尼尔加一同去救多娜时,他才会没头没脑来一句“你的青黑色长袍呢?”
尼尔加也愣了愣,他也愣了愣。
也许在时空的某一处他们曾相遇,曾交集,但终究还是一分为二。
未央雪看着裴少渊,这个有着如星辰般浩瀚双眸的男子,这个披着一身坚硬铁刺的男子,这个力量强大到可以呵护自己部下的男子,却如风一样无拘无束,天地之大任君翱翔。
“说起来,你给我吃的究竟是什么药?”裴少渊虽知这药的效力,却不知这药究竟叫什么,竟能比之龟息。任裴十三这样的高手也感觉不出自己究竟是死是活,若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恐怕也会被骗。
未央雪妖艳一笑,桃红的唇几近滴血,她凑近裴少渊的耳畔,用一种充满诱惑又夹杂着特殊感情的声音,道“秘密。”
裴少渊嘴角也泛起一抹笑意,但却是冷冷的,不带温度却仿佛有一种复杂情感的笑,“有趣。”
他站起身来,将那柔弱无骨的身子搂住,感觉到她薄薄单衣下透出地冰凉,仿佛一块沉淀千年的美玉。她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他们交换彼此的气息确也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依旧均匀,心跳也依旧平缓。
“你是妖精。”裴少渊冷冷道。
“那么少将觉得,我是迷惑你的妖精还是被你迷惑的妖精?”她妖艳笑道。
裴少渊拿起方才放在桌边的画轴,放在未央雪手上,又倾身在她耳畔学着她对待自己的方式,将呼出的气洒在她的耳畔。
“你赢了,妖精。”
花开四路,回中原的路上队伍路过一片来时未曾到过的花田。兴许因为打了胜仗,所有人都显得十分有兴致。拿酒的拿酒,赏花的赏花。
那些花长得十分特别,花儿开放形似一颗赤子心,雪白的颜色单纯而简单。
未央雪对那些大老爷们儿的喝酒比赛毫无兴趣,倒是对这花有了兴趣。她抚了抚花瓣,柔嫩得令人不忍伤害,仿佛人心,一触即碎。
“我以为战场上巾帼不让须眉的才是你,这儿女情长抑郁神伤的,倒是不像你了。你在神伤什么?”
未央雪回头才发现裴少渊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冷峻地看着她。
未央雪大胆对上裴少渊危险的眸子,笑道“我这少有的神伤竟也能被少将捕捉,少将是否管得有些宽了。”
裴少渊唇边扬起冷漠的笑意,他的眸子从来都是没有温度的,即使是在旁人看来浓情蜜意的话。
“你终归是要做我裴少渊的女人。”
听到这话,她该是晓的,而此刻她却不笑了。裴少渊也读不懂未央雪,这样的话若是自己对骆樱说她必然兴奋地飞起来。而未央雪是唯一一个如此寡淡的女子。
未央雪抚着心脏般的花朵,她的声音仿佛穿越高山流水,穿越时空,却渗入裴少渊耳中,“对不起,裴少渊。”
她似乎也说过这句话,那是在她对自己下毒时。
“那么,”裴少渊掰过她的肩,深邃如星辰的双眸凝视她,“用你一生偿还给我。”
未央雪淡淡一笑,没有妖艳,那是倾城一笑。那是裴少渊第一次见到如此的笑,仿佛画中那抹清冷的笑,带着绝世的出尘的美丽。
裴少渊一时也怔住了,他尚未反应过来,两片冰凉柔嫩的唇便贴在他的唇畔。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仿佛是错过了千年的痴狂。
待他回神,她的身影已经翩然而去,在纯白的花中,她的来去如仙女,清丽脱俗。她翩然起舞,如画如梦,亦真亦假。
远远看着的喝酒的队伍里,裴十三也是怔怔看着未央雪,若不是尼尔加推他一下,他的灵魂只怕早已随她飞走了。
裴十三知道未央雪将会成为少夫人,将会成为裴家军的嫂子,碰不得,看不得,想不得。见他俩亲密,裴十三也深深祝福他们,那是对未央雪的敬重,也是对裴少渊的敬重。
另一边尼尔加看了他一眼,把边上一坛酒递给失恋的裴十三,又递了坛给身边半天沉默不语的女子。那人一身中原人装扮,眉眼间却是一副异乡人的模样,她与尼尔加十分相似,只是多了些许沉默。
“多娜姑娘喝那么多不要紧吗?”
裴十三的一贯风格就是怜香惜玉,以至于无论跑到什么地方,最受第一眼欢迎的是裴少渊,但族姑娘的关系保持最近距离且又长久的只有裴十三。
尼尔加哈哈一笑,一派豪爽气质,“我女儿除了说话,什么都是一等一的!”
裴十三闻言惊讶看着多娜,她沉默地揭开酒坛,又沉默地举过头顶。然而酒一滴未撒,最烈的酒,对她而言竟是微不足道。
“她……不能说话?”
裴十三问了一句,尼尔加也毫不避讳地点头,眼神也毫无波动,仿佛全然不在意。
“她随她娘,出生便是如此。”他讲得十分随意,多娜也是沉默着,似乎也十分随意此事,然而若是换做裴十三,这几十年不能说话不是要被憋死!
正在饮酒的多娜一刹那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那是从眼底深处透出的,任谁也无法模仿。那是一闪而过的悲伤,却被裴十三看得一清二楚。
用裴少渊的话来说,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说起尼尔加的夫人,多娜的母亲,尼尔加似乎也不愿多提什么,裴十三也没多问什么,毕竟自小少爷就说,别人家的家事莫管。
回家的感觉特别的好。
当裴十三踏上家乡的土地,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冲回家搂着美人小腰,畅谈人生哲理风花雪月。能如此快速从失恋阴影里走出来的,旷古绝今大概也只有裴十三。
相比起那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军队来说,裴家军的回归简直无法仅用低调来形容。在这里安宁度日的百姓,没有人知道裴少渊为他们做了多少,裴少渊临走时没有支会他们,回来也是没有。
他在深夜离开,也在深夜回来。
未央雪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他仿佛不知疲倦,他仿佛无所不能,在百姓眼中他是桀骜不驯的裴少将,但在沙场上在战场上,他却仿若神人,总能给人源源不绝的希望。
这样的人很危险,非常危险。
尤其当他靠近她时,那股危险的气息更加浓郁。
“未央姑娘是打算继续留在落霞阁,还是搬入我裴府?”裴少渊一双锐利的目光锁住未央雪,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
未央雪浅浅一笑,乖顺的黑发垂于肩头,自由疆场上回来,她便恢复了落霞阁四大花魁的典雅秀气,全然没有战场上杀敌的那抹飒爽英姿。
“我…”她顿了顿,手轻轻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拂至耳后,淡淡道“还是不给少将添麻烦了。”
她转身,在裴少渊让未开口之际便翩然离去。
她的身形比一般的女子要娇小一些,轻轻一搂便能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最终与四周的黑暗相融。她像是夜空中绚烂夺目的烟火,也许在疆场上的绚烂燃尽后,落霞阁的一切便是她归于平静的灰墟。
他和她的交集,是因为救护和报恩。而如今,恩已报完,命也偿还,他却始终猜不透未央雪真正的面目。
裴十三完全无视裴少渊冷冽的一张脸,看着未央雪有些落寞的身影他一激动竟抱着裴少渊胳膊令裴少渊将未央雪找回来。
自然,裴少渊抬步,但没有去找未央雪,而是进了自家大门。
多年后,当裴少渊再次想起这个场景时,他才恍然意识到,早在最开始,未央雪就一直有意无意在向他暗示,只是他从不在意。
日子如流水,撇去了战场上的厮杀对决,日子过得分外无趣。有人希望一生一世能平静安宁地度过,没有纷乱,没有痛苦,只要幸福,只要安乐。而有人则希望人生能过得有意义,他们追寻刺激,他们不愿平淡过一生。很明显,裴少渊属于后者,且是后者的典型代表。
丢了手中的兵书,透过窗棂,他看见光像是不甘寂寞般透进房内,青梅树独有的香味在他鼻间回荡。只有在此时,他才有一种心灵的安逸感,只有在此时,他才能放下心中所有的负担。
没有人能真正了解裴少渊,甚至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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