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同人]离别难

作者:沈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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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故人



      再后来,时间的流逝更加迅疾。

      李承鄞自西域归来后两个多月,当朝天子于睡梦中崩逝。对于这位父皇,珞熙没有太深的感情。她怨他曾经对母妃不闻不问,间接导致她心气郁结香消玉殒,她也怪他对子女太过狠心,以至皇室同辈子弟四零五散,七零八落。可时至最终,她听到宫城的丧钟敲响,随着大家一起跪下,膝下的金砖冰冷刺骨,珞熙心底却忽地泛起悲悯。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三个多月前,五哥出征西州在即,父皇中风卧病,她回宫中探望。她的父亲已无力开口说话,握着她的那只手却攥得很紧,默了半晌,嘴边呜呜咽咽,最后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时至如今,与其说珞熙为父皇的逝世而感到难过,不如说她有些茫然无措。曾经御座上威严无限,淡漠冷峻的君王隐藏于记忆的深处,她最后想到的是父皇苍老的神情,还有他躺在榻上动弹不得时,那双微微颤抖的满是褶皱的手。

      珞熙很少经历如此大的变故,一时间在改朝换代的变局中无所适从。最后她选择将自己的心事交予佛前。少时她只当凡人叩拜佛陀诸天是为求心安,如今,却一日比一日笃信,甚至有时在寺院盘桓停驻,都会让她心底得到片刻安宁。

      于是当她跪在蒲团上,抬眼望着檀香冉冉升起时,忽然觉得,此刻的结局对父皇来说或许已算是脱离苦海——至少不曾如前朝那些被亲子夺权的君主一般,落得一个太过难堪的收场。

      再之后她很多年都未曾主动进过宫。李承鄞登基之后愈发倚重裴照,她身为裴照之妻,又是天子唯一还在京中的妹妹,在京中地位已是炙手可热。她却愈发不愿与旁人迎来送往,除几位少时便有来往的闺中好友之外,甚少与他人交游。

      宫城于她而言也开始陌生。明明那里近在咫尺,可当她久不前往时,曾经熟悉的景致也在记忆中渐渐模糊起来。她开始记不住自寝殿往御花园的路,想不起藏书阁中是否还留存着曾经没有读完的话本,最后,她甚至记不清出阁前含冰殿的模样,回忆不起自己的案几前是否还留着曾经绽放的荷花,也记不清曾经爱不释手的那支摇叶花树步摇在成婚前究竟被她放在妆奁的第几层里。

      前人常说,“虚舟纵逸棹,回复遂无穷”,时光流逝若指间沙,她却只觉自己数十载岁月尽数凝结成一瞬。珞熙做不到如那位诗人一般豁达,她更没有慧根,勘不破时间的周而复始。她能做到的,只有将回忆留存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后来她再孤身一人进宫,却是为了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

      小枫的那匹小红马在孤独了数年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太子妃虽业已身死,但西州与豊朝的和平依旧因她阵前那段话而维系,它便也依旧被当作西州送入中原的一件礼物,被困在宫城中方寸可见的天地间。

      它自小枫逃离承恩宫后便一直被养在御苑,被当作御马精心饲养,等待着天子注定不可能的回顾。这么多年在中原的蹉跎,终于让它也变得苍老。曾经亮丽的鬃毛黯淡下去,那如西域夜空一般明亮的眼也渐趋浑浊,像是回忆中逐渐模糊的故人,终究改变了曾经的模样。

      珞熙接到消息后立刻入了宫,这对她来说已是破天荒。后来她也常去看它。她其实不太会孤身驭马,曾经裴照教她骑马时总是很小心,后来两人成婚后,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握紧缰绳,安心到她什么都不必再想。可以她的身份,若要选它为坐骑在御苑跑上几圈,却也未尝不可,她却一次都没有尝试过。

      她只是站在小红马面前,良久不动。有时只是静静望着它发怔,有时则遣散其他宫人,独自与它说说话。珞熙知道,小红马无法代替小枫,哪怕它早在西州时便已与它的主人心意相通,但它或许永远无法理解她对小枫的愧疚和思念——但她就是想说。

      她心里有些话憋得太久,无人倾诉。李承鄞登基后下旨封锁承恩宫,珞熙无法前往,她更不可能对同样心怀有愧的裴照说太多自己对故友的怀念,过去她只对永宁敞开过心扉,而后在她口中的佛偈和檀香中向佛祖寻求解脱。如今她将这匹小红马视作故人的化身,将很多来不及说的话尽数说出口来。

      若小枫在天有灵,能够听到,于她而言也算宽慰;若人死后早已化作虚无,转世往生,那她也能借此将满腔心事倾诉出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久,直至一日午后,珞熙望着老马发呆,忽地听到有人在背后唤她:“长公主。”

      她回过神,还以为宫人有事禀报,回过头去,却见到了永娘。她险些认不出她来,永娘的面容刻上了岁月的痕迹,双眼也变得浑浊,只有那声熟悉的呼唤,还隐约有些当年雷厉风行的掌事女官的模样。

      承恩宫封锁后,无人能抗旨进入其中,殿内曾经的宫人也随之不知所踪,没有人敢擅自揣测其中真相。永娘自小枫离开后数载以来了无音讯,珞熙不愿猜测最坏的可能,索性一直将此事往好处想,认为永娘也与其他宫人一样消失无踪,又或是李承鄞念在她服侍小枫有功的份上,将她调离。没有音讯,或许也是好消息。

      但她没想到,原来永娘一直守在这里。这样空寂的宫室,已经不在的故人,或许只有她这样坚定又对过去怀着执念的人,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离去。

      珞熙望着她,满腹感慨,满腔清寂,落到唇边却是一句与此全然无关的询问:“……你是不是抗了旨?”

      “时隔多年,婢子有事无人相托,只得相求于长公主。若非无意得知您入了宫,婢子不会冒险来见您——若要论罪,便也随陛下去吧。”永娘说着,竟有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意味。话说了一半,她忽地停下来,待珞熙颔首后方才伸手,做了“请”的手势,“请长公主随婢子来。”

      珞熙垂着眼,满腹的疑惑无人解答,却又不愿打扰眼前的寂静。她看着永娘带她走入那座尘封已久的宫室,看她阖起门扉,小心翼翼地将屋内一盏雕花灯台点亮。随着烛火的袅袅亮起,屋内也再不复先前的黑暗,烛泪幽幽,跳动的烛火映着她的眼帘,珞熙终于将室内的陈设布置看了个一清二楚。

      其实她对承恩宫远不及漪澜殿般熟悉,小枫与李承鄞大婚后不到一年她便嫁给了裴照,此前更是囿于繁琐事务而甚少来此探望。但如今珞熙看着萧索破败,却又带着沧桑的旧宫,却总能忆起曾经热烈灿烂生活于此的那位故人。

      “我没想到你一直在承恩宫里。”珞熙低声道,看永娘抚平案前的落尘,她满是褶皱的手在烛火映照下尤为清晰,她却只觉得怅然,“若早知如此,我数年来,便不该一直避着这里,应该多来看看你的。”

      “是婢子有意在避着旁人,若非如此,婢子也不可能守着这样一座宫室,伴着回忆度日。”永娘脸上现出淡淡的苦笑。她回过头来,声音低沉苍老,“长公主,其实婢子一直以为在太子妃离开那年,陛下就不会再留我了。”

      珞熙一怔,为她话中如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也为她谈及身死魂灭的无所在意。她沉默下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苍老的故人,想说五哥并非如此之人,想说小枫那么看重你,哪怕五哥当真动了杀心,也无论如何会顾念些旧情。可念及曾经不知所踪的承恩宫宫人,却又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永娘却还在兀自念叨着什么。大抵是因为承恩宫已太多年未有新人前来,她数年来也不被允准与旁人提及往事,如今骤然见到故人,心底压抑的一切尽数道出口来,也不在意身边人是否有什么回应。

      “这些东西理应在很多年前,便随太子妃的旧物一同被烧掉的,可我总还是觉得应该留下它们。若这些信件也不在了,大抵就真的没人记得她了。”她一边说话,一边自旁边的案几上取下一只匣子,双手奉予珞熙,“如今婢子寿数将近,大抵也再无能力留存这些,又不忍旧物飘零,想着太子妃当年在宫中的友人,也只剩长公主您和永宁公主可以托付一二了。”

      “如今想来,永宁当年跳出三界外,不在红尘中,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只可惜我牵挂太重,终究为凡夫俗子,这一世怕是也无法顿悟佛法真谛。”珞熙接过来,却没打开,思绪依旧停留在永娘方才的那番话中,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想到曾经的永宁公主,如今的长宁尼师,“如今她早在方外修行,我便也不再用故人音讯扰她心绪了……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

      其实她已经许久未见永宁。她们上次再见似乎是三年前,永宁自邺城显光寺修行学法归来,她去水月庵看望她。佛前香烛明灭,檀香袅袅,她煮了一盏茶,与好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近况,永宁只是静静听着,目光淡然无波,却又澄澈似海,眉眼流转间似能觉察凡人心中转过的一切欲念,终究归于悲悯。

      最后她拨下一颗佛珠,双手合十,轻声念道:“世间转坏如风中灯。”

      这是珞熙勘不破的迷雾,却是永宁能寻到的解脱。人生苦短,无常人生,譬如风之灯火,可如她这样的红尘中人,所能抓住的,也唯有这样的点点灯火。

      永娘声音悠悠:“当年太子妃还只是九公主时,每次想家,总是想着往西州寄家信,实际上一封都送不出去,西州无人能收,无人敢回,丹蚩更是……但我们什么都不能告诉她,所以每次,阿渡都收的好好的,每一封都放到这个匣子里了。后来她做了太子妃,也知道了铁达尔王早已逝世,和陛下之间虽说磕磕绊绊,但总归在携手向前,大家都以为她已适应了上京的生活,也没再写过什么家书,可婢子后来才知道,她其实从未忘却过故乡。”

      珞熙听着,心中的酸涩再止不住。自幼受到的礼法教养告诉她未经允许,不应拆看他人信件,可听着永娘的回忆,那些如烟般的往事忽地在记忆中清晰起来。小枫死后,大多旧物也都随着东宫的封锁而不知去向,后来她回忆起这位在记忆中依旧鲜活的友人,却发现自己连与她有关的一件东西都没有留下来。如今重临故地,面前又是故人亲笔,她眼前好像又看到小枫红衣似火,遥遥向她跑过来,扬声唤她:“珞熙,还等什么呢?快过来呀!”

      她眼眶一热,鬼使神差的打开了那个匣子。

      里面的旧书信码放的很是整齐,像是多年来依旧被人细心收藏,却又因岁月的流逝而不可控制地染上时光的痕迹,开始泛黄,但信上的笔迹依旧清晰,如同笔者曾经灿烂的笑颜。匣中书信大概是按时间排列的,珞熙拆了一封又一封,信中文字从刚自西州来到上京写起,一直到某日她与李承鄞相约出宫,又在笔锋未尽时戛然而止,像是临时搁笔一般。

      起初行文还很稚嫩,西州并不崇尚汉学,小枫的汉文一直都不算很好,最开始时,甚至连官话说的都不是很流利,更别提以汉文书写信件。后来,家书的语言变得流畅明白,清晰可读。再后来甚至还能看到几封模仿汉地书信行文格式书写的信件,小枫不懂汉人落笔间的谦敬词、用典和书面语,更不明白笔锋流转间的弯弯绕绕,看上去显得四不像,青涩得有些违和,读来有些好笑,却又满是真诚。

      她只字不提自己与豊朝的格格不入,从不写他人对她的非议和嘲笑,也不说自己孤身在异国他乡的孤单无助,只谈些开心事。她总是提到珞熙和永宁,说到她们曾经一起出游的往事,甚至还感慨过她和裴照的婚事。她有时也提起李承鄞,提到他似乎转了性子,提到他在湖畔泛舟那夜深深看着她的那双眼。

      但珞熙如今一封封读下来,却觉得其中跨越十多年的字字句句都只有一个意思。

      故国天涯,西州于她而言早就是遥不可及的他乡。但她依旧盼着回家,也想再见到自己的家人。就和她吹起筚篥,听到来自家乡的筚篥曲时一样,或许她落笔之时,眼前浮现的同样是西州黄沙天际、丹蚩雪山之上的那轮明月。

      “永娘,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你来见我,交给我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陌生得好似从旁人口中说出,“提醒我她已经不在了吗?还是告诉我,不论如何,我们依旧亏欠她?”

      “长公主从不亏欠太子妃。”她这话说得有些重,最后已堪称诘问,可永娘却全无惶恐。她只是微微摇头,垂着眼,音色却依旧如常,“婢子知道,她从未怪过您,也一直都很喜欢您和永宁公主。太子妃身处东宫那几年看似无忧无虑,实则一直都不开心,有时候陛下来时她还能展颜,更多时间里依旧是怏怏不乐。但您和永宁公主来找她时,她总是开心的。”

      “婢子只是想,若还能有人记得她,那就太好了。阿渡不在了,承恩宫中的旧人也大多不在了。这么多年过去,陛下一直不愿承认太子妃的离开,连带着承恩宫都成了禁忌,婢子不知若恳请陛下妥善保管这些,陛下是否会如过去那般径直毁掉一切……这些旧物总得交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手中,婢子才能安心登上那座奈何桥。”

      相较于珞熙的心绪纷乱,永娘此刻却异常坦然。明明谈及的是自己的生死,托付的是十数年前的故人旧事,她却平静如初。珞熙望着她,只觉眼前人又变回了当年小枫口中不通情理的掌事女官,可她们相对而立时,她却又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二者之间实则早已有太多不同。

      她知道永娘说的是事实。若非事出有因,永娘大抵不会抗旨来见她。她困守承恩宫,实则是存了永远守着往事度日的心思,当年她和永宁在东宫陪着小枫时,永娘在对她们恭敬之余,也如同亲姐一般悉心照料,她也该明白自己数年不主动进宫的缘由。若不是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又恐无人托付,她也不会再将她复又带回到已渐渐模糊朦胧的往事中去。

      “我知道了。那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她沉吟良久,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遗愿”二字在她唇边徘徊良久,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永娘颔首。她自一旁的妆奁中拿出一只锦盒,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只芙蓉样式的钗子。似乎已许久无人戴过,虽在妆奁中尘封已久,却还是无法避免地染上了岁月的痕迹,色泽也变得有些黯淡。

      她久久望着那支钗子,许久后方缓缓道:“这是太子妃十七岁那年赏赐与我的。当时她与二位公主一同赏花,见园中芙蓉开得正好,便遣人做了只钗子。我本以为她是做给自己,又或是给您和永宁公主,没想到她竟将其赐给了我,还说,这样好的花就该以如此方式永远留在发间。”

      珞熙听得五味杂陈。这样的想法古灵精怪,却又似乎有些道理,确实是小枫会有的念头。她注意到永娘不再以谦辞自称,抬眼望去,却见她唇角现出淡淡的微笑,似乎还有些无奈,如今却已完全沉浸在往事之中。

      她将锦盒转了个方向,面对珞熙,双手郑重将其呈予她。待珞熙刚接过去,她却双膝一曲跪倒在地。珞熙愣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扶她,却扶不起来:“这是做什么?有事起来说,不要跪我,你于我而言也是宫中故人,你不用这样求我——”

      永娘依旧不顺着她的搀扶起身,而是仰起头来,直直看着她,眼底闪着恳请又坚决的光芒:“长公主,您先听我说。此事我不知还有谁能托付,只得僭越至此,来求您出手相助。”

      珞熙不由一震,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太子妃最后葬在何处——或许是在西州吧。当年之事阖宫讳莫如深,曾经我想过问一问裴将军,但后来想想,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可若是日后,长公主能有机缘见到她的长眠之所,恳请您将这只钗子埋到她的坟前……太子妃离开那日,我没有正式同她拜别,也无缘去她的坟前拜谒,至少身死之后,我还能去泉下看一看她。”

      “之前在承恩宫的时候我就总是陪着她,若过身后,我没能再去看一眼她,我大抵也不能安心。”

      珞熙一怔,心底的讶异险些没有掩住。她原以为永娘会求些自己的身后事,又或者为她的家人求些钱财恩赐,却没想到时至最终,她心中最为牵挂的,依旧是当年与那个来自西州的姑娘,那不到四年的短短缘分。

      她低头看着永娘。她浑浊的眼底满是坚定和恳求,那毫不掩饰的悲恸直让她忍不住打一个寒颤。珞熙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难过,却又想长叹口气。

      珞熙不知小枫和永娘曾经都有怎样的故事,但那时她终于明白,她们之间的感情或许远比他人想象的要深。永娘对小枫,不只是有对旧主的怀念,也不止遗憾于当年没有亲自送她离开,她心中大概一直心疼小枫在深宫中度过的那些日子,甚至也对她心怀有愧。直至故人身死,内疚和疼惜最终尽数转为执念,支撑着她守着回忆一日日走下去。

      她无法拒绝,身为小枫真心以待的好友,她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样的请求。

      “好。”最后她说,“我答应你。我会尽全力求一个出京的机会,只要我去到河西,又或是去到西域,见到了小枫的埋骨之地,这只簪子便会如你所言,深埋于坟前黄沙——我向你保证。”

      她说得郑重,一声比一声坚定,已近乎承诺。永娘呆呆望着她,许久没有动静,半晌忽地扑簌簌落下两行泪来,虽是近乎无声,浑身却都随着极其细微的抽噎而颤抖。

      她举手加额向她深深拜下去,双掌交叠覆于地面,额头紧贴着手背,再没起身:“谢长公主成全。”

      珞熙垂眼望着她,两手逐渐攥起来,锋利的钗尾刺入掌心,疼得竟有些忍受不住,她却觉得少有的清醒。她沉默着,一时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有滚烫的泪落下来,却也不知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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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五)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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