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当晚，凌小芊就接到了刘天致的回电。
　　这次她没再莽撞地“直抒胸臆”，而是早早打好了腹稿。她还没学会恋爱小女生用撒娇的方式委婉地表达好感与不满，挖空心思也只能做到条理清晰地、从容坦然地表达己心。她必须要知道他对这段关系的确切想法。
　　不再等待，不再被动，不再做怂包。毕竟，都已经被陌生人赞为“勇敢”了，她要配得上这两个字呀。

　　凌小芊先是问了问他工作，他回说很忙，但语气慵懒，听筒里也没有方才打电话时觥筹交错的嘈杂声。凌小芊确信，他此刻不忙。她便忽略他的答复，迫使自己刚硬起来，“即便很忙也抽出时间听我说几句吧。”

　　“咦，凌小姐今天怎么这么严肃呀。”刘天致语带讶异，改换成调侃戏谑的语气，以保证自己在这场对话中始终占据主导权。

　　“你知道，我没有恋爱经验，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也不懂恋爱流程，只知道两个人相处应该真诚，”凌小芊呼吸均匀，心神宁静，“我对你是有好感的，从中秋节那晚的举动看，你对我应该也是不讨厌的吧。但具体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我不清楚，你总是忽冷忽热，让我时常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所以……”

　　“你没有自作多情，”刘天致没有让她把话说完，言语之间少几分调情的味道，但仍旧不是如她这么正儿八经，“我们小芊真是多思多虑呀，我得好好反思一下，怎么就让我的女孩这样患得患失呢？是不是——”

　　“刘天致，”凌小芊向来文明守礼，不管是多不愿听的话，不管对方是谁，她从来不打断抢白，唯有这次，她实在不想听他油嘴滑舌，“请你认真一些！你的情史一定比我丰富很多，但不要总是用这种语气同我讲话，我不是你生意场上应酬的莺莺燕燕！”凌小芊想到之前陌生男生那句“酒局饭局很多，身边的人也很杂”，又浮现出数次看到的和他举止密切的漂亮女生，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语气也重了些。

　　“小芊，”刘天致不知是被她脱离乖乖女人设的另一面吓到了，还是真的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语气变得稳重许多，“我这样叫你可以吧，如果之前的行为让你感到不舒服，那我道歉。方才说的‘你没有自作多情’就是我的答案，我是认真的。”

　　“那你之前忽冷忽热，随随便便就玩失踪是什么意思啊。”既然都开诚布公了，凌小芊索性直接问道。

　　“那个嘛，我说我真是工作忙，你会不会又觉得我在敷衍呀！那我要不发个誓？”

　　他都这样说了，凌小芊再不相信就显得得理不饶人了：“好啦，我信你就是了。”

　　凌小芊略略松口，语气也舒缓下来，刘天致趁热打铁：“你放心了，但我可不放心了！我的女孩上班后是不是遇到更好的人了，所以今天特地发顿脾气让我给人家腾地儿呀？”他又恢复了轻佻的语气。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凌小芊心情不错，便将上班后的点点滴滴同他说了，却没有倾诉那些职场烦闷，而是将所有人所有事都美化了一番。倒不是不愿和他亲近，只是想让他觉得，她是个眼里只有温暖的阳光女孩。

　　两人聊了很久，才互道晚安。

　　这下，凌小芊终于有了谈恋爱的感觉。嘴角一直上扬着，做的晚饭都多抓了两把糖。
　　闵秀慧下班回来，边吃饭边疑惑，凌小芊只是笑眯眯地说“多吃点甜的，生活才会甜甜蜜蜜”。搞得伶牙俐齿的闵秀慧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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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一到单位，凌小芊先去□□室取了报纸，又打开微信确认取件群里没有通知，这才上楼来到办公室。
　　还不到八点半，沈科长的办公室锁着门，李妍菲也还没到。凌小芊独自坐在办公桌前，将报纸放好，又拿出抽屉里的申请表，再次核对了一遍。
　　八点四十，李妍菲风风火火地进了门，手里还捧着一盒冒着热气的蛋挞。

　　“来这么早呀，吃早饭了吗？”李妍菲喘着气，放下蛋挞，脱下风衣，笑呵呵的，“我烤了蛋挞，要不要吃点？”边说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凌小芊见蛋挞并不多，便知这只是客气话，于是说道：“早上好姐姐，我吃过了，”蛋挞看起来刚出炉不久，还是温热的，“姐姐家离单位很近吧？”

　　李妍菲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我家是安平县的，这这附近租了房子，电动车十分钟就能到！”
　　凌小芊露出羡慕的眼神，顺带吐槽了下她那一个小时的通勤时间。家常闲聊间，两人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

　　等到九点，凌小芊把报纸送到沈科长处回来，那两个同事仍未将申请表送过来。她有些着急，便在群里催促了下，无人应答。
　　或许他们的科室很忙吧。凌小芊惯会帮别人找理由。可是，刚入职的新人，别说工作，连周围的同事都还认不全，又能忙些什么呢。凌小芊不想深思，谨记郑卉的话，只把工作当谋生的饭碗。

　　“下次不要揽这些活儿，”李妍菲嘱咐道，“咱们科室自己的活儿都干不完呢，平白给自己找罪受，也没几个人记得你的好儿。”
　　凌小芊点点头，对李妍菲的推心置腹有些感动，“谢谢妍菲姐！”
　　她稍一复盘，好像，这是徐一一揽下的差事吧，怎么绕来绕出，她凌小芊成了出力的人？

　　咚咚咚——
　　徐一一来了。

　　“妍菲姐好，”徐一一先甜甜地和李妍菲打了招呼，然后才走到凌小芊面前，“小芊，这是他俩的申请表，给你送来了！咱们走吧！”
　　凌小芊将五张申请表用回形针别好，李妍菲又递给她档案袋，“装这里吧！”

　　凌小芊感激地朝她笑笑，就听徐一一开口道：“谢谢妍菲姐，真是太及时了，装档案袋里就不怕折了，还不容易丢！每次来都能从妍菲姐这儿学到实用技能！”
　　李妍菲听了很受用，和她客气了两句，还告诉她有空可以去文印室支些办公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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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机关大院里绕来绕去，也没见“□□”的标志牌。

　　“怎么没有啊，”徐一一一脸苦恼，“淑华姐明明跟我说就在大院里呀。”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凌小芊试探地问，“要不给淑华姐打个电话再问问？”
　　徐一一却仿若没听到，依旧自顾自往前走。

　　凌小芊无奈，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照这样找下去，中午前是办不下饭卡了。她掏出手机，“那我给淑华姐打电话了啊。”
　　徐一一这时候耳朵灵了，一把按住她，“别呀，咱们再找找嘛！”她解释道，“有事就找老同事帮忙，显得咱们多没用！”
　　凌小芊只好作罢，但也不愿跟着她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她跑到大院门口，跟保安交谈几句，然后朝徐一一招手，“一一，这边来！”

　　原来□□是在隔壁大院……

　　虽然徐一一一口咬定自己没记错，但凌小芊也不会相信是在市局干了十来年的淑华姐不认识路……

　　终于进了□□的大门。

　　徐一一看了两眼手机，突然停住，“不好意思啊小芊，我们科室哥哥喊我去开会，所以……”

　　“没事，你去吧，我一个人也行。”凌小芊算是看透她了，虽然社牛，但关键时刻还得是她这个社恐出马。虽然面对陌生场所、陌生人，她有些发怵，但想到自己是来办公事，而且这些和陌生人大概率也就一面，最多几面之缘，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小芊你真好！记得是在103哦，不要走错！”徐一一很亲密地抱了抱她，“那你弄完第一时间告诉我哈，我可会‘身在曹营心在汉’，总惦着你这事儿的！中午一起吃饭，这次绝不会爽约了！”
　　凌小芊笑着点点头。她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叽叽喳喳倒也显得热闹些。

　　然而，当叩开103的门，她就改变了对徐一一的看法。

　　“领导好，请问是在这里办饭卡录门禁吗？”凌小芊说完就后悔了。里面坐着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穿着黑色夹克的男士，而且这个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旁边还有会客沙发和茶几，茶具齐全，很是精美。所以，这明显是局长级别的领导，哪里是办饭卡的地儿！

　　最重要的是，凌小芊方才听到他在电话里吼人，而此刻皱着眉头，眼神颇不友善。她恐怕是撞上了枪口，要当出气筒了。

　　“不是！”音量不大，但威力不小。
　　凌小芊哪里还敢问什么，连声说着抱歉退了出来。
　　“不问清楚就随便乱闯，也不知道哪招来的新人！”凌小芊关上门还听到里面的嘀咕声，脸颊腾地红了起来，脚步加快，低着头，只想赶紧逃跑。

　　然而越着急越出错，没跑两步就撞上了人。

　　“对不起！”凌小芊都快哭了，怎么今天净干一些丢人的事！
　　“没事儿，”是个男生，个子很高，声音很浑厚，“没撞疼吧？”

　　凌小芊连忙摇摇头，抬头一看，他皮肤很白，带着副无框眼镜，嘴微微有些凸，三十岁上下。凌小芊只匆匆扫过他的脸，不再往下看。但男生却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个遍，他把原本不大的眼睛张到最大，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小芊看，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微微有些不适感。他很失礼。

　　“你好，”她出声，带着些不满，打断他凝视的目光，“请问你知道办饭卡在哪个办公室吗？”

　　男生回过神儿来，笑道：“知道，在二楼，我带你过去吧。”从面相上看，他应该不是热情的人，但此刻能伸出援手，凌小芊便将他那无礼的直视与此抵消了。

　　“那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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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203。

　　“陈哥，帮忙办下饭卡！”男生熟络地引荐，“这是陈处长，得先让他签字盖章，然后小刘哥才能录系统。”
　　凌小芊向他道谢，“陈处长好，我是刚入职的，来跟班学习，在……”凌小芊自我介绍一番，将他们五人的申请表一齐交给陈处。

　　陈处戴上眼镜，皱着眉头看了看，凌小芊预感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跟班学习的呀，我们现在不给跟班学习的办，经费有限你懂吧……”陈处说了一串大道理，总而言之就是，这事办不了！

　　凌小芊那遇到过这情况，虽然想过不顺利，但只以为是补充材料多跑几趟而已，没想到对方直接不给办。她拿出手机要找淑华姐求助，但又想起徐一一说的话，作为新人办的第一件事就显得这么没用，第一印象这么差，以后领导同事该怎么看她呀。

　　正犹豫着，身后又想起了那个浑厚的声音，“陈处，跟班学习说穿了就是来帮忙，这都是兄弟单位，怎么能让人自掏腰包吃饭呀，不合适！”他往前走走，凑近说道，“而且林局咱们交情这么好，往后各种活动少不了麻烦人家呢！”

　　陈处想了想，签了字盖了章，然后笑道：“那行吧，先给你们办了吧，回头跟你们办公室主任说一下，按规定这是不能办的！”

　　凌小芊连声感谢。

　　那男生又爽朗地附和道：“回头我也跟林局提一嘴，您就放心吧！”

　　拿着崭新的五张饭卡，凌小芊终于长舒一口气。

　　男生将她送到大院门口，凌小芊再次道谢，男生则摆摆手，一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的样子。凌小芊打算离开，男生却仍旧停在这儿，没有要回去的意思，目光还是落在她身上，那种轻微不适感再次袭来。他好像在等待什么。

　　幸好，徐一一的电话及时响起，凌小芊边接电话边同他告别。
　　这尴尬的对视终于可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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