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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
这里是哪？这里不是机甲舱内。
五彩斑斓的布帘子，画着夸张涂鸦的门面，池润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池润？”池苒诧异道。
他不是在分馏塔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家里。
“哥哥？你回来了……找到食物了吗？”池润缓缓睁开眼，虚弱地问。
池苒想起来了，这个场景出现在他十四岁那年，池润得了一场大病，偏偏他在这个时候找不到任何食物。
……后来他找到了吗？
池苒手里沉甸甸的，他低头一看，一条手臂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他浑身一颤，爬满蛆虫的手臂瞬间掉落在地。
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再抬头时池润皮肤腐烂干瘪，身上也爬满了蛆虫。
文乔与厂长交手数十回合，忽然不见池苒那边的动静。
侧目一看，发现对方明明已经摸到了舱门，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仿佛突然呆滞在那。
在他周围，十余只异种不敢向他靠近，只在几米外蓄势待发。
顾不得再与厂长纠缠，文乔抬枪扫射，数只异种应声而倒。同时，他一脚踩上旁边栏杆，从高处跳到池苒身前。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更多异种呈弧线型阵势将他们包围。
文乔挡在池苒面前快速收拾掉最近的几个，趁着攻势空隙低声道：“池苒。”
喀拉。喀拉。
无数条传送带出现在池苒面前，一块块腥红的肉从眼前经过。
“吃了他，吃了他……你就可以进化……”厂长带着蛊惑的声音随着唱诗声钻进耳中，“吃了他，不会再有饥饿和痛苦，吃了他，你和家人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池苒神情逐渐变得恍惚，他一步一步走向传送带，对着上面的肉块伸出手——
残肢断臂散落一地，黏腻腥臭的碎肉中央，文乔小口喘息。他冷酷地观察四周，没注意到身后的池苒对他亮出了牙齿。
*
厂区内。
工人们蜡像般静止，任屹从中间穿过，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恶意盯视着他。
这类情形，换做任何一人都会认为自己在做一场荒诞诡异的噩梦，但制裁者3号从不怕鬼，他将所有工人捆绑在一旁的钢材架子上，接着一拽绳子将他们吊在半空中。
治安署的工作经验练就了他这套本事，绳结打得结实又漂亮，保准让人解不开。
忽而，任屹皱了皱眉头。
钢材架子上似乎有些振动，他狐疑地向被他捆住的人看了一眼，见他们双目空洞并无异常。
任屹松了口气，摸向轻机枪的手缓缓放下，一回头，发现一张惨白的人脸贴在他面前。
“艹！”任屹骂了一声。
没有一丝犹豫，一梭枪弹直奔对方面门甩去！
幽蓝色的汁液迸溅而出，人脸迅速被打烂，八只步肢抱成一团。
但接着，更多长着人脸的蜘蛛异种从钢架后面冒出。
*
分馏塔内，琉卡抱着机枪不停地顺着通道跑，在她身后，异种们争先恐后地向她伸出青白的手。
“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琉卡，你那怎么样？”通讯设备中响起了洪萨的声音。
“不怎么样，”琉卡气喘吁吁，“这怪物根本杀不死。”
……
十分钟前——
琉卡面对赶来的工人组长，一枪猝然钉在他的胸口。
工人组长愕然看了眼胸前洞穿的伤口。他没想到他眼中的食物竟然会持枪反抗，不可置信地问：“你为什么会有枪？”
是什么人给她的？冰山脸姐夫？小舅子？还是那个年龄更大些的？
琉卡见他没有立刻倒下，接连又补了两枪。
噗！噗！
随着子弹射进胸膛，工人组长向后趔趄两下，但令琉卡感到惊惧的是对方依旧没有倒下，而是一脸阴沉地重复问：“你哪儿来的枪？是谁给你送进来的？”
连中三枪，枪枪要害，寻常人早就死透了，然而对方对她的攻击并不在意，反而纠结于枪支来源。
琉卡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她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队友送进来的。”
“胡说！外人怎么可能——”工人组长话说一半，突然一眯眼，“不对，你骗我，你在虚张声势。”
如果真是那三个人曾经进来过，不应该只是把枪给他。
还有一个可能——疯子。
工人组长表情阴鸷。
他早就该杀了那个人，如果不是……
“对，我骗了你！”琉卡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这枪的确不是队友送进来的，其实这是……”
话说一半，琉璃般漂亮的瞳孔似乎不自觉向他身后瞟了一眼，然后迅速回来，带着欲盖弥彰的心虚。
工人组长一惊，立即转身，然而后面什么也没有，等意识到被骗时，琉卡早已跑到二十米开外。
“有意思。”工人组长咧嘴一笑，仿佛感到了久违的狩猎乐趣。
他打了个指响，异种们从四面八方爬了出来。
“给我追。”他说道。
空旷的分馏塔回荡着琉卡的脚步声。
通讯设备另一端，洪萨沉默片刻说：“琉卡，你听我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有赌的成分。你现在不顾一切往塔顶跑，不要回头！队长小池他们都在上面，会接应你。”
急促的脚步已转下楼梯，琉卡一个急刹车，鞋底在地面上擦出刺耳声响，在即将与追来的异种面对面撞上之前转而奔上跑去。
异种们蜂拥着追上狭窄的楼梯，雨打屋顶般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琉卡呼吸越来越重。
连日的饥饿与惊吓让她体力即将耗尽，但她不敢休息片刻——那些异种太丑了，她宁愿光鲜亮丽地死去也不要变成那副鬼样子。
琉卡瞥了眼楼梯下方，下方黑魆魆的，看不到地面。
她此时爬了多高？距离塔顶还有多远？前面就是一处通道口，会不会队长他们就在那里？
正浮想联翩时，从通道口拐出一道身影。
琉卡终于看到一丝希望：“队——”
笑容凝固在唇角，前方那道身影，是常贵。
他此时堵住了唯一的去路，拦在琉卡面前。
后面雨打屋顶的声音正在接近。
*
“……池苒。”
“醒醒。”
铁锈味充斥整个口腔，池苒回神，眼前是触目惊心的血。
文乔正背对着他，素白的颈侧多了两排深深的齿痕：“我以为你要把我脖子咬断了。”
池苒张了张嘴：“抱歉，有机会让你咬回来。”
周围是一圈异种尸体，唱诗班四散逃逸，露出长袍下的蜘蛛步足。
池苒突然发现唱诗班停止歌唱后，他的神志一片清明。
老厂长正站在一处伸出金属架子上，此时已毫无顾忌地撕掉伪装，神圣的长袍下面隐隐露出密密麻麻的手，每一只都带着人脸形状的肉瘤，模样十分瘆人。
“这就是你所说的高级进化态？”文乔眼神透着一丝怜悯。
老厂长眼皮跳了一下。这眼神，仿佛他才是那个低级物种，但紧接着他就被自己这种荒谬无聊的想法逗笑了：
“神主慈悲，为世人消除疾病、免除饥饿，因此无论神主赐下的基因会将我们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要心怀感恩地接纳。”
“接纳？看起来接纳得挺好，”池苒睨了他一眼，“没猜错的话洗礼过后，我们也会变成你身上的两张人脸吧？”
老厂长微微一笑，和煦地说：“我们融为一体，成为真正的家人，这样不好吗？”
池苒随手抬枪将一名蠢蠢欲动的异种爆了头，一只脚踩在他痉挛的尸体上。
“那这么说厂里流水线制作的那些香肠，也是你的‘家人’？”
“当然，”厂长微微抬起了头，半颗眼珠被下眼睑遮挡，与下垂的眉尾形成既慈悲、又病态的表情，“每个人在受洗之前都曾宣过誓，要为主舍弃一切，难道这些誓言只是说说而已吗？”
“说得真好，我都想为你鼓掌了，”池苒说着，真的漫不经心拍了两下手，“要不是任务在身，我就加入你们了。”
文乔蹙眉斜了他一眼。
厂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神色，他刚要说话，池苒却抢先打断：
“可是你的‘家人们’知不知道，所谓心甘情愿地侍奉，其实是在你不断利用工厂传送带和唱诗催眠下促成的，所谓神会消除疾病，不过是基因变异后的短暂麻痹，就连那些神赐下的食物，也是用他们同类的肉做成的。”
池苒最后总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这套济世救人的方法还真是成本低廉啊。”
“你懂什么？这世间一切的资源都是神主早就定下的，即使是你们效忠的王廷也不过是拿多数人的利益去供奉更少数的人——”
砰！
文乔毫无预兆地开枪，高脉冲枪弹瞬间削掉了厂长半颗头颅。
粘稠的脑浆混合着血液流下，让厂长的面孔看上去狰狞可怖，他优雅地擦了下仅剩的半张脸说：“真该听赫宾的，向你们这些人传教真是浪费时间。”
刹时，异种全部从暗处涌了上来。
千钧一发，池苒拽住文乔将他一并拉入舱内。
舱门关闭的下一秒，无数异种爬了上来，密密麻麻地将整个机身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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