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共轭

　　锈火号的观测甲板上，凌烬正在调试全息星图。窗外是宇宙的边缘地带，星光稀疏得令人不安，仿佛整艘飞船正漂浮在虚无的边界上。

　　"再检查一次坐标。"凌烬对着通讯器说，"这地方荒凉得连星际海盗都不愿来。"

　　钉子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带着轻微的电子杂音："坐标确认。根据阿七的计算，信号源应该在这片区域0.5光年范围内。"

　　凌烬的手指划过星图，放大一片空白区域。三天前，阿七在例行维护通讯系统时捕捉到一段奇特信号——频率与监督者编码高度吻合，却夹杂着某种让她的归零者核心剧烈跳动的特征。最令人震惊的是，经过分析，那段信号中竟然包含着沈砚独有的能量特征。

　　休息舱的门滑开，阿七抱着数据板小跑进来，眉心那点幽蓝光芒比平时更加明亮。"凌烬哥哥！"她气喘吁吁地说，"我又收到了那个信号！这次持续了整整1.34秒！"

　　凌烬蹲下身接过数据板，上面显示着一串复杂的波形图。即使没有阿七的解析能力，他也能看出这段信号与普通宇宙背景辐射截然不同——太过规律，明显是智能产物。

　　"能确定内容吗？"

　　阿七摇摇头，黑发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加密方式很特殊，不是标准监督者协议。但是..."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的幽蓝核心微微发光，"这里感觉...熟悉。像沈砚哥哥，但又不一样。"

　　凌烬的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冰蓝印记在没有主动激活的情况下自行亮起，散发出微弱但稳定的光芒。

　　"它在回应信号。"阿七睁大眼睛，数据流在瞳孔中闪烁，"凌烬哥哥，让我试试连接。"

　　不等回应，她已经握住凌烬的手腕，小手覆盖在印记上。刹那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在两人之间迸发，阿七的身体突然半透明化，数据流从皮肤下浮现，如同纹身般蔓延全身。

　　"阿七！"凌烬想抽回手，却发现被牢牢吸附住。

　　"等等...我看到了..."阿七的声音变得双重，既有小女孩的清脆，又夹杂着归零者的机械音调，"坐标...在移动...还有..."她的表情突然痛苦地扭曲，"不要相信银色的...银色的..."

　　她的身体猛地后仰，像是被无形力量击中。凌烬终于挣脱，一把抱住瘫软的小女孩。阿七在他怀中颤抖，半透明化的皮肤下数据流乱窜，眼睛一会儿是人类般的惊恐，一会儿又变成完全的机械蓝。

　　"钉子！老锈链！紧急情况！"凌烬对着通讯器大喊。

　　最先冲进来的是钉子，机械义眼立刻锁定阿七的状态："能量过载！她的监督者编码和人类部分在冲突！"机械手迅速调整到医疗模式，释放出稳定脉冲。

　　老锈链紧随其后，手里拿着一个古老的教团仪器。看到阿七的状态，他脸色一变，立刻开始调整仪器参数："我就知道会这样。边缘地带的信号太纯净了，她的系统无法适应。"

　　仪器发出柔和的橙光，笼罩住阿七的身体。慢慢地，数据流开始消退，皮肤恢复实体，但眉心蓝光仍然不稳定地闪烁着。

　　"发生...什么了？"阿七虚弱地问，声音重新变回单纯的小女孩。

　　"你差点数据化了，小七。"凌烬轻轻擦去她额头的冷汗，"下次别这么冒险。"

　　老锈链收起仪器，表情异常严肃："信号里有什么？"

　　阿七皱眉，努力回忆："一个坐标...正在移动...还有沈砚哥哥的声音，但很模糊。他说'不要相信银色的...'然后就中断了。"

　　"银色的什么？"钉子问。

　　"没听清。"阿七摇头，突然打了个喷嚏，几点蓝光从鼻尖飘散，"信号消失了。"

　　凌烬看向自己的手背，印记已经恢复平静，但触摸时仍能感到一丝余温，像是刚熄灭的炭火。"沈砚想警告我们什么？"

　　老锈链的护目镜变得完全不透明："不确定。但那个坐标...能标出来吗？"

　　阿七点点头，小手在全息星图上划动。一个红点在宇宙边缘闪烁，正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移动着。

　　"不是自然天体。"钉子分析道，"移动轨迹显示智能控制特征。"

　　老锈链突然转身走向门口："我需要查阅一些资料。阿七，你休息，别再接触那个信号了。"

　　门关上后，凌烬和钉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机械人压低声音："他的生理读数不对劲。心跳加速，瞳孔扩张...像是恐惧，又像是兴奋。"

　　阿七蜷缩在凌烬怀里，小手无意识地玩着衣角："凌烬哥哥...我害怕。"

　　"怕什么？"凌烬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普通小女孩那样。

　　"信号里的东西...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像回家，又像走进陷阱。"她仰起小脸，眼中数据流短暂闪过，"我的归零者部分想回应它，但人类部分在尖叫着逃跑。"

　　凌烬抱紧她："我们一起面对。不管那是什么，不让你一个人承担。"

　　钉子突然站直身体，机械义眼转向门口："老锈链在通讯室，启动了加密频道。要监听吗？"

　　"你能做到？"

　　机械人发出类似轻笑的声音："自从经历了情感数据流，我的黑客技能提升了37.5%。"

　　几分钟后，钉子的义眼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全息影像：老锈链正在和某个未知对象通话，画面严重干扰，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

　　"...确认是'银翼'吗？"
　　"...不可能...七十年前就..."
　　"...如果他们还活着..."
　　"...必须阻止阿七接触..."

　　影像突然中断。钉子摇摇头："他用了教团级别的量子加密。我只能破解这么多。"

　　阿七的身体微微发抖："他在说谁？什么是'银翼'？"

　　凌烬的手背印记突然又刺痛了一下。这次没有光亮，只是一种强烈的直觉。他站起身："我们去问个清楚。"

　　三人来到通讯室门前，钉子用机械臂轻松破解了电子锁。门滑开的瞬间，老锈链猛地转身，手里还拿着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装置——像是教团科技与监督者设计的混合体，中央悬浮着一小块银色碎片。

　　"出去！"老锈链罕见地提高了音量，"这不是你们该看的！"

　　凌烬挡在阿七前面："什么是'银翼'？为什么你要瞒着我们调查那个信号？"

　　护目镜后的眼睛闪烁着复杂情绪。老锈链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装置："锈链教团最深的秘密...我以为永远不需要提起。"

　　他按下装置上的按钮，银色碎片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一艘流线型的银色飞船，船身上刻着监督者与锈链教团的双重标志。

　　"七十年前，教团最顶尖的十二位科学家——包括马库斯和我——启动了一个秘密项目。我们相信监督者文明并非完全灭绝，而是转移到了宇宙边缘的某个维度。"

　　影像切换，显示出一个巨大的银色结构体，形状如同展开的翅膀。

　　"'银翼'是我们建造的桥梁，用来寻找监督者。但在首次跃迁测试中，它连同乘员一起...消失了。教团宣布项目失败，所有记录被封存。"

　　阿七从凌烬身后探出头："那个信号...是'银翼'发来的？"

　　"不可能。"老锈链摇头，"我们检测了七十年，没有任何回应。直到..."

　　"直到阿七出现。"凌烬突然明白了，"归零者是唤醒信号的钥匙。"

　　老锈链的装置突然发出刺耳警报，银色碎片剧烈震动。全息影像扭曲变形，显示出一个模糊的人形——穿着教团制服，面容苍老但依稀可辨。

　　"克里斯特..."人影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终于...找到你了..."

　　老锈链脸色瞬间惨白："艾德琳？不可能...你早就..."

　　人影继续道，声音断断续续："银翼...成功了...我们找到了...监督者...但他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通讯突然中断，碎片失去光泽，掉落在地。整个锈火号剧烈震动，警报声响彻每个角落。

　　钉子冲向控制面板："不明物体接近！体积巨大！能量读数...不像任何已知飞船！"

　　凌烬抱起阿七冲向观测甲板。窗外，宇宙的黑暗被一道银色光芒撕裂——一对巨大的、金属质感的"翅膀"正缓缓展开，翼展足以遮蔽星辰。在那银翼中央，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符号：监督者与锈链教团的标志融合变形，形成了某种全新的图腾。

　　阿七的幽蓝核心突然剧烈跳动，小手紧紧抓住凌烬的衣领："凌烬哥哥...它在召唤我..."

　　手背上的冰蓝印记爆发前所未有的光芒，沈砚的声音直接传入凌烬的意识，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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