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废牌建皇朝

　　第49章北夏来使

　　黑石堡东南角的阴影里，时间仿佛凝固。林枫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面，鼻尖萦绕着青苔和岩石风化后的特殊气味。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内有力而急促的搏动，也能听到头顶上方不远处，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模糊的交谈声。

　　墨羽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林枫身侧，用极低的气流声说道：“殿下，巡逻队过去了，下一队过来大概需要半炷香的时间。墙头固定哨的视线有死角，就在我们正上方偏右的位置，大约有三次心跳的间隙。”

　　林枫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上方。这段城墙与山体连接处，确实存在一个因地质沉降和雨水冲刷形成的、不易察觉的凹陷区，墙砖也有些许松动。墙根下堆积的碎石和泥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垫脚坡。

　　“就是现在！”林枫眼中寒光一闪，对身后做了个手势。

　　两名身材最为瘦小矫健的守墓人立刻上前，他们脚上穿着特制的、带有细小倒钩的软底鞋，手上戴着同样材质的护掌。只见他们如同猿猴般，利用墙砖的微小缝隙和凸起，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动作流畅得令人惊叹，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仅仅几个呼吸间，两人便已抵达垛口下方，紧贴着墙壁，屏息凝神。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支细长的竹管，对着垛口上方，轻轻吹出一股几近无味的淡薄烟雾。这是守墓人秘制的迷香，剂量不大，但足以让附近的哨兵在短时间内精神恍惚，反应迟钝。

　　等待了片刻，确认上方没有异常动静后，那名守墓人才如同狸猫般，一个轻巧的翻身，越过了垛口，消失在墙头。片刻后，一条用特殊材料编织、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绳索从垛口垂了下来。

　　“上！”林枫低喝一声，抓住绳索，率先向上攀爬。墨羽紧随其后，然后是其他队员，动作迅捷而有序。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从开始攀爬到最后一人在墙头隐没，总共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巡逻队的脚步声才刚刚从远处再次传来。

　　成功潜入！

　　墙头内侧是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废弃的守城器械。不远处，那名被迷香影响的哨兵正靠在垛口上，眼神有些迷离地打着哈欠，对近在咫尺的入侵者毫无察觉。

　　林枫打了个手势，小队立刻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化整为零，分成数个小组，如同水滴渗入沙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石堡内部纵横交错的巷道和阴影之中。

　　他们的目标明确：粮仓、武库，以及……制造混乱。

　　黑石堡内部，因为主将屠千山率领大半精锐出城，显得比平日要松懈一些。留守的第三营士兵，虽然依旧在岗位上，但警惕性难免下降。街道上偶尔有换岗的士兵走过，也是步履匆匆，低声交谈着将军出城追敌的事情，言语间不乏对夺回粮草、立下功劳的期待。

　　谁也没有想到，致命的危机，并非来自城外，而是已经从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渗透了进来。

　　墨羽亲自带领一个小组，目标直指位于城堡中心区域的大型粮仓。粮仓由厚重的砖石砌成，门口有四名士兵守卫。

　　两名影卫如同鬼魅般从巷口的阴影中闪出，手中的黑色短梭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没有反光。

　　“嗖！嗖！”

　　两名守卫应声倒地，咽喉处各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

　　另外两名守卫大惊，刚想呼喊，墨羽已经如同疾风般掠至近前，手中造型奇特的短棍闪电般点出，精准地击中一人的太阳穴，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另一人则被身后悄然出现的守墓人用淬毒的匕首捂住了嘴，瞬间毙命。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

　　墨羽迅速检查了粮仓大门，是厚重的木门，上了铁锁。他并不急于破门，而是从怀中取出几个黑乎乎、如同泥丸般的东西，将其小心翼翼地塞进门缝和墙壁的通风口处。这是守墓人特制的延时燃烧物，内部混合了硫磺、硝石和猛火油，一旦引燃，极难扑灭。

　　“撤！去武库！”墨羽低声道，小组迅速消失在巷道中。

　　与此同时，林枫带领的另一组，也遭遇了小股巡逻队。

　　五名士兵正沿着一条狭窄的巷道巡逻，迎面撞见了从拐角处走出的林枫几人。双方都是一愣。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怎么没见过……”为首的伍长话还没问完，林枫身后一名影卫已经动了！

　　身影如烟，刀光如线！

　　那伍长只觉得脖颈一凉，视线便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自己无头的身体缓缓倒下。另外四名士兵还没来得及拔出武器，就被其他影卫和守墓人如同砍瓜切菜般解决，尸体被迅速拖入旁边的杂物堆掩盖。

　　“加快速度！”林枫脸色冰冷。遭遇战意味着暴露的风险大增，必须尽快完成纵火任务，制造足够大的混乱。

　　他们很快找到了武库的位置。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有整整一队士兵（十人）看守，而且武库大门是包铁的，更加坚固。

　　强攻必然惊动敌人。

　　林枫目光一扫，看到了武库旁边的一排低矮营房，那里似乎是堆放引火之物和杂物的地方。

　　“改变目标，烧营房！”林枫当机立断。

　　小组绕到营房侧面，用匕首划开牛皮窗户，将身上携带的所有火油罐和燃烧物尽数扔了进去。随即，一支火折子被引燃，丢了进去。

　　“轰——！”

　　干燥的杂物和火油瞬间被点燃，火苗猛地窜起，迅速蔓延开来！

　　“走水了！走水了！”附近的士兵终于发现了异常，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堡中心区域的粮仓方向，也猛地爆发出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墨羽安置的延时燃烧物生效了！

　　两处大火，几乎同时燃起！尤其是在这干燥的秋季，风助火势，烈焰迅速吞噬着木质结构的营房和粮仓里堆积如山的草料、粮食！

　　“粮仓着火了！”
　　“武库那边也烧起来了！”
　　“有奸细！城里有奸细！”

　　黑石堡内，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留守的军官声嘶力竭地试图组织救火和搜捕奸细，但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和不知藏在何处的敌人弄得人心惶惶，救火的、逃窜的、胡乱搜索的混作一团，建制完全被打乱！

　　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即使在十几里外，也能清晰地看到。

　　就在黑石堡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之际，龙渊城，也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此时龙渊城的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赵柱劫粮成功，但尚未返回；殿下亲自潜入黑石堡，生死未卜；城外，雍亲王的封锁线依旧如同铁箍。孙海和墨渊坐镇城中，心力交瘁，既要稳定内部日益浮动的人心，又要时刻关注着外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报——！”一名斥候急匆匆闯入临时帅府，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孙将军，墨老！城外……城外来了几个人，打着白旗，说是……说是北方夏国的使者，要求见监国殿下！”

　　“夏国使者？”孙海和墨渊同时一惊，霍然起身。

　　夏国，乃是与大炎对峙百年的北方强敌，也是北疆常年战乱的根源之一。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使者来龙渊？

　　“来了多少人？可有军队随行？”孙海急声问道。

　　“只有五人，皆是文官和护卫打扮，并无军队随行。为首者自称是夏国枢密院承旨，名叫萧承恩。”

　　孙海与墨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和疑惑。夏国此时遣使，目的何在？

　　“监国殿下不在城中，此事……”孙海有些犹豫。与敌国使者接触，乃是滔天大罪，若是传扬出去，龙渊“叛匪”的罪名上，恐怕还要再加一条“通敌卖国”。

　　墨渊沉吟片刻，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夏国此时遣使，必有所图。或许，与殿下正在进行的行动有关。无论如何，不能怠慢，也不能轻易拒绝。先请他们进来，严密‘保护’起来，探明其来意再说。”

　　“也只好如此了。”孙海点头，下令道，“打开侧门，放他们进来！记住，只准使者一人入帅府，其余护卫‘请’到别处休息，好生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很快，一名身着夏国文官服饰、年约四十、面容清癯、眼神沉稳的中年男子，在龙渊士兵“护送”下，走进了气氛肃杀的帅府。他便是夏国枢密院承旨，萧承恩。

　　萧承恩面对满堂戎装、眼神不善的龙渊将领，神色坦然，毫无惧色，只是微微拱手：“夏国使臣萧承恩，见过诸位将军。不知龙渊监国，林枫殿下何在？外臣奉我主之命，有要事相商。”

　　孙海作为目前龙渊最高军事指挥官，上前一步，沉声道：“监国殿下军务繁忙，暂不便见客。萧大人有何要事，可先与本将言明。”

　　萧承恩目光扫过孙海，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墨渊，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托词，但并不点破。

　　“既然如此，外臣便直言了。”萧承恩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正式而富有煽动性，“我主夏皇，听闻林监国乃前朝北辰王嫡血，英雄年少，于龙渊高举义旗，反抗暴炎，心中甚为钦佩。暴炎无道，侵我疆土，虐我百姓，亦为吾国之世仇。”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孙海等人的神色，继续道：“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今雍亲王大军压境，龙渊势孤，外臣此来，便是代表夏国，欲与林监国结为盟好，共抗暴炎！”

　　结盟？共抗暴炎？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萧承恩亲口说出时，孙海和墨渊心中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与虎狼般的夏国结盟，这……

　　萧承恩不等他们回答，便抛出了诱人的条件：“若林监国愿与我大夏结盟，我主可承诺：第一，立即开放边境贸易，龙渊所需之粮草、军械、战马，我国皆可以市价七成优先供应！第二，若雍亲王进攻龙渊，我国可陈兵边境，牵制其部分兵力，使其不能全力施为！第三，待他日林监国光复故土，我大夏愿与新生之大夏（或新朝）签订永世盟好，划定疆界，互不侵犯！”

　　粮草、军械、牵制雍亲王……每一条，都直指龙渊目前最迫切的需求！这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帅府内一片寂静，所有将领的目光都投向了孙海和墨渊。不少人眼中流露出心动之色。若能获得夏国的支持，眼前的困局，似乎立刻就能迎刃而解！

　　然而，孙海和墨渊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们都是经历过边关烽火的人，深知夏国绝非善类。与夏国结盟，无异于饮鸩止渴！

　　孙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萧大人，贵国好意，我等心领。然，结盟之事，关系重大，非监国殿下不能决断。且，我龙渊虽与暴炎为敌，却亦是炎黄子孙，与贵国……终究有别。此事，需从长计议。”

　　萧承恩似乎料到会有此反应，并不气馁，反而笑道：“孙将军所言，外臣理解。然，如今局势危如累卵，雍亲王五万大军虎视眈眈，龙渊存亡，或许就在旦夕之间。若拘泥于虚名，而致基业倾覆，岂非不智？外臣可在此等候林监国归来，亲自与他商议。相信以林监国之雄才大略，必能做出最有利于龙渊的选择。”

　　他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压力。他将选择权，或者说，是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直接抛给了尚未归来的林枫。

　　孙海和墨渊面色凝重。他们知道，夏国使者的到来，以及其所提出的结盟条件，将在龙渊内部引发巨大的争议和动荡。而最终如何抉择，将极大地影响龙渊未来的命运。

　　是坚守民族大义，独自面对强敌？还是与虎谋皮，换取一线生机？

　　这个艰难的决定，伴随着黑石堡方向的冲天火光和夏国使者意味深长的笑容，一起摆在了龙渊，也摆在了尚未归来的林枫面前。

　　北疆的棋局，因为夏国的落子，变得更加复杂和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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