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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重生
凤寰宫内,药香氤氲,却始终驱不散那股盘踞在沈澜眉宇间的疲惫。自元祈出征后,她虽强撑着处理政务,但“冰髓蛭”之毒如附骨之疽,在身体最为劳累时便会悄然反扑。
连日的殚精竭虑,加上对前线战事的忧心,终是让她旧疾复发,卧于榻上,面色较平日更为苍白几分。
当殿门被猛地推开,元祈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与风雪闯入时,她正半阖着眼,勉力抵抗着体内一阵阵上涌的寒意。他那句“赤阳草我带回来了”,如同破开阴云的阳光,让她倏然睁大了眼睛,黯淡的眸子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陛下!”太医令连忙迎上,声音带着激动与敬畏。
元祈无暇他顾,径直将那只寒玉盒递过去,声音因急切而略显沙哑:“快!以此入药!”
太医令双手微颤地接过玉盒,打开一看,只见那株赤阳草通体赤红,形态宛如跳动的火焰,一股温润而蓬勃的生机之力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陛下,此乃至阳圣药,正是‘冰髓蛭’这等阴寒奇毒的克星!然其药性过于猛烈,需以百年人参固本,辅以雪莲、灵芝等温和珍药为臣佐,缓缓化之,方能既驱剧毒,又不伤皇后娘娘凤体根本!”
“需要何物,尽管开口!太医院没有的,朕命人即刻去寻!”元祈斩钉截铁。
“所幸所需诸药,宫中皆备有极品!”太医令连忙道,随即转身对助手们疾声吩咐,“快!取紫参丹炉……”
整个太医院随着他的指令高速运转起来。元祈则快步走到榻边,握住沈澜冰凉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细微的颤抖,心如同被紧紧攥住。“再坚持一下,澜儿,药马上就好。”
沈澜看着他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双眼,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轻轻点了点头,扯出一抹安抚的浅笑:“我没事,一直在……等你回来。”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元祈就这般守在她身边,不时低声与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也驱散自己心中的焦灼。
寝殿内寂静无声,只有两人交握的双手传递着无言的支持与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浓郁而奇异的药香终于自外间弥漫开来,那香气带着赤阳草特有的温热,又融合了多种珍药的清润,闻之便令人精神一振。
太医令亲自捧着一只白玉药碗躬身而入,碗中汤药色泽呈现出一种瑰丽的金红色,氤氲的热气中仿佛有微光流转。“陛下,娘娘,药已煎好。此药以赤阳草为引,调和诸药君臣佐使,药性虽烈却已中和,正可徐徐拔除阴毒。”
元祈接过药碗,触手温润。他先试了试温度,这才小心翼翼地一手托起沈澜,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将药碗递到她唇边。
沈澜依言,小口小口地将那金红色的药汁饮下。药液入口,初时只觉得一股暖流顺喉而下,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驱散着那如影随形的寒意,让她舒服得几乎喟叹出声。
然而,好景不长。约莫一炷香后,她身体猛地一僵,只觉得丹田处那团暖意骤然化作熊熊烈火,与盘踞在经脉深处的“冰髓蛭”寒毒轰然相撞!冰与火在她体内疯狂交锋,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而来!
“呃啊——”她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而体表却诡异地凝结出细密的白色寒霜,丝丝阴寒之气不断从毛孔中被逼出,与体内的灼热形成冰火两重天的酷刑。
元祈紧紧抱住她,防止她伤到自己,声音沉稳而有力地在她耳边重复:“撑过去,澜儿!药力正在发挥作用,撑过去就好了!”他不断用内力温和地疏导她紊乱的气息,擦拭她额头的冷汗与体表的寒霜,眼神焦灼却无比坚定。
这场源于药力与毒素的战争持续了将近一夜。沈澜几度在剧痛中意识涣散,周身忽冷忽热,仿佛在炼狱中煎熬。元祈始终不曾离开半步,他的手臂成了她最坚实的依靠,他的声音是她对抗痛苦的唯一锚点。
直至天际泛起鱼肚白,沈澜猛地呕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毒血后,那搅动她五脏六腑的剧烈冲突终于开始平息。肆虐的炽热渐渐收敛,转化为温煦的暖流,滋养着受损的经脉,而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寒,则如同潮水般退去,彻底消散。
她力竭地瘫软在元祈怀中,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汗水浸透,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抹萦绕不去的青黑死气却已无踪,呼吸也变得平稳而绵长。
元祈这才敢稍稍放松紧绷的心神,轻轻将她放平在榻上,盖好锦被。他示意一直守候在旁的太医令再次上前诊脉。
太医令仔细切脉,许久之后,脸上终于露出彻底放松的笑容,跪地贺道:“陛下洪福!娘娘体内奇毒已彻底拔除!凤体虽虚,只需好生调养,假以时日,必能康复!”
整个寝殿内凝重的气氛瞬间被喜悦取代。
然而,太医令的笑容很快又转为凝重,他伏低身子,声音带着难以启齿的沉痛:“陛下……毒虽已解,但‘冰髓蛭’毒性过于酷烈,侵蚀日久,已然……已然重创娘娘身体根本,尤其……于胞宫损伤甚巨,将来……只怕……子嗣艰难……”
这话如同惊雷,让殿内所有宫人瞬间屏息,惶恐地垂下头。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元祈的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落在沈澜沉睡的安宁面容上。他轻轻抚过她汗湿的鬓角,动作轻柔,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众人预想的震怒或悲戚,只有一片深如瀚海的平静与坚定。他挥了挥手,所有宫人太医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殿门。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在相依的两人身上。
元祈重新握住沈澜的手,她的手心恢复了温软。他俯身,在她耳畔,用低沉而清晰,足以刻入灵魂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澜儿,毒已经解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恬静的睡颜,最终望向窗外那片沐浴在晨光中的壮丽山河,声音沉凝如誓言:
“这万里江山,便是你我共同的子嗣。我们要做的,是让它河清海晏,让它物阜民丰,让它在我们手中,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有无血脉延续,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彼此拥有,并将携手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刻下属于他们的不朽传奇。
沈澜是在午后醒来的。
阳光透过纱帘,在榻前投下温暖的光斑。她缓缓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元祈靠在榻边假寐的侧脸。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染风尘的戎装,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颌也冒出了些许胡茬,显然是一路奔波后,又守了她整夜。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元祈倏地睁开眼。四目相对的一瞬,他眼中的疲惫瞬间被欣喜取代。
"醒了?感觉如何?"他立即俯身,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额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
沈澜试着动了动,虽然浑身依旧酸软无力,但那股如影随形的阴寒刺痛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发自骨髓深处的暖意。
"很好。"她轻声回答,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清亮,"从未这般好过。"
她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心中涌起阵阵酸楚与暖流交织的复杂情绪:"你一路辛苦了。"
"与你受的苦相比,这算什么。"元祈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那里终于不再是冰冷的。
沉默片刻,沈澜忽然轻声问:"我昏睡时,似乎听到……太医说了什么?是关于……子嗣吗?"她问得平静,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元祈与她十指相扣,没有丝毫回避,目光坦然而坚定:"是。太医说,毒素伤了根本,于生育有碍。"
他顿了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但朕也对你说过——这万里江山,便是你我共同的子嗣。我们要做的,是让它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沈澜静静地望着他,望进他深邃的眼眸深处,那里没有遗憾,没有惋惜,只有一片如海般辽阔的深情与无比坚定的信念。她忽然觉得,那些潜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愿深想的隐忧与遗憾,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大手,唇边漾开一抹清浅却无比释然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
"好。"她只应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这一刻,所有的遗憾都化作前行的力量,所有的伤痛都成为生命的厚度。他们相视而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比血脉更深的羁绊。
阳光正好,洒满寝殿,将两人依偎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窗外,是他们的万里江山;窗内,是他们超越血脉、与山河共存的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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