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y我们的感情好像跳楼机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煤球和雪球似乎也感受到了凝重的气氛，不安地在两人脚边徘徊，发出细微的喵呜声。
　　李曼松开苏夏的手，脱力般靠在玄关的墙壁上，微微仰着头，闭着眼。手腕上被李明宇攥过的地方，隐隐泛起红痕。
　　苏夏心疼地看着她，想去给她倒杯水，刚挪动脚步，口袋里的手机就如同催命符般尖锐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妈妈”。
　　苏夏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比面对李明宇时更深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曼，手指颤抖着，迟迟不敢接听。
　　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在过分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
　　“怎么不接？”李曼睁开眼，看向她，眼神疲惫却带着询问。
　　苏夏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死一般，按下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母亲从未有过的、带着哭腔和极度愤怒的嘶吼，声音大到甚至不用开免提，旁边的李曼也能清晰听到：
　　“苏夏！微博上那些是不是真的？！你跟那个李曼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宇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是不是逼你了？！啊？！”
　　苏夏的心脏像被一只巨手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妈，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母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破碎，“那些照片！还有那个叫周宇的说的！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们老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亲戚朋友的电话都快打爆了！你让我跟你爸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妈！那是假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是李曼她弟弟……”苏夏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试图辩解。
　　“我不管是谁陷害！”父亲愤怒的咆哮声也加入了进来，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母亲压抑的哭声，“苏夏！我告诉你！我们老苏家世代清白，丢不起这个人！你马上跟那个李曼断绝一切关系！立刻离开她！回老家来！”
　　“爸！我不能！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跟周宇早就分手了！我跟姐姐是……”
　　“什么姐姐！叫得那么亲热！”父亲厉声打断她，语气充满了失望和决绝，“苏夏，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那种不三不四的关系……那是变态！是病！你赶紧给我回头！”
　　“爸！不是病！我们是认真的……”苏夏的眼泪终于决堤，声音哽咽。
　　“认真？两个女人之间谈什么认真？！”母亲抢过电话，哭喊着，“夏夏，算妈求你了，好不好？听话，回来吧……离开那个李曼……她是个经纪人，手段多，你玩不过她的……她是不是用什么威胁你了？你跟妈说……”
　　“她没有！是我喜欢她！是我先喜欢她的！”苏夏崩溃地大喊出来，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去捍卫那份不被理解的感情。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几秒钟后，父亲冰冷彻骨、仿佛最后通牒般的声音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苏夏心上：
　　“苏夏，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执意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搞那种恶心人的关系……你就别再认我这个爸！我也没你这个女儿！我们就当没生过你！”
　　“老苏！你胡说什么！”母亲惊恐的哭声传来。
　　但父亲似乎已经气疯了，声音没有任何转圜余地：“我说到做到！你自己选！是要那个姓李的，还是要这个家！”
　　啪！
　　电话被狠狠挂断。
　　忙音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苏夏淹没。
　　她僵在原地，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咚”地一声砸在地板上。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父亲最后那句“没你这个女儿”在脑海里疯狂回荡。
　　眼泪无声地疯狂涌出，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像海草一样缠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一直靠在墙边沉默着的李曼，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苏夏瞬间垮下去的、剧烈颤抖的肩膀，看着她煞白的脸上奔流的泪水，看着她那双瞬间失去所有光彩、只剩下巨大痛苦的眼睛。
　　李曼的心脏像是被凌迟般剧痛。那股痛楚甚至超过了刚才面对家族污蔑时的愤怒。
　　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
　　苏夏原本拥有那么温暖幸福的家庭，拥有那么爱她的父母……现在，却因为和她在一起，被逼到了如此绝境，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和指责。
　　那句“恶心人的关系”、“变态”、“没你这个女儿”，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不仅捅在苏夏心上，也狠狠捅进了李曼的心窝，将她内心深处那点因为爱而刚刚滋生出的勇气和暖意，碾得粉碎。
　　她踉跄着向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抱抱那个崩溃颤抖的女孩，想要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可是，她的手伸到一半，却猛地顿在了空中。
　　她还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她的爱，带来的不是保护和幸福，而是毁灭和灾难。毁掉了苏夏的事业名声，现在，连她最珍视的亲情也要夺走。
　　无尽的愧疚和自我厌恶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李曼吞没。她看着苏夏痛苦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那只伸出的手，无力地、颤抖地垂落下来。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剧痛，发出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对不起……”
　　“苏夏……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苍白无力、却重逾千斤的字，她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她，把光拉进了自己的深渊，却最终让那束光，因她而蒙尘，因她而破碎。
　　公寓里，只剩下苏夏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泣声，和李曼那句淹没在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痛楚和自责的——
　　对不起。
　　冰冷的绝望，如同窗外深沉的夜色，彻底笼罩了两人。
　　那通决绝的电话像一场冰冷的冬雨，将苏夏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
　　之后几天，父母没有再打电话来，微信也沉寂无声。这种死寂般的沉默，比之前的咆哮和哭喊更让人窒息。
　　苏夏不敢主动联系，生怕听到更伤人的话，只能把自己埋进工作里，机械地背台词、走位、表演，只有在镜头对准时，才勉强挤出符合角色要求的情绪。
　　李曼变得更加沉默。她几乎不再去公司，所有工作都通过电话和视频会议处理。她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烟灰缸里的烟蒂也越来越多。
　　她依旧会为苏夏准备三餐，提醒她添衣，但那双眼睛里总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和沉重的负罪感。
　　晚上，她会紧紧抱着苏夏入睡，力道大得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但苏夏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总是紧绷的，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未曾舒展。
　　那种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的氛围，弥漫在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直到三天后的一个傍晚。
　　苏夏刚结束一场戏，刚开车回到地库准备锁上车，手机再次震动起来。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妈妈”二字，她的心脏条件反射般猛地一缩，手指冰凉，几乎不敢去接。
　　铃声响了很久，她才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按了接听，声音干涩：“……妈。”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哭闹或斥责，而是一种异常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决绝的声音，背景音里还有火车鸣笛和嘈杂的人声：
　　“夏夏，我跟你爸到北城站了。把地址发过来，我们现在过去。”
　　苏夏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什……什么？你们来北城了？！”她猛地坐直身体，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慌而变调，“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你们来干什么？！”
　　“跟你说？跟你说你还能让我们来吗？”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冷硬，“我们来干什么？来看看那个把你迷得连爹妈都不要了的李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地址！”
　　“不行！”苏夏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你们不能来！马上买票回去！我不会告诉你们地址的！你们别来打扰她！”
　　她几乎能想象到父母见到李曼时会说出多么伤人的话，会怎样用审视和鄙夷的目光将她剥皮拆骨！李曼已经因为她承受了太多，她绝不能再让她面对这样的羞辱和伤害！
　　“苏夏！”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违逆的愤怒和痛心，“你是不是真要为了她，跟我们彻底断绝关系？！我们人都到火车站了！你今天不见也得见！”
　　“妈！求你们了……别逼我……”苏夏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绝望又无力。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盖在她紧紧攥着手机、剧烈颤抖的手上。
　　苏夏愕然转头。
　　李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车旁，她显然听到了电话内容。
　　她对着苏夏，极其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她微微倾身，对着苏夏手中的手机，声音清晰而平静地开口：
　　“阿姨，您好。我是李曼。”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止了。
　　苏夏惊恐地看着李曼，用眼神疯狂示意她不要说话。
　　李曼却仿佛没有看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对着话筒说道，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和叔叔既然已经到了，那就见面谈吧。我把地址发给苏夏，让她发给您。我们……先去等您。”
　　说完，她不等对方回应，便示意苏夏挂断电话。
　　苏夏几乎是机械地照做了，手指僵硬地按下了挂断键。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姐姐！你干什么！”苏夏猛地抓住李曼的手臂，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你不能见他们！他们会……他们会说出很难听的话！他们会伤害你的！我不要你面对这些！”
　　李曼反手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过去。她看着苏夏通红的、写满惊恐和心疼的眼睛，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虽然看起来比哭还让人难受。
　　“傻不傻……”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坚定，“那是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是因为爱你，才会这么生气，才会千里迢迢赶过来。”
　　她抬起另一只手，极轻地拂去苏夏眼角渗出的泪珠，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担当。
　　“这件事，总是要面对的。躲不过去的。”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苏夏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不能永远让你挡在我前面，替我承受他们的怒火和指责。”
　　“因为是我让你陷入了这种两难的境地。所以，这最后一关，必须由我自己来面对。”
　　她的目光落在苏夏无名指上那枚闪烁着微光的戒指上，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冰凉的戒圈，声音低了下去。
　　苏夏死死攥着李曼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一遍遍地摇头，眼泪无声地滚落。
　　“不要……姐姐，我们回家，别管他们，求你了……”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哀切的恳求。她太了解父母盛怒之下会说出怎样伤人的话，她无法忍受那些刀子一样的言语刺向李曼，尤其是在她已经如此脆弱的时候。
　　李曼却异常坚持。她抬起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却坚定地擦去苏夏脸上的泪水，眼神里有一种苏夏从未见过的、近乎悲壮的平静和决绝。
　　“苏夏，看着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件事，必须由我来面对。我不能永远让你挡在我前面，替我承受一切。这是我的责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夏无名指上的戒指，声音更柔了些，却也更坚定：“而且，我想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家庭，养育出了这么好的你。我也想……亲自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爱，而我，会拼尽全力去做到。”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苏夏——那是一个位于公寓附近、环境清雅安静的茶室定位。
　　“告诉他们来这里。”李曼将手机塞回苏夏手里，语气不容反驳，“家里不合适，那是我们的地方。在外面，对彼此都保留一点余地。”
　　苏夏看着她平静却坚毅的侧脸，知道一切已无法转圄。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攫住了她。她颤抖着手，将茶室的地址发给了母亲，附带了一句：「半小时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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