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话未完

　　大课间的铃声像道无形的指令，原本喧闹的教学楼瞬间空了大半。

　　走廊里只剩下各班值日生拖动桌椅的摩擦声，还有窗外传来的广播体操前奏——“第九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走……”

　　谢瑾瑜趴在空荡荡的课桌前，盯着数学练习册上那道解析几何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戳了好几个墨点。

　　平时这种时候，夏云培总会坐在旁边，拿过他的笔圈出关键条件：“你看这里，焦点坐标藏在椭圆方程里，先转成标准式……”可现在座位是空的，草稿纸上的辅助线歪歪扭扭，像条找不着方向的蛇。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笔一扔。

　　教室里太安静了，窗外的口号声、踏步声顺着窗户缝钻进来，反倒衬得心里发慌。

　　老师说他前段时间低血糖晕倒过，特许不用去做操，可真让他一个人待着，又觉得坐立难安。

　　“算了。”谢瑾瑜起身走到窗边，班里的人早就涌去操场了，连最爱摸鱼的徐彦辰都被值日生拽着跑了。他索性推开教室门，慢吞吞地晃到二楼走廊。

　　栏杆被太阳晒得有点烫，他支着胳膊肘趴在上面往下看。

　　操场像块被打翻的调色盘，穿着蓝校服的学生们排着整齐的方阵，随着音乐抬手、弯腰、踢腿，动作整齐得像被按了复制粘贴键，这学校也真是的，周四和周五说是可以随意穿搭，一到了课间操还不是要把校服套上。

　　校长果然站在主席台上，背着手像尊雕像，谢瑾瑜突然懂了那种感觉——从高处往下看，人群像涌动的潮水，自己却站在岸边，既疏离又莫名安心。

　　他的目光在方阵里转来转去，高二（一）班的队伍在东边，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队伍前排的身影。

　　夏云培的动作总是标准得像教科书，抬手时胳膊绷得笔直，转体时脊背挺得端正，连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来的弧度都透着股清爽。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瑾瑜看得有点出神，直到广播里喊“扩胸运动”，他突然想起早上被夏云培握过的手，指尖好像又泛起了点微凉的触感。

　　“看什么呢？”

　　一道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谢瑾瑜吓得差点撞在栏杆上。

　　他猛地回头，夏云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额角还带着点薄汗，校服领口敞开着，气息里混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你、你怎么回来了？”谢瑾瑜舌头有点打结，刚才还在操场上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像凭空变出来的似的。

　　夏云培挑眉，伸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广播里喊整理运动的时候，有人老盯着我发呆，我再不回来，估计要被你看穿个洞了。”

　　“谁、谁看你了！”谢瑾瑜脸一热，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刚想说自己在看别人，脚下突然一绊——早上急着抄作业，鞋带松了都没察觉，此刻鞋带头缠住了另一只鞋的鞋跟，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小心！”

　　夏云培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住他，可惯性太大，两人一起向后倒去。

　　谢瑾瑜只觉得天旋地转，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反而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咚”的一声闷响，是夏云培的后背先撞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唔……”夏云培闷哼了一声，却没松开手，一只手稳稳护着谢瑾瑜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支撑起身体。

　　等稳住身形，谢瑾瑜才发现自己正跨坐在他的腿上，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的细小汗珠。

　　“你……”谢瑾瑜慌得想爬起来，手忙脚乱间却抓住了夏云培敞开的校服前襟，布料下的体温烫得他指尖发麻。

　　夏云培却没动，反而低头看着他，护着后脑勺的手轻轻揉了揉，语气里带着点戏谑的笑意：“摔傻了？还是说……”他故意顿了顿，眼神落在谢瑾瑜泛红的耳垂上，“舍不得起来？”

　　“谁、谁舍不得了！”谢瑾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想往后缩，结果动作太急，膝盖不小心撞在夏云培的腰侧。

　　“嘶——”夏云培低吸了口气，眉头微蹙。

　　“对不起对不起！”谢瑾瑜瞬间慌了神，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伸手想去扶他，“你没事吧？是不是撞疼了？”

　　“疼。”夏云培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却故意板着脸，“不过要是某人亲我一下，说不定就不疼了。”

　　“你胡说什么呢！”谢瑾瑜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他想撒手站起来，可夏云培撑在地上的手突然一用力，非但没让他起身，反而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夏云培的呼吸轻轻拂在他的脸上，带着点薄荷牙膏的清凉味。他低头看着谢瑾瑜慌乱的眼睛，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羽毛搔在心上：“刚才在楼上看了那么久，不是想我了？”

　　“我没有！”谢瑾瑜嘴硬，可眼神却躲闪着不敢看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夏云培的校服扣子，“我就是……就是看大家做操。”

　　“哦？看大家做操？”夏云培挑眉，伸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脸颊，“那我刚才在队伍里回头的时候，是谁慌忙低下头假装看栏杆？嗯？”

　　谢瑾瑜的心猛地一跳——他什么时候回头了？自己怎么没发现？

　　见他一脸茫然，夏云培忍不住笑出声，声音低沉又好听：“傻瓜，我骗你的。”他抬手帮谢瑾瑜把松开的鞋带系好，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什么稀世珍宝，“不过你趴在栏杆上的样子，从楼下看特别明显，是不是想要了？”

　　“你才想要了！”谢瑾瑜气鼓鼓地瞪他，可心里的慌乱却悄悄散了，只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他看着夏云培认真系鞋带的侧脸，晨光顺着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鼻梁的线条清晰又好看。

　　“好了。”夏云培拍了拍他的膝盖，“可以起来了，再坐下去，等下被巡查的教导主任看到，我们俩就要去办公室喝茶了。”

　　谢瑾瑜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连忙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可刚站稳就被夏云培拉住了手。

　　谢瑾瑜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低头就看见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夏云培牢牢攥着，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想挣开，却又没什么力气。

　　“你干嘛？”他咬着唇瞪人，耳廓还红得厉害，“快松开，等下有人过来了。”

　　夏云培没动，反而低头看了眼他刚站稳的脚——刚才被绊到的那只鞋，鞋带果然松松垮垮拖在地上。

　　“急什么。”他慢悠悠地开口，目光在那根鞋带上打了个转，突然松开谢瑾瑜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谢瑾瑜正纳闷，就见夏云培微微屈膝，竟是单膝蹲了下去。

　　“夏云培你——！”谢瑾瑜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想去拉他，“你干什么啊！快起来！”

　　这姿势也太扎眼了，虽说走廊这会儿空荡荡的，可保不齐哪个班级的同学提前回来，看到这场景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夏云培却稳稳按住他的膝盖，抬头看他时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别动，再动又要摔了。难道你还想再坐我腿上？”

　　“你闭嘴！”谢瑾瑜又气又急，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偏偏夏云培的手按在膝盖上，力道不重却让他没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低下头，手指轻巧地勾起他的鞋带。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偶尔碰到谢瑾瑜的脚踝，带着点微凉的触感，像羽毛轻轻扫过，引得谢瑾瑜浑身发颤。

　　“夏云培……”谢瑾瑜的声音都带上了点气音，“你快点行不行？”

　　“急什么？”夏云培头也不抬，嘴角噙着笑，“系鞋带要系紧点，不然等下又松了，再摔一次怎么办？难道还想让我再给你当一次垫子？”

　　“谁、谁要你当垫子了！”谢瑾瑜梗着脖子反驳，可视线落在夏云培发顶时，心跳却莫名乱了节拍。晨光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能看到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微微翘起，透着点平时少见的慵懒。

　　“哦？那下次你摔的时候，我躲开？”夏云培一边说，一边灵巧地将鞋带交叉、穿过鞋孔，动作熟练得不像话。

　　“你敢！”话一出口，谢瑾瑜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好像巴不得自己再摔一次似的。

　　果然，夏云培轻笑一声，终于抬起头，：“这么说，还是想让我接着给你当垫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瑾瑜简直要被他气炸了，偏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胡乱别过脸，“你快点系！”

　　“遵命。”夏云培低笑一声，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手指穿梭间，很快就系好了一个工整的蝴蝶结。他还故意拽了拽，确认系紧了，才满意地松开手。

　　可他没立刻站起来，反而仰头看着谢瑾瑜，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个刚系好的蝴蝶结：“你看，多乖。”

　　谢瑾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他的手指还停在鞋带上，那点微凉的触感顺着脚踝一路窜上来，让他后颈都开始发烫。

　　“系、系好了就赶紧起来！”他催促道，声音都有点发飘。

　　夏云培却没动，反而微微仰头，视线从他泛红的脸颊一路往上，落在他慌乱的眼睛上，声音放得又轻又低：“谢瑾瑜，你刚才在楼上，到底在看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看他们做操……”

　　“撒谎。”夏云培打断他，眼神笃定得很，“你看了我至少有五分钟。”

　　谢瑾瑜的心猛地一跳：“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在看你啊。”夏云培说得理所当然，眼里的笑意像要溢出来，“从队伍里偷偷看你趴在栏杆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发呆，可怜兮兮的。”

　　“谁、谁可怜兮兮了！”谢瑾瑜被他说得脸上火辣辣的，偏偏又没法反驳，只能气呼呼地瞪他，“你做操不认真，偷看我干什么？”

　　“因为你比广播操好看啊。”夏云培笑得坦荡，“怎么？不行吗？”

　　谢瑾瑜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着唇别过脸，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夏云培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终于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很自然地抬手，帮谢瑾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好了，这下不会再摔了。”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谢瑾瑜的脖颈，引来对方一阵轻颤，“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又带上了点戏谑：“要是你还想找借口跟我近距离接触，也不用非得靠摔跤，直接告诉我就行。”

　　“夏云培！”谢瑾瑜再也忍不住，抬手就想去打他，却被夏云培一把抓住手腕。

　　对方的掌心温热，力道刚好，既不会弄疼他，又让他挣不开。

　　夏云培抓着他的手腕往回一带，谢瑾瑜没站稳，踉跄着撞进他怀里。

　　鼻尖撞上对方结实的胸口，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刚运动完的温热气息，把他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你干什么……”谢瑾瑜的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轻轻捏住，抬眼撞进夏云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里面盛着点笑意，更多的却是让他心慌的认真，像有团火在慢慢烧，把周围的空气都烤得发烫。

　　“干这个。”夏云培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下一秒，温热的唇就覆了上来。

　　谢瑾瑜浑身一僵，脑子里嗡嗡作响，操场上残留的广播声、远处的嬉笑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唇上柔软又灼热的触感。

　　夏云培的吻很轻，带着点试探，像羽毛落在心尖上，痒得他想躲，却又迈不开腿。

　　他身上那件深绿色的短袖本就松垮，刚才一挣扎，领口又往下滑了些，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在晨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

　　夏云培的视线落在那片肌肤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手臂忽然收紧，把人更紧地捞进怀里，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吻渐渐深了下去。

　　“唔……”谢瑾瑜的睫毛颤得厉害，眼角泛起点湿意。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猛地推开，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夏云培的校服后背，指节都泛了白。

　　舌尖被轻轻舔舐的时候，他浑身像过了电，腿软得差点站不住，只能靠着对方的支撑才勉强稳住。

　　“你……你别乱搞……”他好不容易挣开点距离，喘着气低声抱怨，声音软得像棉花糖，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嘴唇被吻得泛红，带着水光，看起来格外诱人。

　　夏云培低笑出声，气息喷在他的颈窝，烫得他缩了缩脖子。

　　“乱搞？”他故意咬了咬他的耳垂，看着谢瑾瑜瞬间绷紧的身体，语气里的调戏藏都藏不住，“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不乱搞？像刚才那样系鞋带？”

　　“你……”谢瑾瑜被他说得脸红心跳，想反驳，却被他又一次堵住了嘴。

　　这次的吻更凶，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像要把他所有的呼吸都夺走。

　　他能感觉到夏云培的手顺着他的后背慢慢下滑，停在他的腰侧，轻轻摩挲着，引得他一阵轻颤。

　　“怕什么？”夏云培稍稍退开，鼻尖蹭着他的鼻尖，眼神亮得惊人，“这里没人，教导主任刚走，徐彦辰那家伙估计还在操场找我。”

　　他低头看了眼谢瑾瑜松垮的领口，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锁骨，“还是说……你怕自己忍不住？”

　　“谁忍不住了！”谢瑾瑜气得想捶他，可手刚抬起来就没了力气，只能软软地搭在他胸口，推搡的力道轻得像撒娇，“你快放开……等下有人来了……”

　　“来了又怎么样？”夏云培挑眉，非但没放，反而低下头，在他锁骨上轻轻咬了一下。

　　“唔！”谢瑾瑜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捂住领口，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夏云培！你疯了！”

　　“疯了也是被你逼的。”夏云培看着他泛红的锁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谁让你站在楼上看我那么久，还穿得这么……引人犯罪。”他故意把“引人犯罪”四个字说得很慢，带着点戏谑的沙哑。

　　谢瑾瑜的脸瞬间红透了，抓起他的手就往旁边拽：“你别胡说！我这衣服怎么了？”

　　“没怎么。”夏云培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两步，却依旧把他圈在怀里，不让他逃开，“就是觉得……很好看。”他低头凑近他耳边，“尤其是被我吻过之后，更红了。”

　　“你闭嘴！”谢瑾瑜捂住耳朵，不想听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可心跳却像擂鼓一样，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刚才那个吻的触感还留在唇上，带着点麻，有点痒，让他心慌意乱，却又有点舍不得推开。

　　夏云培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终于收敛了些，只是依旧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放得很柔：“好了不逗你了。”他轻轻拍了拍谢瑾瑜的背，“回去吧，真要上课了，再不走，你的解析几何就真要留到明天了。”

　　谢瑾瑜闷闷地“嗯”了一声，却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你刚才……为什么突然……”

　　“突然吻你？”夏云培替他把话说完，低头看着他泛红的眼睛，语气很认真，“因为想吻你，从你站在楼上看我的时候就想了。”

　　谢瑾瑜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夏云培揉了揉头发：“走吧，回去讲题，再不走，某个人又要对着习题册发呆了。”

　　他拉着谢瑾瑜往教室走，手指紧紧牵着，没有松开。谢瑾瑜跟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唇和锁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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