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雨迢

作者:春夜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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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火


      左右也无事可做,陆雨迢躺在草地上,回想她所学的那点可怜的阵术入门知识。

      这次若能出去,她一定要将师父的藏书通通看过一遍。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师父曾说过,若要结阵,上法为造,中法为借,下法为仗。真正可靠的阵法,要依五行生克,将合适属性的结阵物放置于正确的方位,失之毫厘则差之千里。

      他设在天目山的阵法,全用山石草木,就在此列。

      次一等的,是借助某种特殊物品的力量,辅以简易阵型,也能顺利结阵。不过,这样取巧结出来的阵法,由于力量过于集中,容易被人看出阵眼所在,破坏后脱困。

      而最偷懒的做法,则是仅凭那件特殊物品结阵。物品力量往往有限,且未经引导,无法将效果最大化。这样结出的迷阵大多粗陋,若是物品的力量再弱些,那么即使是对阵术一无所知之人,也有可能根据阵内波动,找出那件关键物品。

      如果此处幻境的机理与迷阵相近的话……或许,更近似于第三种。

      毕竟,周遭的环境,并无刻意布置的痕迹,这里的幻境更像是自然形成的。

      至于特殊的结阵物,约莫是那只蛊虫。

      整座小村子,唯一像样些的东西,也就是它了。

      地点么……

      谢临一定是看出了些什么,才会选择在井边出手。

      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侧躺在地上,缩起身子缓缓蜷了起来。

      不知他去了哪里。

      虽说那砍柴人武艺稀松,但谢临也未必打得过。万一不小心遇上了,对方见他落单,难保不会下手。

      唉……

      几天前,又是扎针又是中毒,好不容易护住的人,若是被那种不入流的家伙捡了便宜,她可要被气死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懊恼地敲敲脑门。

      ……不要再想这个人了,回到之前的问题。

      若阵眼真在井中,又要如何破坏这个幻境,回到真实的世界呢?

      ……

      燃烧着的干树枝丢进井里,却并未照亮井下的黑暗。

      细看之下,那片黑仿佛极为浓稠,密不透风。

      而那段树枝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只有井底的水面在微微闪光。

      她摸摸鼻尖,悻悻在井边坐下。

      完全无处下手嘛。它的力量刚好掩去了自身的存在,这样的阵眼,要怎么破坏?

      总不能真找个人丢进去。

      ——等等。

      既然阵中的村人应蛊虫之力而生,那岂不是刚刚好?

      不能丢真人,但是……

      嘿嘿。

      ……

      严书生作为第一个受害者,被她破门而入,两下绑了双手、堵了嘴巴,咚的一声踹进井里。

      做完了这丧心病狂的恶行,她探头往井里看。掉下去后,严书生果然也消失不见了。而井底那隐约的水光,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微风忽至,扬起衣摆与发梢。

      就在此时、此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与之应和着。

      她闭上眼睛,默默感受其中微妙的变化,忽听玄尘道:“我下去了,也会消失?”

      啊,险些将他忘了。

      玄尘呆是呆了些,人却不傻,此时也反应过来谢临究竟要做什么。

      她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犹豫片刻,道:“我也不清楚。我们与村中人不同,他们已经算不得人了。”

      给玄尘简单讲了些目前所知的情况,她又向猎户夫妇下了手。

      既然与柔止娘子相熟,她便迅速打晕了两人,好让他们少受些惊吓。猎户块头不小,她与玄尘吭哧吭哧将人搬到井边,通通丢了下去。

      天上艳阳,似也随之黯淡下来。

      接下来就轮到李婶和小虎了。

      最后,将小虎丢下去的时候,她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虽说明白真相如何,仍是有种恶贯满盈、杀人如麻的心虚之感……连一个小童都不放过,太邪恶了。

      就在她丢进最后一人后,周遭的一切如同薄薄的冰层一般,缓缓地波动着破碎了。

      真实的世界显现出来,天空阴云密布,正淅沥沥下着雨。

      她仰起头,看密密的雨线自铅灰的天空坠落。

      ……终于回来了。

      ……

      跟玄尘交代了几句,她掠向树梢,向着谢临方才离开的方向去。

      她在树顶之间穿梭,找了大约一炷香,终于自高处看到了那人。

      他站在一株大树下,正负手看雨。

      天色阴郁,林间俱是沉沉暗色。而他长身玉立,衣衫胜雪,独立于灰暗山林之中,洁白照眼。

      他不可能不知道幻境已破。

      为什么不下山去,而是在这里独自站着?

      她忽然发觉,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对此一无所知。

      黎辞说的,会是真的么?

      “心思缜密者,往往利用起他人来,也毫不犹豫。这样的人,靠近别人,总是有自己的目的。”

      第一次听人如此评价谢临,与她的印象完全相反。这般冷眼旁观的话语,初听在她耳中时,她先是惊讶,而后便觉惊心动魄。
      此前,她从未想过,他为什么要对她好。

      如今想来,无缘无故的善待,才是最奇怪的吧?哪怕是她自己,也是因为对方的温柔相待,才逐渐与他亲近的。

      至于他靠近自己的目的……

      与谢临的初遇、再遇,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是了,他需要帮手。

      出苏州城的马车上,他就曾邀请过自己。

      “我们何不做出些改变,叫这江山一新?”

      他说这句话时,眼中的明亮笑意,至今仍能清晰地浮现。

      只可惜,自己当时没有应下,因此谢临又要花更多时间来陪伴、劝说。

      浪费了堂堂静王的时间,真是抱歉呢。

      她抿了抿唇,不愿再回忆下去了。

      轻悄跃下树梢,她落在了谢临面前。

      她忽然出现,对方似乎并不惊讶。他的目光倏地转了过来,一双漆黑凤眼,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片刻后道:“阿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似是微微颤抖。

      陆雨迢撇开头,垂眼看着雨水打湿的落叶。

      “我送你下山。”

      对面忽然没了声音。

      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对方有何反应,忍不住抬眼瞥了他一眼。

      点漆般的黑眸,映着山间绿意,定定地注视着她,分辨不出情绪。

      她像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移开目光,转身背向他。

      握紧了剑柄,她抿唇道:“跟上。”

      她没有回头看,只慢慢走着。

      大颗的雨滴打在叶片上,噼啪作响。在萧萧雨声中,一道脚步声轻轻响起,是谢临跟了上来。

      两人一言不发,就这么在林间一前一后地走着。

      身上布衣已被雨水湿透,冰凉地贴在身上。她本就畏寒,风一吹更是冰寒透骨,不由得缩了下肩膀。

      “避了雨再走吧。”

      身后传来谢临的声音,听来仍是那么从容而温和。方才话语中的颤抖,应该只是她的错觉。

      陆雨迢本想抓紧赶路,不过身上着实湿冷,想了想,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于是,她调转方向,向一旁山洞走去。

      谢临只说了那一句,便识趣地不再开口,只跟个小媳妇一般,低眉顺眼地跟在后头。

      她在洞口生了火,看那人在火堆旁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面,便格外温顺地垂眼坐在角落大石上,身上白衣湿答答地滴着水。

      她忍不住磨了磨牙。

      不知为何,这人明明一副老实样,却看得人更生气了。

      找来一根木棍,她恶狠狠地拿在手里敲敲地面,向那正扮演一朵无害娇花的家伙冷冷道:“脱了。”

      对面的人乌发如墨,湿淋淋贴在脸颊,长发蜿蜒至白衣上,清艳如同鬼魅。

      听了她的话,他惊讶地抬起头,又很快反应过来,脱下外裳,只余洁白中衣。

      一双白皙的手将衣裳递来,他低低道:“多谢。”

      ……哼。

      陆雨迢只觉得这人一举一动,都勾起她一股无名火。

      这时候倒是这么客气了?

      撇得挺干净么。

      她独自生着闷气,也脱下外裳,架起木棍烘烤着。

      山洞外,雨越下越大,激起一片白茫茫水雾。洞口的火堆哔剥燃烧着,橘红的火焰温暖了冰冷的身体,给岩壁涂抹上淡淡暖红。

      滴着水的发梢渐渐干了,她静静看着飘动的雨帘发呆。

      什么都去没想,她只是望着外头,偶尔缓缓眨一次眼睛。身上渐渐暖了,心却仍是木木的,仿佛里头有一块化不去的冰。

      耳边忽然听到低低一句话,仿佛幻觉。

      “阿迢……你怨我么?”

      陆雨迢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见他也看了过来,方知这并非错觉。

      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他险些杀了她的朋友,就轻飘飘地来这么一句?

      这人究竟有没有心?

      黎辞说得半点没错。像这般不择手段之人,又何曾将任何人放在心上?不过都是能为他所用的物件罢了。

      她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愤怒与失望化作奔涌的血液,一阵阵冲击着她的意识。

      拳头松开又握紧,她勉力克制,不愿在他面前失态,叫这乐于玩弄人心的人得意了去。

      半晌,她咬牙道:“怎么敢呢。”

      仍觉得不痛快,她接着冷冷说道:“静王日理万机,竟还纡尊降贵,百忙之中抽空来敷衍伴游,我自然该感激涕零地为您做事,万死不辞。”

      她越说越是愤怒,怒视他道:“至于个把友人,杀了也就杀了,哪敢有什么怨言?”

      谢临原是远远坐在小山洞的一角,听了这话,几步来到她面前,双手用力握住她肩头,眼中似也燃着暗火。

      这人还有脸生气?!

      她本该拔剑将他逼退,却仍是任由他死死握着她的肩。她倒要听听,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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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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