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

　　『最暖的温度不在舌尖，而在推开门时，有人为你亮着的那盏灯。——谢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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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谢苏婉站在衣帽间前，指尖在两套衣服间犹豫不决，丝质衬衫太过正式，针织连衣裙又略显随意。她最终选择了后者，对着化妆镜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唇膏轻轻晕开一抹温柔的玫瑰色。

　　等出门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谢苏婉片刻不敢耽误，踩着油门，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一点半前到了家。

　　推开门，桂花的馥郁香气，裹着糖醋排骨的甜酸味儿迎面扑来。谢逸扬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阳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听见门响，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地停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垂落回纸页上。

　　“姐！”谢逸轩像只撒欢的小狗般蹦跳着冲过来，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妈这次真生气了，你可得好好哄哄。”

　　谢苏婉笑着揉了揉弟弟蓬松的头发，指尖沾满阳光的温度。她脚步轻快地溜进厨房，声音甜得能淌出蜜来，“妈咪——”

　　苏雅琴翻炒的动作微微一顿，背影明显僵住了，锅铲磕在锅沿发出清脆的声响。“还知道回来？”她的语气硬邦邦的。

　　谢苏婉却像没听见似的，从背后软软地环住母亲的腰，下巴亲昵地抵在她肩上，这个动作她从小做到大，总能精准地触到母亲心底最柔软的那处。“想你了嘛……”她拖长了尾音，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晃着母亲，“更想你做的糖醋排骨了，外面都吃不到这个味儿。”

　　苏雅琴终于转过身，指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板着的脸再也绷不住，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三个月不着家，回来就为口吃的？”语气里的严厉早已被宠溺取代。

　　客厅里，谢逸扬手中的杂志久久没有翻页。厨房里传来的笑声像一串清脆的风铃，一下下撞在他心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谢苏婉，眼角眉梢都漾着生动的光彩，与公司里那个一丝不苟的研究员判若两人。

　　他有些不解，一个人身上怎么能有如此大的反差？或许，眼前这个鲜活灵动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她，一个他从未认真了解过的女孩。

　　“搞定。”从厨房出来时，她冲弟弟眨了眨眼。

　　谢逸轩长舒一口气，扭头对谢逸扬说：“哥，谢谢你回来救我狗命。”

　　“我可什么都没做。”谢逸扬轻笑，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杂志边缘。

　　“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帮助！”谢逸轩话音刚落，厨房里又传来苏雅琴的呼唤。少年夸张地叹了口气：“看吧，我就是捡来的。”却还是乖乖跑了过去。

　　谢逸扬也跟着走进厨房，满桌菜肴的热气氤氲升腾，让他心头一暖。苏雅琴的手艺他是知道的，那是种让他无比眷恋的，家的味道。

　　氤氲的热气中，他忽然想起五年前第一次来这里吃饭的情景。那时他满心戒备，却发现这个家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苏雅琴与谭玲玲口中的“恶毒女人”相去甚远。她温柔恬静，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既舒适又温暖。家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却又透着一股独特的情调，这让他莫名羡慕。再回想自己从前的家，总是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他忽然有些理解谢明远当初的选择了。

　　自那以后，只要放长假，谢逸扬就会回谢家小住几日。他喜欢吃苏雅琴做的饭，喜欢陪谢明远下棋聊天，也乐意陪谢逸轩打游戏。那些简单平凡的日子，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快乐。

　　只是，每当路过谢苏婉紧闭的房门时，他的心总会不由自主地抽动几下。

　　自从在公司重逢谢苏婉后，谢逸扬便自觉失去了回家的资格。谢明远多次来电，他都推说工作忙，谢明远信了，嘱咐他注意休息。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谢苏婉竟然也没有回家。

　　从昨晚得知这个消息起，谢逸扬就疯狂地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回家？是因为他吗？

　　于是今天一大清早，他就回来了。陪谢明远下棋，陪谢逸轩写作业，帮苏雅琴摘菜做饭。可他真正想见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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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气氛温馨融洽。谢苏婉分享着回国工作的趣事，父母眼中最初的担忧渐渐消散。直到苏雅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和陈阿姨的儿子在同一个公司吧？”

　　“陈阿姨的儿子？”谢苏婉一脸茫然。

　　“就是封尽那孩子呀。”苏雅琴边说边舀了碗汤，轻轻推到谢逸扬面前，“上周碰见陈阿姨，才知道你已经回国了。”

　　“阿尽？他是陈阿姨的儿子？”谢苏婉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被妈妈委屈的表情逗笑了。她搂住苏雅琴的胳膊撒娇，“我是怕万一适应不了还要溜回去，让您白高兴一场嘛。”

　　没想到这话反而让苏雅琴更不高兴了。

　　“都回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吃饭吃饭。”谢明远见情形不对，连忙打圆场，“孩子们都在呢，别让他们看笑话。”

　　“晚点再跟你算账。”苏雅琴冲谢苏婉瞪了一眼，但随即又换上温柔的笑容，转向谢逸扬，“扬扬，多吃点菜。”

　　谢逸轩在一旁看着，偷偷吐了吐舌头，凑到谢苏婉耳边小声嘀咕，“姐你看见没，哥才是咱家宝贝，咱俩八成是捡来的。”

　　谢苏婉闻言，只是轻轻摇头，没有接话。她心里清楚，这个家里的关系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爸妈对谢逸扬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但这种好，始终带着一份若有若无的距离。

　　在家里，父母看似对谢逸扬最好，什么都以他为先，永远笑脸相迎、亲切关怀，从不说重话，更不会甩脸色。但谢苏婉明白，正是这份完美的客气，恰恰暴露了问题所在。因为只有对待客人，才会始终保持着礼貌和周全。

　　真正的亲人之间，不应该只有客气与笑脸，更应该有真实的情感流动。无论是喜悦还是矛盾，都应该坦诚相待，那才是亲情本该有的样子。

　　想到这里，谢苏婉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以谢逸扬的聪明，他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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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谢苏婉进厨房帮忙洗碗，随后又被苏雅琴拉去卧室说了会儿体己话。等她再回到客厅时，发现谢逸扬还在阳台上打电话。见他似乎很忙，她便没有打扰，只跟父母简单道了别。

　　就在她发动汽车时，副驾驶的门突然被拉开。谢逸扬十分自然地坐进来，说道：“搭个车。”

　　“把我当司机了。”谢苏婉挑眉看向谢逸扬，“也行。坐一次100，加上上次，一共200。”

　　“一家人谈钱多伤感情。”谢逸扬随口回应。

　　“那你以前还跟我谈钱。”她忍不住翻起旧账，“我居然还傻乎乎地给你转了。”

　　“嗯，”他眼底浮起淡淡笑意，“是有点傻。”

　　“谢逸扬！”她连名带姓喊他，可心里却莫名轻快起来。回国三个月迟迟不敢回家，正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但今天亲眼目睹了家人与他相处的画面，她忽然觉得，是时候让往事翻篇了。既然他们都视谢逸扬为亲人，那么对她来说，谢逸扬也同样是亲人。

　　自那晚两人单独见面后，谢逸扬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和谢苏婉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深知，有些裂痕需要行动去修补，于是，他顺势提议，“行吧，给你补回来。想吃什么我请你，一顿不够就两顿，两顿不够就三顿，直到你满意为止。”

　　“这还差不多。”谢苏婉毫不犹豫地应下，“择日不如撞日，就从今天开始吧。”

　　“地方你定，我眯会儿。”谢逸扬的声音里透着倦意，手指抵着太阳穴，靠在座椅上合了眼。

　　一路上他都睡得很沉，直到再次睁开眼，车已经停在停车场。谢苏婉正安静地在旁边刷手机。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问，“我睡了多久？”

　　“失眠很久了？”她反问。

　　“没有失眠……”谢逸扬含糊地应道，“就是睡不好。”

　　谢苏婉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次回来见到的谢逸扬，和七年前她离开时的模样已然不同。

　　如今的他依然在人群中依然耀眼，却没了棱角，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孤独。

　　☆

　　走进餐厅，谢逸扬发现谢苏婉订的是四人位。

　　“看来这顿饭不是临——时——起——意——”他慵懒地靠向椅背，一字一顿地说着，尾音拖得意味深长。

　　“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拒绝嘛。”她低头翻着菜单，“反正都是熟人。”

　　当封尽推门而入的瞬间，谢苏婉清晰地捕捉到封尽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但封尽很自然地在谢逸扬身旁坐下，两人很快沉浸技术话题的讨论中。她完全插不上话，只能无奈地看着两个男人忘我地交流。

　　“婉婉对不起，”封尽终于回过神，略带歉意地看向她，“我们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

　　“没事，”她笑着起身，“你们继续，我去趟洗手间。”

　　水流穿过指间时，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也是在这样一家餐厅，谢逸扬和封尽为一道数学题争论得忘乎所以，而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画素描。那时的阳光很好，连少年们的发梢都跳跃着金色的光芒。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大家都还是这么要好，她和谢逸扬之间又何必继续别扭下去呢？他俩别别扭扭的，周围的人也会跟着不自在。不如就让往事随风，至少还能留住这份难得的情谊。

　　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改变，只是他们都在时间里换了模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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