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守的城池

　　“姐……姐……”
　　杨希文看着路的尽头，那人站在那里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意。
　　“真没想到，爸妈眼中骄傲的儿子居然是这样的。”杨慧雯玩味地笑着。
　　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杨慧雯就察觉到杨希文好像恋爱了，可是他没在爸妈面前表现出来，她也不好多嘴。
　　直到这一次，她朋友圣诞节约她出门看见电影，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如此精彩的一幕。
　　她看见杨希文和一个男生走到一起，两人看起来还挺亲密的。
　　她笑了笑喃喃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朋友。”觉得无聊的她原本想离开了，却发现那个男生弯腰直接亲上了杨希文的唇。
　　远处的她看的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她鬼使神差的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她还处在震惊里没有回神，转身往回走的杨希文却看见了她。两人都心里清楚，刚刚的一切都被对方知道了。
　　这几天杨希文一直都提心吊胆，生怕被爸妈发现，但是似乎爸妈并不知道，可是那颗心一直都悬在心头。
　　就在寒假结束的前夕，那颗炸弹终于爆发了。
　　啪——
　　一巴掌落在杨希文的脸上，杨母指着杨希文的鼻头骂道：“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不知廉耻的东西。”
　　照片一张张散落在地上，全都是他和穆青的模样。
　　杨希文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天，家里发生了最大的争吵，杨希文直接被锁在家里反省，直到他承认他的错为止。
　　可是一向软弱的杨希文在这件事上却像是铁了心要抗争下去。
　　有人说他病了，那天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来到他家，直直地踹开房间的门，拖着样细微就往外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可是没有人帮他，他被电晕了，再一次醒来就是在一个黑漆漆地小房间里。
　　他在里面生不如死，逃不出去也无人可靠。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从窗口透出的一点点阳光，绝望又空洞的看着。
　　穆青，我好想你。
　　你还好吗？
　　你有发现我不见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不能陪你一起了……
　　“0377，有人来探望你。”门口的声音响起。
　　杨希文抬起头，被人带了出去。
　　探望室里，杨慧雯死死地看着他，直到他坐下后杨慧雯才伸手牵住杨希文的手：“希文。”
　　杨希文将手抽了出来，看向她：“你有事吗？”他的声音有些哑，无力的问着。
　　看着杨希文的样子，杨慧雯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哽咽着：“对不起，我不应该拍你们照片的。”
　　杨希文丝毫没有意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杨慧雯红着眼解释：“但是……那真的不是我发的，不是我发给爸妈的，我不知道那怎么会在爸妈手里，真的不是我。”
　　可是他依旧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那天，杨慧雯无论怎么解释，杨希文依旧是冷冷地看着。
　　铃铃铃——
　　远处传来了细微的铃声，杨希文抬头看向那小小的窗口。
　　“你在看什么？”身边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杨希文回过头看向对面床铺的少年，这个少年比他要晚来半年，少年长得很漂亮所以黑暗中的禽兽总是不会放过他。
　　可就算是这样，他却依然在杨希文受伤的时候帮助他，还害得自己也一身的伤。
　　少年原本也是一个和穆青一样开朗的少年，可是渐渐地少年眼底的光慢慢地落寞，不再有曾经的光景。
　　“我在想……我今年是不是该高考了？”杨希文缩在角落里。
　　少年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嗒——
　　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杨希文看向少年提醒道：“还是要提醒一句，魏翊，你这一次也要忍住……不要帮我。”
　　“我……”魏翊欲言又止。
　　只见门外进来几人直奔杨希文，他们粗鲁的将杨希文摁在床上，杨希文麻木地看着天花板，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他歪着头，看着将自己缩了起来的魏翊，轻微地不易察觉的笑了。
　　就是这样，不要帮我。
　　保护好自己才是首选。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杨希文早已被折腾的瘫软在床上，浑身的青紫和磋磨，让他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小文！”魏翊见人走立马跑了过去。
　　魏翊眼眶红红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间慢慢地过去，杨希文的待遇越来越差，杨希文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放弃了。
　　但是他还是想拼一次，他找到了这个死牢里的缺口。
　　可是他知道这个计划有风险，成功的概率并不高，他看着不远处那个木讷的人，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魏翊，我们逃跑吧！”
　　这是一个无情的地方，他将计划告诉了很多人，这本就不是一个完善的计划，一旦没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杨希文就是再赌，用自己的命在赌。
　　他不想害了魏翊，因为魏翊对他是真的很好。
　　可是他也在想万一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呢？
　　万一可以逃出去呢？
　　他不想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留在这里。
　　“是他，是他告诉我们的！”
　　“没错！就是他。”
　　“不要打我们，我们都说了。”
　　可人心是难以估量的，他失败了，他被所有人抛弃了。
　　“你们……”眼看着魏翊就要发怒，杨希文率先拦下了他，将他巧妙的推进人群，轻微地摇了摇头。
　　这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赌局，他不可以让魏翊也丢掉性命。
　　他忍住颤抖的腿，独自走向恶魔：“是我。”
　　“小可爱，都两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呢？”
　　只见院长歪歪头，一群人把魏翊他们全都抓了起来，摁在原地。一个人直直走向杨希文，一耳光将人打到在地。
　　一拳又一拳，杨希文痛的缩在了一起，他趁着那群人不注意偷到了一个人腰间的小刀。
　　他将刀藏在怀里，抱住头。
　　嘴角慢慢流出血丝，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好像断了。
　　缝隙中他看见远处的魏翊红着眼看着他，明明是大雨倾盆他却将魏翊的眼泪看得一清二楚。
　　他冲着魏翊笑了笑。
　　别哭。
　　不值得的。
　　“好了好了，进去吧！要是把这群小家伙淋生病了可不好。”
　　雨下的越来越大，恶魔向其他人发话道。
　　杨希文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他突然看见魏翊猛地挣脱开所有人向自己跑来，他鼻头忽然一酸，想要大喊让他别过来，可是嗓子被腥甜的血糊住了一样张不了口。
　　别过来啊……
　　魏翊将他护在怀里，恶狠狠地瞪着周围的那群人。
　　“魏……翊。”
　　他看见魏翊的泪不停地流淌，他突然还有些高兴。
　　真好啊，还有人愿意为了他哭泣。
　　“魏翊，不要讨厌我。”
　　“魏翊，不要放弃希望。如果有一天，你出去了，帮我和穆青带句话吧。”
　　“你就和他说‘我真的，好爱好爱他。好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杨希文将人推了出去，拿起偷来的小刀直挺挺地刺进自己的心脏。
　　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好轻松，好自由。
　　杨希文直直的倒了下去，雨水冲开了血迹，他被鲜血包围，看着灰蒙蒙地天笑了。
　　我自由了。
　　穆青，你会讨厌我吗？
　　如果不讨厌的话，下辈子我还是想遇见你。
　　那天，杨希文死了，这是世上再也没有杨希文这个人。
　　知道杨希文死了的那天，杨慧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出门。
　　那里的消息很严格，几乎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情况，至于杨慧雯是怎么知道的。
　　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被爸妈发现了，爸妈警告她不要再去探望，所以她只能偷偷地过去。
　　直到她又一次偷偷过去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那是那个地方的员工，她知道那人不坏，因为她有好几次看见那人曾经悄咪咪地将里面的孩子放出来。
　　她终于等到那个男人再一次休假。
　　她红着眼拉着男人的衣服，祈求道：“我求求你，你也帮帮我弟弟好不好？”
　　“你弟弟？”男人有些疑惑。
　　见男人回应她，杨慧雯说道：“我弟弟叫杨希文，是一个瘦瘦高高长得很白皙的男生。”
　　男人思考着，有些困惑，但有些犹豫的说道：“你知不知道，里面的……几乎都是你形容的这种男生，还有其他的特征吗？”
　　杨慧雯想了想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她太久没有见到杨希文了，她也不知道杨希文长什么样的，突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记起来了，他……有人叫他……0377。”
　　男人微微一顿，认真地看着问了一遍：“你确定有人叫他0377吗？”
　　“有……什么问题吗？”杨慧雯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男人起身带着微微的歉意：“抱歉，我可能帮不了你。如果0377真的是你弟弟的话，我没法帮你，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死了……”杨慧雯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抱歉。”说着，男人便离开了。
　　杨慧雯无神的在路上走着，什么时候回的家，怎么回的家她都不知道，只是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弟弟的房间里，看着书桌上的那张合影流泪。
　　她没想过的，她从没想过让弟弟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明明曾经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
　　弟弟刚出生的时候，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包子，逢人就说自己有一个超级可爱的弟弟。
　　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了呢？
　　或许是她渐渐发现父母偏心的时候。
　　或许是发现她好像变成外人一样的时候。
　　那个时候，小小的她承担起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只要一有不顺心的时候，她就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弟弟只要有磕磕碰碰她一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小孩子只是一张白纸，他会将自己看见的东西完整的记录在白纸上，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她只是知道，自从有了弟弟，她便不再是爸妈眼里的孩子，在家里也没有了属于她的位置。
　　弟弟对她真的很好，内心的小人好像在打架一般，一边是觉得弟弟这么的好，一边是觉得要不是弟弟，她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弟弟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她，她其实不应该讨厌弟弟的。
　　可是那张纸已经被污染了，她认为弟弟就像是话本子上的恶人一样，对她的好不过是为了炫耀，为了施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姐姐。
　　她只是想让爸爸妈妈也看见自己，她只是想要得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份礼物，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弟弟的行为是多么的恶劣。只是慢慢长大了，看到了更大的世界，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做错的从来不是弟弟，而是偏心的父母。
　　照片确实是她拍的，多年的讨厌和报复让她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照片会在爸妈的手里，那天她撞见弟弟后，看着照片沉思了好久好久。
　　这个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家，她也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姐姐，如果弟弟可以离开这里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所以两人出门约会，杨慧雯就悄咪咪地跟在身后，她松了口气，最起码那个男孩对弟弟是真的很好。
　　再过几个月就是弟弟的生日，杨慧雯其实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前往燕京的车票。卡里的钱是杨慧雯大学后比赛和兼职赚来的钱，不多也不少，正好十万块。
　　虽然这弥补不了弟弟多年的伤害，但是她尽自己所能以后一定会补偿被她伤害的弟弟。
　　直到那天……
　　嘭——

《西幸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