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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乡
很遗憾，温缪并不是万能的。
对于兽族帝国的士兵来说，他们对于食物的要求仅仅是数据的达标——提供多少mg的营养和蛋白质是关键，绝大部分的士兵都会选择方便又全面的营养剂，哪怕它压根就没有味道。
温缪也只是在抵抗变异巨兽的初期，兽族帝国的后勤建设无法稳定供给的几个月内经历了荒星求生。由于现实因素的存在，第一批抵达前线的兽族大多以杂食性、植食性为主，从种族层面上减轻了军队的供给负担——就算想吃肉，士兵也可以用武器打猎，压根就没有制作陷阱的需求。
“我不会制作鱼篓。”温缪伸手指向放在角落的书架，“但是那边放着一本《荒野求生指南》。”
这算是节目组的仁慈吗？
一本书不够七个人研究，学习陷阱的重任就落在了陈陌和柏笙身上，前者是发起人，后者有具体实践，相当理想的学习组合。
“那我们先走啦。”
不爱学习的大有人在，林子易带着夏悠迅速远离有赵小云的空间，后者则不以为意和其他人挥手，阳光开朗地回房间了。
沈以言看着温缪回到原位，重新拿起那本蓝皮书。
“餐厅的晚饭时间是七点半。”沈以言拿着手里的饮料罐，轻轻和温缪的小甜水一碰，“一起去吃饭？”
温缪抬眼看过去，“你要看书吗？”
总不能在这干等他四十分钟。
“不了。”沈以言在工作人员离开的时候，问他们要了纸和笔，现在正安静地摆在小圆桌上，“没有电子设备，只能在纸上简单完善一下电影设定了。”
那就是有事可做。
温缪嗯了一声作为回复，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文艺创作者，这种在兽族帝国完全见不到的职业。
“QAQ，你觉得…”
温缪低下头，目光落在书页上，文字静止在眼前，“如果没有基因崩溃症，也没有怪物入侵的话，兽族帝国，是不是也会像人类的世界一样？”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仔细回想，却也并非空穴来风。温缪看到了人类文明所迸发出的惊人创造力——他看到电影，看到书籍，看到复杂而强烈的情感表达，看到为了虚拟流量而发生的明争暗抢。这一切，在兽族帝国这种时刻处于生存高压下的社会结构里，是难以想象，甚至就是被视为“冗余”和“低效”的。
帝国拥有高度发达的科技，但他们的科技树几乎完全点在了军事、星航、生物强化与能源领域。社会结构追求高效、冷酷，力求最快速地解决问题。
个体的价值很大程度上由其战斗力和对帝国的贡献度决定。像沈以言这样，去探讨一个单纯幻象而出的故事，在整个帝国看来，恐怕都是毫无意义的精神浪费。
可是，如果没有了外部的生存压力，没有了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呢？
兽族文明会走向何方？也会开始追求美，探索爱，多元多彩的创作艺术吗？也会诞生这样记录历史闪光点的作家，诞生这样试图捕捉人类情感的演员和创作者吗？
能够花时间去追求精神世界的富足，这就是兽族帝国追寻的新未来吧。
小光球在桌面上滚了一圈，表情还是QAQ，【也许…也许是的！兽族帝国的科技那么发达，发展人文艺术的话，也许会和人类世界的完全不一样喔！】
也许高度科技化兽族会更喜欢生物朋克呢？
另一个问题由此冒出脑海，提问的欲望无需培育生根，它镌刻在每一个背井离乡之人身上。
“…我还能回去吗？”
温缪问。
滚动的小光球停止旋转，温缪头一次从这个看不出构造的小玩意身上看出纠结与愧疚，【不…不可以的，这会违反宇宙规则，会影响███的生存的，QAQ也没有能力帮宿主大大的…】
“什么？”
似乎有什么东西无法被大脑认知，温缪下意识地调节听觉感受器阈值…但这显然无济于事。
因为QAQ的声音从来就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不存在于这个宇宙的物理空间。
QAQ呜呜两声：【说、说不出来！就算说出来了，也会因为超维太多而无法认知的——宿主大大，QAQ做不到更多了TT】
也许一切的获得本身也意味着代价。
温缪本该在剧烈的基因崩溃反应中快速崩解的，溶解融化，粉碎无声，能够睁开眼来到全新的世界，这才是绝无仅有的、他无法放弃的——
生命。
“抱歉。”温缪轻声说，“让你为难了，我只是随口提问，用来…确定一下。”
QAQ带着哭哭表情滚来滚去。
温缪借着拿小甜水的动作，把小光球捞回到自己腿上，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沈以言专注到没有注意他的动作，温缪观察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他还有二十分钟的阅读时间。
从文字中了解另一个文明过去发生的故事，感受不可谓不新奇。跨越时空的照面已经足够迷人，更何况像温缪这样，谁知道跨越了几个宇宙？
QAQ跟着温缪一起读书，边读还能边补充资料，【受限于时代背景与环境的影响，作者表达的价值观不一定是当代主流，故事性和文学性相应更强。】
“文学作品。”温缪停顿片刻，接着说，“但小小的一颗星球上居然能够出现这么多的国家…很活跃的文明。”
【这些都是外面的故事，】QAQ身上的光亮呼吸似的一明一暗，【在原主人出生的大地上，同一片土地可是经历了好多好多的朝代呢！】
“我会去了解的。”温缪合上书，“需要一些不受打扰的时间。”
最起码不是在拍摄节目的日程中。
没想到最后是温缪来提醒沈以言，曲起手指，骨节在桌面上轻敲两下，“时间到了。”
沈以言恍然抬头，停顿片刻才结束构建电影的另一个宇宙，“啊…好，等我一下。”
中性笔找回了笔盖，快写满的白纸在指尖折叠，随手塞进口袋。书与纸笔都在休息室光荣下班，温缪和沈以言走的时候，研究陷阱的两个人早就没了踪影，无从了解到他们的学习进程。
温缪隐约觉得有点不靠谱。
“吃完饭再来一趟吧。”
帮他做决定的是沈以言，原因是他也想研究一下陷阱，“有的地方肯定不如你有经验，你有时间来助人为乐吗？”
当然。
温缪率先走出休息室，沈以言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于是前面的人也只能放缓步伐，随着轻柔太多的海浪向前迈步。
“好。”温缪把自己放慢到和沈以言一个步调，“看在饮料的面子上。”
面子，这是QAQ之前交给他的新词。
沈以言笑出了声，“原来是小甜水的荣幸吗？”
温缪不置可否。
两个人实打实地漫步到餐厅，这大概是温缪虫生经历过最缓慢轻松的一段去餐厅的路。他随口问起沈以言的电影工作有了哪些新进展，后者则是装模作样地叹气，说主演一来就催更导演，要不要干脆兼职电影制片？
“我不会。”温缪思考片刻，“但根据酬劳高低，我可以去学。”
沈以言哑然失笑，“你很缺钱？”
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温缪大方地点头并强化程度，“非常缺。”
“是有什么困难吗？”沈以言试探着问，“…没关系，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不好解释。”
温缪选择了终结话题，“抱歉。”
沈以言也说，“抱歉。”
走到餐厅要上下楼层，在路过某一层的时候，导演的声音中气十足地穿透门板。沈以言脚步不停，温缪便路过的时候调高了听觉感受器，听到几句没头没尾的话。
“……选举关海上巡逻队什么事？啥？首府有人闹事，全面戒严了…这都什么事啊，还能不能安心拍个节目了？！”
哦，这是在说第二天时，海上巡逻队联系不上的事情。
草台班子还真是格外形象的形容词。
“…巡逻队站什么队啊，你的意思是，请咱们来合作宣传的和巡逻队不是一个阵营？？狗屁！你们自己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签好的合同压根不履行，等着吃国际官司去吧！”
好硬气的导演。
温缪和沈以言离开那吵闹的楼层，温缪把感官恢复到较低的敏感度，进入餐厅。
而临时会议室的工作人员还在听导演与负责人沟通，电话那头的人说到底只是打工的，任务到手上就负责接洽，但现在牵扯的事情太多，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国外来的节目组绝对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尤其在这个T国的敏感时期。
“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发音，“我们会争取沟通的，没有巡逻队，也能有警察保护你们！医疗队有无线电通讯，紧急情况，随时联系！”
听着对面快哭了的语气，导演的一腔火到底是卸了大半，只得皱着眉继续问：“你们乱成什么样了？会有其他的事情干扰我们拍摄吗？有的话，这节目不拍了，等你们结束了再继续。”
“教徒乱，林花岛没事！没事的！”
对面的胸脯拍得震天响。
导演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那我们就尽快拍摄尽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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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事吗？我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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