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偏误

　　“没闹出什么事吧？”魏舒问。

　　“没事，每年都差不多，也就我妈能忍了。”

　　许今安不想说太多这些烦心事，“你呢？今天吃了什么，都没给我发照片。”

　　“谁要给你发照片了，你今天也没给我发，你先发。”

　　魏舒说完，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响动，但没有人说话，他喊了两声许今安的名字，也没有得到应答。

　　“看一下微信。”魏舒听到许今安说。

　　“你给我发照片了吗？”

　　魏舒边说，边听许今安的，打开微信，果然看到许今安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面许今安的手拿着一块小狗曲奇，背景是划亮夜空的彩色烟火。

　　“怎么样，看到了吗？”他听到电话里许今安问，“这块饼干应该是牛奶味，干干净净的。”

　　“看到了，你等我一会儿。”说完，魏舒打开相机，给自己和身后的烟花拍了张照片，发给许今安。

　　“你看，我也有和你这张一样的照片。”

　　许今安点开，看到魏舒在照片的右下角露出脸，眼睛笑得弯弯，眼下的小痣也跟着上扬，冲着镜头比了一个全世界拍照通用的剪刀手，背后是绚烂的烟花，和他眼睛里闪烁的光亮一模一样。

　　“小狗。”许今安说他，带着明显的笑和宠溺。但是魏舒待在室外，风声太大，他没有听清许今安在说什么，央着许今安再说一次。

　　“夸你可爱。”许今安笑着说。

　　“又是这句，我都要怀疑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阴阳我了。”魏舒撇撇嘴，不满地控诉。

　　许今安语气依然带着笑意，却不乏真挚：“当然不是，我每次夸你可爱都是因为你真的很可爱。”

　　手机贴着耳朵，许今安的话就像他的声音一样，像清澈的流水，涓涓涌进来，魏舒把手机拿远了些，害怕自己过快的心跳让许今安听出异常。

　　少有的语塞，几乎每次都是在许今安面前。

　　魏舒一直都讨厌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才是他的路数，但是这个时候，他竟在心里埋怨许今安说话太直白，都不像他了。

　　“你等等，外面好像有人找我，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所幸许今安不需要他回答，是哪位恩人来的这么及时，让他可以有时间歇口气。

　　自从上次外婆饶有意味的调侃，他就开始正视自己对这盒饼干的重视究竟是从何而来，这个问题他还套用了经典的“我有一个朋友”的套路去问元旦。

　　元旦当然对这个所谓的“朋友”持保留看法，但上下审视他之后，无奈叹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语气颇有故弄玄虚的意思。

　　“你这啊，叫做占有欲。你要是突然对别的什么东西产生占有欲，你就是十有八九对它有意思了。”

　　对别的什么东西有意思，不至于是对饼干有意思吧？

　　魏舒想着这个事情，思维也慢了半拍，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态度强硬地纠正元旦，是他的一个朋友，不是他。

　　嗯嗯嗯不是，元旦很是敷衍，揭过了这个话题。

　　但是就在刚刚，他好像明白了这个占有欲从何而来。

　　魏舒和外公外婆打了声招呼就跑出去，在摩托车上一路奔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生长。

　　好想见许今安一面，现在就想。

　　现在的他比起半年前，对老城区已经非常熟悉了，毫无阻碍回到这个破旧的小区，一口气爬上七楼，他站在门口微微喘气。

　　许今安的家大门紧闭，大过年的贸然去敲门似乎也不合适，他正考虑着要不要给许今安打个电话让他出来，就听到楼上有人说话的声音。

　　不是八楼的人，而是再往上，天台上有人说话。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魏舒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许今安在楼上。

　　魏舒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往天台走去。天台和楼道隔着一道铁门，黑灯瞎火，他站在铁门后面，两人说话的声音合着萧索的风一起灌进来。

　　许今安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疏离：“郑奕，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承认是我个人的问题导致了这样的局面，我也觉得很抱歉，但是其他的就不用再提了。”

　　竟然是郑奕。

　　透过门缝，能看到一片漆黑中两人手上都有红点明灭闪烁，空气中烟丝燃烧的气味也和风一起吹进来。

　　“可是我觉得有必要。”郑奕的声音有些急切，“当年也不是你一个人问题，我也有问题，我知道的。今安，我们能不能......”

　　郑奕欲言又止，许今安也沉默，手上的红点移到嘴边停留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能啊，不是我主动联系的你吗？”

　　许今安身上的外套被风吹起来，他低头理衣服下摆，“但是郑奕，任何关系都不是单方面用嘴说了都能实现的，现在的局面是当年我们一起选的，后来你也一直在国外，如果这次不是因为奶奶的健康问题，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联系了，不是吗。”

　　说话间，郑奕的烟猛吸几口，被他按灭，随着烟雾吐出来一个艰涩的是字。

　　“之后还有和奶奶有关的事情，可以随时找我。”许今安按灭了手上没抽完的烟，抬眼往铁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往那边下楼吧，我还有别的事，就不送你了。”

　　说着，许今安指了指另一边的楼梯，没再看他。

　　脚步声渐远，远到再也听不见声响，许今安也还没有别的动作，不知道他说的别的事是什么事。

　　“还在那蹲着呢，小狗。”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在的？

　　年久失修的铁门在风中发出吱呀一声响动，魏舒绕过掩着的铁门走出去，许今安已经走到门口。

　　魏舒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树叶清香参杂了尼古丁的气息，多了一丝苦涩，他双手垂在两侧，微微抬起又停下，挣扎片刻，他还是决定尊崇自己的内心，抬手抱住许今安。

　　被风吹到冻僵的鼻尖贴在他大衣衣领内侧，这个位置的烟草味淡了许多，魏舒深吸一口气，感受许今安身上熟悉的气味和体温。

　　许今安没料到魏舒会直接抱他，身形微僵过后，伸手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上轻轻抚摸，问他：“怎么了，想说什么？”

　　“你抽的是郑奕给你的烟。”

　　魏舒缩在许今安的外套里，说话闷闷的，他感觉到许今安胸腔震颤，许今安在笑，声音从头上传来。

　　“嗯，但是已经扔了。”

　　“哦。”魏舒不说话，许今安不催促，烟花声做背景音，他听到魏舒的心跳在应和。

　　对待小狗要有耐心，不能急，更不能吓到他。

　　没等多久，魏舒自己抬起头，“你早就发现我了是不是。”

　　“你上来的时候，我从门缝看到声控灯亮了。”许今安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魏舒很受用，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为什么不出来？”

　　“怕影响你发挥。”魏舒盯着许今安看，从下往上看的角度很考验人，但是许今安这个角度也很好看，身后的烟花划破黑暗，给他的脸笼镀了一层金色的薄雾。

　　魏舒觉得自己心跳得更快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发挥什么？”他听到许今安问他，但许今安好像不需要他回答，“因为你相信我。”

　　“你又知道了？”魏舒不服，反问他。

　　“我就是知道。”

　　“那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吗？”

　　许今安抚着头发的手停下，感觉心里有一根弦绷起来，一只手停留在魏舒的头发上，另一只手拢上他的后背，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

　　“嗯，你说。”

　　许今安对自己一直很温柔，但这一句话温柔起来格外不一样，魏舒能清楚地感觉的，许今安是真的知道，但他在等，在犹豫。

　　魏舒不介意做这个主动的人。

　　“许今安，我喜欢你。”

　　烟花停了，好像风也停了，这一刻魏舒只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许今安加速的心跳，还有他紧紧拥抱自己的时候衣服摩擦的簌簌声响。

　　“可惜我来的太仓促了，不然我也该给你写一封情书的。”魏舒把头埋回许今安的脖颈，声音像许今安外套里穿的毛衣一样，毛茸茸的，“不然以后每次想起情书，你都只能想到郑奕，我也太亏了。”

　　夜空中的烟火熄了，但似乎有烟火在什么地方无声绽放，感情这件事，原来想起来早已不是酸涩和无助。

　　“不会，”许今安收紧了怀抱，让魏舒无限靠近自己的心跳，“以后只会想起你。”

　　主动的小狗都会很快得到回应。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魏舒感觉到许今安低头，下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们靠得很近很近，近到许今安的声音好像可以穿过耳膜直达心脏，“还有，谢谢你，魏舒。”

　　说完，温热湿润的触感落下来，许今安温柔在他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吻，随即又吻在他的脸颊和脖颈。

　　如此亲密的动作令魏舒感到陌生，但没有丝毫反感。他的手攥紧许今安的衣角，在某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随着许今安的动作在微微发颤。

　　许今安感觉到魏舒的变化，退出这个持续了很久的拥抱，手掌离开后背时，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魏舒下意识追着那片暖意抬头，才发现原来许今安的呼吸也早已乱了节奏。

　　“别躲。”许今安双手捧着魏舒在自己的衣服里已经闷得发热的脸，郑重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浅尝即止，“你看，我也在紧张地发抖。”

　　两段青涩又发烫的心跳终于交叠在同一个频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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