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成江

　　陆知航和那位扬言要绑架自己的“恐怖分子”在店里坐着等了一小会儿，才迎来从门口一齐进来的张扬和许衡山。
　　这家店的生意一直很好，这会儿又正好赶上夜宵的点，里边零零散散地坐了大半的人。

　　陆知航站在挑菜柜边，给张扬和许衡山一人分了个夹子和盆，又回头瞄了眼还在恪守洁癖本分仔细擦桌子的江行，觉得此时的地形时机是再好不过了，压低了声音说：“哎你俩，过来点，你们现在在这儿拿着东西了，都不许走了啊，我宣布个消息。”
　　张扬看他一眼，敷衍地说：“知道知道，你俩在一块儿了嘛。”
　　陆知航：？？？？？

　　张扬跟不远处的江行眨了眨眼，又拉下脸嫌弃地朝陆知航说：“哥你行不行，人家早就跟我们坦白过了，情深意切的比你这偷偷摸摸的样不知道好哪去了。”
　　陆知航面上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你他妈胳膊肘往哪拐的？”

　　这下算体验了一回被出柜的感受，陆知航坐下时就感受到了三个人聚焦而来的目光，忍无可忍地说：“你们，串通好了的是吧？”
　　现在他倒不是和一个恐怖分子独处了，他是直接进了个犯罪团伙的窝。

　　“哥，要是等到你挑刚才那个点告诉我们，我俩手里盆都要飞了。”张扬看了眼许衡山，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这三月寒冬的夜晚里，陆知航被气得肝火旺盛，撒手不干了：“那你俩自掏腰包吧，嫌弃我就别让我请。”

　　不用思考张扬就认清了谁是好讲话的那个，不带一丝犹豫地转向江行：“哥。”
　　陆知航：……我操。
　　江行无奈笑了笑，“我请吧，本来就是该我请。”

　　陆知航听着张扬嘴里不带重样的各种马屁，眼角抽得直发疼，对江行的行为十分恨铁不成钢，“你他妈以后钱不是跟我一个钱包出的？瞎大方什么。”
　　“啧啧，”许衡山惋惜地摇摇头，“管的真快，江行我都担心你以后会不会遭受家庭暴力。哥他最擅长用拳头解决一切问题了。”

　　陆知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向江行，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他妈就看着他们这么说你男朋友？想要一纸休书吗江同学。”
　　这种称呼的威胁对于某位恐怖分子显然有效，江行在桌下捏了捏陆知航的手，和对面的人说：“少调侃他了，他现在名字里还挂着我一个后缀。”

　　几番下去桌上的气氛终于回归了正常，陆知航接过老板端来的麻辣烫，说：“我们不公开啊，就跟你们几个说，别讲漏嘴了。”
　　张扬捞起一筷子面，“知道知道。”
　　陆知航怎么想还是不放心，犹豫着开口：“你们，没觉得什么？”
　　“觉得什么，”许衡山说，“能看到你找到人搭伙过日子就很不错了，我们都以为你这性格得注孤生。”
　　陆知航一扯嘴角，给他表演了一个过于明显的皮笑肉不笑，“闭嘴吃你的。”

　　陆知航知道张扬个一根筋的，吃的时候还跟没事人一样说天说地，酒过三巡后就彻底失控了。
　　他低头看向扒着自己手臂不肯松手的张扬，还埋头往自己衣服上胡乱蹭了蹭泪水，紧紧闭着双眼毫无形象地喊：“哥，你一定要幸福呜呜呜，女大不中留啊，你也脱单了一定要好好过。”
　　陆知航其实跟着他也喝了不少，头昏脑涨的话没几句听得进去，敷衍地瞎应和他：“行行我会好好吃饭的，放心。”

　　江行结完账回来就把陆知航拉了起来，他是因为不喜欢喝酒，陆知航也说那酒太烈了不让他碰，许衡山则是有先见之明知道某张姓男子喝完酒成什么样，也干脆没喝。
　　这会儿俩没喝酒的就担负起了把人各送回家的任务。
　　相比起张扬，陆知航倒不是特别醉，他有自知之明，本来是想在某人面前维持一下自己的形象，怕喝醉了又要耍酒疯，没想到张扬灌酒能力非同一般，只好也跟着喝了几轮。

　　江行和许衡山费力地把最麻烦的那个架上出租，看他们车开走了，回头陆知航还老实地蹲在路边，这里离学校就几步路的功夫，倒是没什么坐车的必要。
　　江行走到陆知航面前蹲下，摸了摸他有些凉的耳垂，凑到他跟前问：“难不难受？”
　　陆知航抬头看他，眯了眯眼还是看不太清，只好又垂下头“啧”了声用力搓了把头发，嘟囔着抱怨：“都怪张扬那傻逼灌我。”

　　江行握住他垂在膝盖上的手，揉了揉他冰凉的腕骨，轻声询问：“能走吗，我送你回去了。”
　　陆知航有些难受，不太想开口，闭眼点了点头。
　　江行把他扶起来，陆知航因为头晕的要死，倒还没觉得什么，走了会儿往前边抬眼一看，顿时酒醒了大半。

　　有个不太聪明的男朋友把他往校门口领，这会儿已经快到了。
　　陆知航顿时停脚站住，头更疼了，连带着牙后根都隐隐作痛：“放假期间大半夜把一个喝醉的学生送回学校，告诉我你不是没脑子对吗？”
　　江行愣了下，“那你，去我那吗？”

　　陆知航是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个什么状态，万一这会儿清醒着点，待会就疯的不成样子，转身又慢悠悠地往他“作战据点”去，说：“美得你，我翻进去。”
　　江行一把抓住他，眉头紧锁：“你这样能行？”
　　陆知航随意地摆摆手，语气都有些飘，“怎么不行？我后空翻进去都没问题。”

　　江行明显不信他这鬼话，“我送你进去。”
　　陆知航已经站在那墙前比划了，晕晕沉沉地思量着说：“我再接着你，你一下来我就吐你一身，到时候弄得你什么样。行了都多晚了，回去吧。”
　　江行看着前边的人，终于有些忍无可忍地把他一把抓过来，面对面直视着他犯迷糊的眼神，才叹口气松了点力，凑近了说：“我担心你，这样说你懂了吗？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你的另一半，需要我为你解释什么是另一半吗？”

　　陆知航抬眼看他，一时不太想的清楚他说这话的语气是怎么样的，于是脑子里乱糟糟想着：他生气了？他怎么生气了？
　　江行又呼了口气，冷风下说话嘴里都吐着白雾，他压低声音说：“我会担心你，想要你依赖我，不用觉得麻烦我，有话不用自己憋着，不用在我面前逞强，可以感受到我的陪伴。我知道你可能还不适应我们的新关系，也可能是我有点着急了。”

　　江行握着陆知航的手，在一起之前，他就想陆知航一直穿的单薄，手该是凉的，在一起之后他就知道跟自己说的一样，于是总是想把他的手揣着，捂暖了。
　　江行一下一下摩挲他手心的纹路，垂眼看他，轻声说：“知航，可以开始慢慢习惯两个人一起的生活吗？”

　　没生气，好像还挺温柔的。陆知航迷糊着想。他抬起头，突然不着前后地说：“……啊，有点想亲你。”
　　江行紧张地张了张口，对他这突然的一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结果就听陆知航娓娓道来：“但是现在不行，万一我酒醒后忘了，你就亏大了。”
　　江行：“……”

　　最后江行还是自己先翻上墙头，拉着陆知航上来，自己又下去在底下接着他，这样一想跟那时候正好相反。
　　江行把陆知航扶到寝室里，看他果然一进门看都不看就直接倒在一张床，边替他脱外套问：“就睡这儿吗？是你的床吗？”
　　陆知航的声音闷在枕头里：“随便睡。”

　　江行只好把他翻了个身躺好了，脱了鞋和袜子摆在床边，把外套叠好放在枕边，拉过被子给他掖好，开了桌上的夜灯，回自己寝室抽张洗脸巾给他擦了把脸，想想又出去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
　　做完这些后江行站在床边，莫名地想还能再做些什么。他沉默地看了会儿陆知航安静的睡颜，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发，最后只在他的额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激烈的心跳声撞破寂静，江行一咬下唇，起身要去关寝室里的台灯。
　　他刚走了两步就听后边传来有些含糊的一句：“你就这点能耐啊？”
　　江行猛的一回头，就看方才还睡着的陆知航挪了挪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嘴里小声嘀咕：“偷亲也不亲嘴的，我还等着看你有多能呢。”
　　江行喉结上下动了动，出声竟有些沙哑：“让吗？”
　　安静了会儿，陆知航懒懒地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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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知航第二天睡醒时刚有了点知觉，就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
　　昨晚本来就挺迟的，没想到江行这个“牵手偷亲”都不好意思的人，一得到应允就显得莫名有些兴奋，节制又放肆地把他翻来覆去折腾。
　　他最后只迷糊听到了出门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门又开了，江行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搂着他时陆知航被盈了一鼻子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却感受到他身上是凉的。

　　陆知航难受地哼了会儿，刚挣扎着要睁眼就被一只手盖住了眼睛，听江行的声音在头顶轻轻响起：“太亮了吗？”
　　寝室里的窗帘应该是被拉开了一些，按平时醒来寝室里应该是昏暗一片，陆知航还没清醒，声音几乎不可闻：“你干嘛呢。”
　　“补作业。”江行靠在床头，合上书手伸过去把窗帘又重新拉上，低头问他：“要起了吗？”

　　“我再睡会儿，你去教室写，”陆知航凭感觉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的腰，“不喝牛奶，有点难受。”
　　江行把他的手又塞回被子里，理顺陆知航凌乱的头发，又忍不住低头亲他。
　　陆知航尝了一嘴牙膏的薄荷味，怕自己待会儿睡不着了，推开他小声说：“赶紧去。”

　　等教室里的人陆续多了起来，江行才注意到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拿出来一看是陆知航发的消息：［妈的，你是狗吧学霸。］
　　下面还附和了一张他在厕所里对着镜子拍的照，从脖子到校服松松垮垮解了两颗扣子露出的锁骨，沿路覆盖着暧昧的红印。
　　陆知航：［我觉得别人一看我就觉得我是昨晚跑出去私人会所被榨干了回来的。］
　　陆知航：［你觉得呢？］

　　江行：［我觉得你也不差。］
　　陆知航点开他发过来的照片，只拍到了江行的脖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稍微往下勾了点高领毛衣的领口，就能看到皮肤上显眼的印子。
　　江行：［我寝室柜子里有围巾，门没关。你挑一条，以后就给你了。］
　　江行：［你桌上那个保温杯是我的，把水喝了，杯子带过来。］
　　江行：［把厚的校服外套穿上，再穿薄的我没收了。］

　　十分钟后陆知航不急不慢地朝向教室走，觉得现在是他这个冬天里最暖和的一个早上。
　　他穿着压箱底的冬季校服外套，半张脸裹在灰色的围巾里，拿着保温杯，脚上还穿着厚棉袜，那是他早上下床时发现放在床边的，而自己的昨天穿的那双袜子他找了半天，才发现被洗了挂在衣架上。
　　这样的画面他自己都觉得千年一遇，于是张扬在班里见到他第一眼，张嘴就是一句：“江行是真牛逼。”

　　陆知航还没特别清醒，随便应了两声，走过去把水杯放到江行桌上。
　　江行抬头问他：“难不难受？”
　　陆知航说：“还行，就是困。”

　　陆知航用仅有的意识吃了抽屉里放的两个烧麦，就埋头睡了过去。
　　他一口气睡过了早自习和接着的两节课，但其实也没睡熟，胃里阵阵难受的发酸，陆知航知道大概是昨晚上那酒喝得太猛，弄得他肠胃炎犯了。
　　疼得实在睡不着了，陆知航从抽屉里掏出手机，烦躁地给江行随便发了个句号：［。］

　　他偏头看着江行拿出手机，马上扭头看了自己一眼又低头打字。
　　江行：［怎么了？］
　　陆知航：［难受。］
　　陆知航：［要死了。］
　　江行：［有没有药，我去给你倒水。］
　　陆知航：［没。］
　　江行：［等我。］

　　陆知航看着江行拿了保温杯就出去了，路过后门时伸手抚慰地轻按了一下他的后颈。
　　他刚把手机塞回抽屉，就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了下来，“能聊点事吗。”
　　陆知航抬头一看是郑临，见他好像不想有人听到，于是忍着按了按腹部，站起来跟在他后边出了后门。

　　到了走廊深处，郑临才停下来，转过身看他，抿了会嘴才皱着眉低声问：“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陆知航难受得使不上什么力，做不出多开心的表情，只淡淡“嗯”了声。
　　郑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有些着急地问：“你喜欢男生？之前不是拒绝他了吗？我都说了离他远点不然会出事，你有一次听过我说的吗？”
　　陆知航顿时清醒了大半，一下叫住他：“郑临。”

　　见他被这一下叫得停住了，陆知航才慢慢开口解释：“我不是喜欢男生，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怎么了？”
　　陆知航难得在胃痛的时候还拿出耐心，试探地问：“你是不是，不太能接受这事儿？”
　　郑临干脆低着头，不说话了。
　　陆知航觉得自己这下是真的快要头疼的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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