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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时光飞逝,稍一不留神便是新年的。
大年三十一大早,梁梦泽就扛着竹制的长扫帚,一点点清除房屋角落的灰尘、蜘网,梁阿婆炤上炖着猪头肉,又令起一小炤开始炸起了粑粑,这是每年都必不可少的,面粉里打些鸡蛋,再加点调料,搅匀,油热用筷子裹起一点下锅,炸至金黄再捞出来,每个的形状各不相同,这是梁梦泽很喜欢的环节,不必等晚上开饭再吃,此时便可趁着热和正大光明拿起一两个吃着。
但今天梁梦泽没功夫做这事,他正和薄清川在电话里聊天。这是自从放假以来薄清川最爱做的事情,尤其在他直接朝梁梦泽电话卡里充了足够他俩打很久很久电话的费用之后,两人几乎每天都要打很长时间的电话。
聊的东西很多,天南地北的,但更多的是双方当日的点点滴滴,事情大多很小,但梁梦泽很喜欢听。也有很大部分两人各自做着手头的事情,梁梦泽在这边看书,而薄清川在那边敲击键盘,互不干扰,也不说一句话,但总是会奇异的让人安心。
“我爸他疯了,过年也不让我放假,待会还得让我一个个去见人,也就趁这会先偷偷闲。”
电话那头传来薄清川抱怨的话,梁梦泽发现薄清川似乎变幼稚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的太远不见面,对方的变化只能从语调中发现,于是给了他这种错觉。
梁梦泽却蛮喜欢对方这种状态,越来越放松,也可以说是自在。
手环上相隔了两千多公里的距离,但他依旧可以感知到对方在一步步变得更好,而两人也在一步步变得更近。
“阿泽,快来吃这一锅,里面有一只小龙!”梁阿婆在火房里正扯着嗓子喊屋外的梁梦泽。
“我晓得了,马上!”梁梦泽差点以为偷闲被发现,下意识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阿婆说的话。
两人的对话传到了电话那头,薄清川有些好奇这小龙是什么东西,“这小龙是什么?糖人吗?”
梁梦泽:“不是,是炸面粉粑粑,很好吃的,可以炸出很多形状来,下次你来我家耍可以我给你炸。”
电话里明亮的声音传来,很高兴的样子,新年新气象,这声音才是真的很蒸蒸日上的感觉。薄清川也被影响了许多,居然觉得自己还可以多多用功几分。他没再好奇这炸面粉粑粑是什么东西,只是很突兀地开口了:“阿泽,我好想你。”
梁梦泽早习惯了对方对这方面的坦诚,他很自然的回想了一会,肯定道:“薄清川,我也很想你”,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抱怨道:“你昨晚打太久了,我那篇课文还没背熟。”
薄清川佯装遗憾地说道:“那我就不打那么频繁好了。”
梁梦泽戳破了他的言行不一致:“你就嘴上说说。”边说边无意识拿着扫帚扫着这已经被扫干净的地方,“可以打的,我很喜欢和你聊天,这不会影响我的学习,反而让我更有动力。”
实际他也是很坦诚的样子。
薄清川手捂住眼睛,怕泄露自己眼里完全遮不住的笑意,虽然这里没有别人,但他总是要谨慎一些,梁梦泽的表白只能让他来听。
梁梦泽不知道自己短短几句话已经被人理解成表白了,阿婆还在喊着要凉了,他也没再耽误时间,留下一句“晚上再接着打”就挂断了电话,接着把不知道拿着干了什么的扫帚给放回原位,洗了手就去吃那只阿婆特地弄成的小龙。
薄清川依依不舍地把手机放下,缓了几分钟就起身开门离开了房间。
薄家的李阿姨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收到了上面人的较为离谱的消息,要吃什么炸面粉粑粑,她虽然自诩很多菜系都懂一些,但确实没听过这是哪个地方的东西,不过打听了一圈发现这东西其实挺简单,好在能成功端上桌。
G市的年夜饭开的挺早,梁梦泽和阿婆两个人,实际也做不了太多菜,但毕竟过年嘛,也不能太寒酸。这个新年梁梦泽虽然缺少了兼职的机会,但奖学金领的却不少,尤其梁梦泽被薄清川耳提面命了好长时间,也不再和从前一样稍微有些病态得节俭了,所以这一年的年夜饭,虽称不上满汉全席,但也是这十几年来最丰富的一顿了。
吃完了饭,梁梦泽和阿婆坐在门槛边,一同看着外面别家放的烟花,这算是难得的节目了。
只是在这称得上幸福的时刻,偏偏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夹袄,应当没怎么洗过,夹袄上面沾满了污垢,已经变得泛黄却黑起来,这人头发长的遮住了半边脸,油渍渍的顶在头上,更显邋遢了起来。整个人很瘦,很高,竹竿似的站在院子里,只是背没挺直,颈也勾着,再加上跛着的一只脚,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凭空矮了好几分。
此时这人眼神阴翳盯着梁梦泽他们看,说话嗓子很沙哑,像粗糙的砂石,格外刺耳。
“这是小泽吧,长的比你老子还高了。”语调听着很阴阳怪气,不似问候倒像嘲讽。
梁梦泽一扫刚才的欢欣愉快,整个人紧绷着一张脸,双手下意识紧握住拳,死死盯着来人。
梁阿婆开始还没认出这人来,直到听到这人的话,那些久远的记忆涌上来,她整个人颤抖起来,嘴唇颤动,好半晌才指着来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梁梦泽向前一步,将梁阿婆整个挡在身后。
“我不管你怎么找到这的,这里不欢迎你,你滚!”
来人却不在意梁梦泽话里的恶狠狠,走这老远来他觉着有些累,也不管什么脏不脏的,直接坐在了这院子里,随手擤了鼻涕擦在地上,再拍拍手掌,抬头看着这两祖孙,“管你们欢不欢迎,反正你也到18岁了,该赡养你老子了。我听说你考上了龙跃中学,要是不管你老子了,哪天这消息传出去,恐怕你也在那待不久了。”
话里的无赖令人动怒,梁梦泽虽然早知道自己名义上的爸不是个东西,但确实没想到对方能这么不是东西。
梁梦泽感受到自己身后人的怒火,忙回身扶住他阿婆,轻轻帮她拍着背,“阿婆,你去房间休息会,我打发了他你再出来。”他阿婆年纪大了,梁梦泽害怕被气出个好歹来。
梁阿婆却摆摆手,“大人的事情,哪需要你这小孩来出面。”她颤巍巍朝前迈了一步,但看梁梦泽一直怵在她面前寸步不让,也不再争执什么,只朝旁边移了一步,瞪着那个几乎要躺在地上的人,“我告诉你,你没养过阿泽一天,也别想赖在阿泽身上吸血!”
地上的人嗤笑一声,懒洋洋道:“你这老太婆别太天真了,我打听过,甭管我养没养过他,他都得养我!”
梁梦泽拦住还要再说什么的梁阿婆,盯着地上这个比蛆虫还恶心的东西,冷冷问道:“你不是跟着那女人走了,怎么现在又回来了,还弄成了这幅模样。”
当初他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跟人跑了,梁梦泽的妈妈追着跑了出去,只留下梁梦泽一个人被锁在房间,足足待了快两天才有人破门进来,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妈妈追着人的过程中不甚被一个酒驾的大车司机撞上,当场死亡,听说整个人被搅进轮胎下,最后流了很多血,尸体已经不完整。
梁梦泽已经忘记了当时的心情,他并不知道警察口中的死亡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妈妈一去再也没有回来。而那酒驾的司机本就因沉迷赌博早就被败的家徒四壁,又无亲人,孑然一身之下选择酒驾自杀,也可能本就想着报复社会,于是梁梦泽妈妈成了这个倒霉蛋。
后来梁梦泽被警察送到了唯一的亲人梁阿婆这里,至此只有两人相依为命。
从那之后这个人渣就不见了踪迹,谁曾想现在居然好意思若无其事的出现,还恬不知耻的朝一个还在读书的孩子要钱。
梁梦泽兜里手机嗡嗡响个不停,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只死死挡在阿婆身前。
周健抬头看着和自己不怎么像的梁梦泽,有些厌烦,这会让他想到那个没什么本事还一直拖他后腿的女人,两人眼睛长得很像,这会让他恍惚间会以为是那个女人在盯着自己看。
“关你屁事,反正赶紧给我赡养费,不然我就不走了。”周健有些不耐烦,他还没吃饭呢。
梁梦泽脑中嗡嗡作响,那些久远的事情原来他并未忘记,被像包袱丢掉的自己与妈妈,为了抢回自己钱财最终惨死于意外下的妈妈,全都拜眼前这个人所赐,从不工作,一直在家花天酒地,却又像吸血虫一样赖着妈妈不放,最终还害得她年纪轻轻就丧命……
梁梦泽紧盯着这个人不放,眼中似有狂风暴雨即将席卷而来。
有烟花呼啸着冲上夜空,瞬间绽放开来。
薄清川站在阳台,抬头看向天空中几乎要突破黑暗的绚烂彩色,下一刻却又瞬间被黑暗湮没,耳边所有动静似乎在这一刻都陷入了静止。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只有手机中机械的女声不断传来,告诉他这个新年实际过的也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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