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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男寡女
“六殿下深夜到访,不知道有何贵干。”刘玠坐起身主动贴近,嗅了嗅了然,“我猜,应该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吧。”
萧承徇绷紧身子,闻了闻自己的袖间,因刚才翻墙浸了些汗,建宁香的气味变得更浓,应是她从此处推断。自知无法狡辩,他坦然道:“也不是不能从正门进,只是怕人多眼杂,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她开门见山地问:“朝上是何情形?”
“庐陵之事令朝臣揣测纷纷。你阿父的那些党羽们都畏首畏尾的,不知道该不该帮他说情。主要这罪名不比其他,都怕惹祸上身,只等他回京了再商量。一向和他不对付的人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事发突然,他们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
萧知远对刘济态度不明,其实心里明白,虽然他贪恋权势,但从没有要改天换地的企图心,只想着要刘家名垂青史,乱臣贼子可不会有什么好名声。所以萧知远心里肯定是不希望刘家就这么退出朝局。就算刘济不完全站在他那边,但总算是牵制萧遂的一股势力。
从这一点上,萧知远是刘家这边的,只要刘玠能够找到这个案子的可疑之处,就有机会替刘家证明清白,说不定还可以重挫真正的幕后主使。
“六殿下如此关心我父亲,是因为太子,还是其他原因?”刘玠歪头试探他,将手搭上他的肩。
萧承徇严肃地说:“明知故问。如果刘家背上谋反的罪名,你还怎么做我的六皇子妃。”
刘玠不禁发笑。
“这一次,我可没让你和我联手,是六殿下自己送上门的。为表诚意,是不是可以先帮我一个忙?”
“你该不会是让我帮你将太仓令屈打成招吧?”
萧承徇不假思索地问出口,眸子里晶晶亮。刘玠知道瞒不过他,就没从头到尾将她对严休的怀疑讲个遍。萧承徇说:“凭你的脑子,只要像给王喜下套那样抓住严休就行了,他不过是个莽夫,智计在你之下,你却当着人家的面说要一决胜负。这下,他还不赶紧把自己的马脚藏藏好?”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不藏,我还不高兴呢。”刘玠嘻了嘻回答,“正因为他脑子不够使,做得越多错得越多,这叫引蛇出洞,六殿下不会没在兵书上读过这一计吧?”
“我看没那么简单。那计策不像是严休会想得出来的,背后定有高人指点,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刘玠想过这个问题,而且心里头也有一点点眉目。但这是后话,第一目的是救刘家,能不能打倒幕后主使,是另一回事。
从他的话里,刘玠听出一点儿讯息:“殿下不是也从过军吗,听说过严休这个人吗?”
萧承徇冷笑一声:“岂止是听说过,严休可是戍北军中的一员猛将。想当年,我军在北境连连败退损失惨重,朝上大致分为两派,一派主战,大多是和谟羯不共戴天的武将;另一派不主战,却也并非支持你阿父主和,他们一面看不起谟羯,一面又畏惧,怕他们看出我大成早就国库空虚,假意和谈,暗中养兵。招降既要扬我国威,又要让谟羯愿意接受那些条件。所谓时势造英雄,你阿父主动请缨竟将此事办成。讨伐谟羯的军队就此改编为戍北军,留在北境。其中的功勋子弟,打了这么多年仗,通过各种门路跑回长安享起了清福。”
刘玠听完点点头:“听说严家在高祖时出过一个左将军,后来没落了。能够从边境之地调回来的人非富即贵,少之又少,严休应该还排不上号吧。”
“你说得对。他能回来,纯属是因为另一件事。你阿父招降谟羯的消息传回军中,有部分的将士心怀不满,不愿意与谟羯和谈。你想,他们出生入死多年,眼睁睁看着多少弟兄都惨死在谟羯人弯刀下,怎么会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所以,他们自作主张,跟随谈判军深入谟羯腹地,企图趁两军主帅商议之时一举刺杀,让长安不战也得战。此事被你阿父察觉提前埋伏,对方在毫无防备之际自然溃不成军。父皇仁慈,放他们解甲归田。如果不愿意回家,就安排个几百石的文官抚恤。主要是怕他们留在北方扰乱大局,但若杀了,又失军心。”
刘玠感慨道:“我知道了,严休就是支叛军中的一员。他从以前就如此嫉恶如仇,不知变通。正直过了头,是为愚蠢,对我阿父心怀怨恨想必出自此处。”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萧承徇顿了顿,“自古战还是和,都需应时而作,因势而变,此事两难全,只能功过后人说了。”
刘玠感受到了此事的困难之处。既然没有是非对错,谈何说服严休,只是每个人的处境和立场不同罢了。严休不安于室,出任太仓令绝非他的心愿,戎马半生,战场才是他的心之所向。他现在没法回去了,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到刘济头上。他是为自己报仇,更是为那些他认为白白死在战场上的战友报仇。
“表姐,你睡着了吗?”
听到微弱的敲门声,刘玠收回思绪,门外现出一道人影。
听是陌生男子的声音,萧承徇皱眉盯住刘玠。刘玠推开他,向门外回答:“我还没睡着,怎么了?”
“没什么,适才我听到院墙东南角有声音,怕是有贼人闯入,担心表姐出事,就来看看。”
“多谢你关心,我没事。”
眼见着提灯的人影逐渐淡去,还想继续方才的话题,萧承徇紧了力道在她腕上,沉着嗓子局促起疑:“他是谁?”
建宁香的气味陡然生变。刘玠强压住笑,漫不经心道:“哦,我的远房表弟。”
“远房表弟?这个节骨眼来长安做什么?现在刘府被包围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刘玠眨着眼睛无辜地问:“那就请六殿下先离开吧?男未婚,女未嫁,他和我只是共处一府,现在和我共处一室的另有人在,成何体统?”
“我和他又不一样。”萧承徇不经意扬起声音,刘玠想都没想,赶紧捂住他的嘴,一面打探外面人是否再次被惊动。
确认无事,她缓缓落下手掌。噗嗤一声,笑眼相看。
“既然不一样,你在担心什么?”
萧承徇看到少女灵动的神情,胸中仅有的一丝埋怨也烟消云散。上手将她压到素白的床铺上,与她的身子融为一体。
“你说得对,男未婚,女未嫁,还是算得清楚些为好。若女公子有事相求,我也不是不能帮,说说吧,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只要殿下开口,不管是什么,事成之后我一定给。”
“不用事成之后给。”
萧承徇用吐息轻轻蹭她的脸,亲吻她的耳垂:“你现在就可以给。”
*
翌日一早,岑少芝去与刘玠一起用早膳。萧承徇坐在那里,自如得仿佛这是自己家。岑少芝莫名其妙走进来,那二人好像看不见他似的,依旧打情骂俏。他看看连翘,连翘回看了他一眼,似乎没什么惊异之色。
用过早膳后。萧承徇才终于开口:“你是阿玠的表弟?”
岑少芝听他这么亲昵地称呼刘玠,心中已经有数。
“少芝,这是六殿下。”
“原来是六殿下。久闻大名,拜见殿下。”
萧承徇点点头:“嗯,果然器宇轩昂,谈吐不凡。与那些纨绔子弟简直是云泥之别。”
刘玠不觉有骄傲之情,岑少芝确实可称得上是刘氏难得的后起之秀。
“少芝,六殿下是来助我们刘家脱困的。我要与他出门五六日,府里的事就交给你和连翘了,千万稳住司隶校尉的人。”
“我知道了,表姐务必小心。”岑少芝很看得出疏落,并不多问,八成也想到了昨晚的动静。而萧承徇自始至终一直将目光停留在刘玠身上,仿佛明摆着在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对刘家尽心尽力。
交代完毕后,刘玠跟着萧承徇来到刘府侧门。门外本应有卢焕的人把守,萧承徇在门上敲了三声,没过多久,门就被打开。
“殿下,侧门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了。”谢潜拱手,示意萧承徇已经在卢焕的人马里安插进自己的人手。两人经他护送,走到街角坐上快马,顺利出了长安城。
萧承徇第一次知道刘玠的马骑得这样好。三日路途,两人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只两日就提前达到颍川。
刘济和六安王萧知风被押解之后,所有证物连同甲胄就快马加鞭一起上京。死物比活人好送,一个丞相,一个诸侯王,都是有点身份的人物,侍卫只能好生供养。甲胄则不需要吃喝拉撒,比人犯提前进入长安的门户颍川。
颍川郡守之子曾在长安都城卫尉军内服役,萧承徇在此期间将他收入帐下,与颍川郡守有了交情。借这个便利,二人由他安排,掩人耳目接近存放甲胄的院子,顺利进入仓库中。
“等等。”
凭着多年的行军经验,萧承珽将刘玠藏到身后暗处,细微的动静瑟瑟传入耳中。看守府库的侍卫正好进行轮换。
“还没到时辰,你怎么来了?”
“这不醒得早吗,就提前来了,没事儿这有我呢,兄弟你就早点回去歇息吧。”
府库重地存放着谋反罪证,为保安全,由颍川郡自己的府兵和长安司隶校尉的人轮流更守。方才得到郡守的命令,替萧承徇和刘玠望风的,便是颍川郡守的心腹。倘若换了司隶校尉的人,萧承徇和刘玠便要被关在这里一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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