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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情伴雨神道动情
“他们从一开始,就将我当做一个祭品来培养的,谁告诉我的,有什么所谓吗?”
这是姒楚念最别扭的地方,慍宁牵头做了这件事,可一切也是他自己求来的,慍宁的话没错,这是偿还。
不是偿还梵卿的托举之恩,而是偿还他的降世成神。
只不过,条件是隐藏的罢了。
这也是梵卿最痛的地方。
他刚一开口,姒楚念若有所感,抬起头看着他,说:“可我是神,天降我于世,我不会推脱。”
他这句话尽可能说得干脆决绝。
可是梵卿却说:“我不甘心。”
外面起了风,姒楚念听见林子里茂密的树枝簌簌摇晃。
他本来想质问对方很多话,比如什么时候发现了不对,比如引灵锁的作用,再比如有没有考虑过一声不响离开后自己该怎么办……
如今还怎么问得出口呢?
姒楚念酸楚地笑了一下,眼里似有泪光,说:“你不甘心……所以为我造了一场温存的美梦,让我陷进去,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就不在了,是吗?”
“你的怜爱,到底是真是假?你不过是可怜我,你要走了,又知道我对你的那些心思,觉得再不施舍我一点温情就再也来不及了,是吗?”
姒楚念这些话说得极快,丝毫不掩饰那虚张声势的控诉之下的慌乱。
梵卿的心里被密匝匝的针扎过,他的声音很低,伴着风声:“阿念,你还年轻,你还有家人,你才刚刚飞升成神,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我爱你,所以想让你好好活着。可是我不同,我从一开始就是孑然一身,我已经活了太多年,山海都换了几轮,在你到来之前,我甚至都不记得时间了。”
他抚摸着姒楚念的脸,柔声说:“所以你看,我才是一个完美的祭品,你不是,你该受到爱护,不要这样看待自己。”
姒楚念眼尾泛红,他看着梵卿,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进去,他就这梵卿抚在他脸上的手,倏忽凑近对方,呼吸微乱,带着气声说:“你说你爱我,我该如何相信?”
梵卿半阖了眼,一只手从姒楚念的侧脸,划过颈侧,流连至对方的后颈,而后凑上去,吻了姒楚念的唇。
姒楚念并不意外,起初还续续回应着他,许久之后,有点喘不上气来,便下意识往后撤,梵卿在这个缝隙里,低声说:“风雨鉴我心。”
未待姒楚念反应过来,梵卿抬手,从后面摘下了他发冠,长发倾泻而落,遮住了屋里本就不甚明亮的光。
姒楚念抓在梵卿衣襟上的手紧了一瞬,复又松开。
梵卿随手向后拢住姒楚念的头发,动作间,拇指轻扫过他的眼睫,引得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趁他闭上眼睛,梵卿再次吻了上来,呼吸交缠,姒楚念隐约听见了外面下起了雨。
起初,秋雨绵绵,落在树叶上甚至打不出声音来,细细密密地,温柔缱绻,没一会儿,风雨渐厉,打落了一地秋叶。
姒楚念躺在榻上,目光不甚清明,歪头看着窗上摇曳的树影。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姒楚念是面对着窗户的了,他靠在梵卿的胸膛里,仰着头,脖颈拉出好看的线条。
梵卿替他将散到脸侧的头发绕到耳后,低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他已无心听风雨。
今年的第一场秋雨下了大半夜,姒楚念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停的,睁眼时已经天明。
姒楚念眨了眨眼,刚睡醒,他还懵着,直到鼻尖被人轻轻点了两下,才动了动。
这一动才发现自己躺在梵卿的怀里,对方的声音从耳后响起:“早上好,阿念。”
姒楚念捉住他的的手,没使劲儿,对方被握住的手动了两下,轻轻勾了勾他的无名指。
“早,梵卿。”
两个人都穿着素白长衫,宽大的袖摆交叠在一起。
许是昨夜梵卿带他洗完澡后给他穿上的 ,昨夜种种,一股脑在姒楚念的脑海中重现。
他轻轻勾唇,没着急起来,而是以一种随意的姿态托着梵卿的手,两只手依偎在半空中,阳光自交叉的指缝透过来,姒楚念迎着光,没合眼。
他突然想起了所谓的“神仙无欲论”,这当然是半真半假的论调。
所谓“无欲”,其实是指“神仙不因欲生欲,因情而有欲”。
这也正是许多神仙要么没有伴侣,要么一生一人的原因。
“想什么呢?”梵卿见他出神,与他十指相扣,问道。
姒楚念笑了笑,晃了晃交握的手,说:“在想——我信你。”
他话锋一转,哀戚地说:“可是我信你,你却用引灵锁骗我。”
梵卿从背后抱住了他。
姒楚念:“幸苍山地动的时候,你就发觉我的肉身没了吧?”
梵卿:“我在那里感知到你的气息了,不只是灵神。”
姒楚念有点惊讶,他微微偏了一下头,问:“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梵卿挑起姒楚念的发尾,说:“不知道,毕竟关照了那么多年,总归是有点牵连的吧。”
姒楚念坐了起来,面对着梵卿,问:“但你总不能就凭这点感觉就确定我现在的肉身被掉包了吧?你后来怎么确认的?”
梵卿也跟着坐起来,一手搭上姒楚念的肩,稍微靠近了一点,将对方的青丝全部撩到另一侧的肩上,手掌滑向姒楚念的后颈,指间摩挲着那一块的皮肤,才说:“这里,曾经落下过一个疤。”
姒楚念这才想起这茬,附和道:“毕方火灼痕?”
他恍然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那疤痕无论如何也抹不掉,哪怕是飞升渡劫,也不会消失。”
“现在想想,当时怫意把灵神还给我之后,我灵神不稳,或许正是这具凡人躯壳闹的。”
他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可是凡间躯壳与我原本的身体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最起码身上有多处……”
姒楚念忽然止住了话头,拿眼瞄着梵卿。
梵卿脸色确实不大好,接过了他的未尽之言:“多处伤痕,是吗?”
姒楚念没说话,拉了拉梵卿的袖子。
梵卿倾身吻了他的额头,分开的时候,姒楚念拉了梵卿的胳膊,顺势扑在对方的怀里,一如幼时一股脑扎在梵卿身上的小凤凰。
而后他轻轻说:“我就是在想,为什么我的肉身看上去和原来的没有不同。”
梵卿抬手揉了揉姒楚念的头发,终究是没再提凡尘里的事,他温和的嗓音落在姒楚念耳边:“你落进了幸苍山,却尘可是位医者。”
真是好大一场局,姒楚念不禁想。他沉浸在即将离世的悲痛中,以至于没有发现整个棋局里其实还有一些解释不清的事。
外间传来一阵敲门声,麋柃问:“尊上,中午可用膳。”
姒楚念从梵卿怀里出来,朝对方点了点头。
于是梵卿对着门外温声吩咐:“用,清淡些的,你们看着做。”
麋柃应了一声,随后脚步声远了。
屋里两个人也没再赖着,起身换好了衣服。
梵卿替姒楚念梳着发,心里却在理着思路。
自从姒楚念回来后,他们先后见了却尘、容炫、怫意、谚崇、慍宁,这几位神君,不是已经陨落了,就是不生不死,在六合之内销声匿迹了很久。
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群不在世的神道,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将任何事联系到他们身上。
六合内的秽气必除,虽然说除秽之人在他和姒楚念之中,但慍宁的计划,实际上是锁定了姒楚念。
可是为什么呢?无论是修为,还是资历,或者是寿数,姒楚念并不在任何一个方面比他更适合成为那个祭品。
当然,除了姒楚念是凤凰,还有那虚无缥缈的“涅槃”作为后路。可是没有人敢确保涅槃一定会成功,哪怕是长离。所以姒楚念一旦离开,就是永恒。
在整个计划里,却尘负责掩藏肉身的问题,并提供有关怫意的信息,而怫意帮助姒楚念恢复了灵神,容炫则在陨落后将他们引荐给了慍宁,慍宁则揭开了姒楚念降世因果,也引出了除秽一事。
但是这样一件事,真的需要这么多位神道来做吗?
在这个过程中,姒楚念和梵卿分别帮几位神道完成了一些遗志,更像是某种交换……
可是交换什么呢?
姒楚念抬手递给他一条浅蓝色的发带,梵卿接过来,替他绑了发,也不再想方才的事。
“过几日,我想回趟赤梧宫,看看我爹娘,还有兄长和阿韵。”
姒楚念这话说得平静,可是手却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衫。
“嗯,去吧。”梵卿吐字艰涩。
姒楚念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赶紧转到了其他事上。
二人一同出房门时,麋柃正好从厨房出来,见了他们两个,面上并没有丝毫奇怪的神情,只是垂下眼眸,笑道:“小仙正要去请尊上和公子呢。”
昨夜的雨下得不小,地上粘了许多破败的木叶,沾着湿滑的水痕。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实在是很有道理,饶是开门前梵卿给他罩了件披风,姒楚念还是被冷风激了一下,于是说:“劳烦将午饭摆进屋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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