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逃犯[赛博朋克]

　　余明朗看着睁开眼的安曼达，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们的房门被敲响了。

　　旅馆房间很狭窄，形同虚设的房门就在床脚外不远的地方。他们现在发出的动静，门外人几乎都能听见。

　　他扫了被子里横陈的女人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匆匆抹了把脸上的汗，毅然决然地脱下上衣。

　　安曼达来不及发问，眼风就和那身小麦色的腹肌撞了个满怀。

　　她看着余明朗开始解松自己的裤腰带，震惊地开口：“你……”

　　然后她就撞上了余明朗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马上想起门外还有不知来意的陌生人，迅速闭上嘴。

　　下一秒，余明朗冷着脸走过来，把汗湿的上衣往床脚一扔，留给床上的安曼达一片引人无限遐想的背肌，就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弱不经风的瘦小男人，脸色苍白憔悴，像是条吸多了的毒虫。

　　余明朗伸出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拦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他：

　　“敲老子房门干什么，没听见老子正忙着呢？”

　　毒虫抬起浮肿的眼泡，震惊地看了看余明朗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又隐约看见他身后的床上有其他人体的轮廓，马上低着头嗫嚅：“没有没有……我就是……刚刚听见尖叫声，以为出什么事了……”

　　“这么爱听，”余明朗那副不耐烦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一把揪住了门口男人的衣领，把他揪得几乎脚尖离地，“要不要让你进来听个够啊？！”

　　“哎呀不敢不敢！”男人被吓得魂都要飞了，四肢挥舞着在半空中挣扎。

　　余明朗阴鸷地呼出一口气，撒开手，重重把男人摔在地上，又砰的一声甩上房门。

　　转过身的瞬间，他挺拔的体格马上松懈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捡起上衣：

　　“你别看着我。”余明朗一边对安曼达说，一边迅速把衣服套上。

　　安曼达从余明朗赤裸的上身收回目光。

　　其实她看着他的目光一直和看超市里的一块人造肉没什么区别，都是不带情感的，但他就是别扭得不行。

　　她看得他不由自主地脸烫，身体其他地方也烫。胸膛里的心脏还是怦怦的跳，可是节奏已经乱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门口的人问了什么啊？”安曼达低声问。

　　余明朗扯过洗手间的毛巾，擦着自己大汗淋漓的脸，撇嘴道：“你不是都听得清清楚楚么？”

　　“所以为什么你只说你在忙，他一个以为我出了事的热心市民，竟然就相信了？”安曼达挠挠头，露出不解的表情，“换做是我的话，肯定会要求进房间，看看里面的人有没有事的。”

　　余明朗被她问得噎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心疑惑的表情一眼，反问道：“你没谈过恋爱吗？”

　　“哦，”安曼达被这么一反问，突然回过味来，但看上去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样子，“你是这个意思。”

　　她顿了顿，表情突然变了：“喂，门口那个人，看到你的脸了！”

　　“没有呢，我一直有一块备用的。”余明朗向她展示了一下掌心接口的化装芯片，哼了一声，又皱着眉追问，“所以你没谈过恋爱吗？”

　　“没有。你听上去倒像是经验丰富。”安曼达跳下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我也没有。”余明朗勾了勾嘴角，“特工培训的时候，这种解围手段可是重点学习课程，适用范围太广了。”

　　他走向桌边，看着安曼达拈起那块已经自燃得差不多的芯片，问：“你找到那段信息了？”

　　“对，”安曼达反复翻看着芯片，语气没有预期的激动，“不过，是一段残码。我复制在自己的脑机里了，可以找一台安全的计算机让你看看。”

　　“我听上级的意思，机械臂里的就是其中一段信息……”

　　余明朗话还没说完，脑波里才沉寂了不久的蜘蛛，突然发出了声音。

　　“很抱歉不得不打断你们对个人过往情感的回忆，”呲呲的电流没有掩盖住蜘蛛声音里的严肃，他的语速飞快，“赶紧收起你们的东西，离开这间旅馆！”

　　“什么？”余明朗不由得喊出了声。

　　安曼达敏锐地转过头，正好撞上他凌厉的眼神。

　　“芯片自毁的时候，上面的防火墙也没了！”蜘蛛看着屏幕上放大的画面，那是一个像古老的电影“黑客帝国”一样，全部由代码组成的绿色的网络空间，那些代码来自整个努比斯星正在运行的每一台计算机云端；画面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圆点，在阴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所以，芯片上屏蔽定位的功能同步失效，芯片位置暴露在整个网络空间里！”

　　余明朗一愣，冲安曼达低吼道：“收拾东西，芯片自毁后发出了定位信号，我们的位置暴露了！”

　　“什么？”安曼达放下芯片，“我不能带着这块芯片么？”

　　“没关系，”她下一秒就咬了咬牙，转身把桌子上拆解的机械臂零件扫进自己的背包，“反正，我妈留下的东西，还有这个义体。”

　　余明朗看着她果决的样子，在紧张的氛围中竟然有一瞬间分心，觉得她酷毙了。

　　蜘蛛摇了摇头，躺进特制的黑客椅里，目光追逐着另一块屏幕上移动的光点：“明歌，你听清楚了，泰坦的黑客二十四小时盯着数据空间，肯定和我同时发现了芯片的定位。你们的汽车旅馆在近郊，十公里外有一间泰坦的工厂，赶紧回市区！”

　　“万一这东西里，还有我们没得到的信息怎么办？”余明朗在蜘蛛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打包好了自己的绷带和药品，这时候看着桌子上那块焦黑的芯片，反而陷入了迟疑。

　　安曼达这时已经走到房门口，回过身盯着他，催促道：“你还在等什么？”

　　蜘蛛沉默了几秒。

　　“听着，”带着电流的声音重新进入余明朗的脑波，蜘蛛冷冷地说，“带上芯片，先别回你今晚打算落脚的地方。我会接入计算机，进入网络空间，尝试黑掉芯片的定位功能。”

　　“要多久？”余明朗一把捞起芯片。

　　“不知道。”蜘蛛躺下去，感受着身体周围冰凉如水的包裹感，“但是我会和你保持联系，不行的话会让你把东西丢掉。”

　　他扯过椅子背后连接着自己那台计算机的几根电缆，其实这应该是数据线，但是粗得像某种异样的电缆。

　　整个房间都关着灯，只有墙上那八块电脑显示屏，闪烁着微微的光亮。

　　电缆接在他后脑勺的接口上，后端没入黑暗中。

　　微微的光亮里，他背后都是向四周接口延伸出去的电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黑色的蜘蛛。

　　“收到。”余明朗低声说。

　　那头的蜘蛛，真正没了动静。

　　余明朗抓过烧毁的芯片，启动掌心的化装芯片，埋着头和安曼达奔出汽车旅馆。

　　怎料他一动起来，就感到自己胸膛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咬着牙，不得不放慢步伐，和安曼达一起走到索恩医生的摩托前。

　　余明朗率先跨上摩托，扭头看着安曼达，眼神凌厉得惊人：“你信任我吗？”

　　安曼达微微一愣，跳上摩托的后座，冷道：“现在问这种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余明朗的心刚刚往下一沉，就感觉到她线条分明的手臂，稳稳地搂住自己的腰。

　　又听见她在他耳畔，斩钉截铁地下令：“开你的车！”

　　余明朗满意地哼了一声，拧动把手，加满油的摩托车轰鸣着驶向公路。

　　按照蜘蛛提供的消息，他决定先往市区走，钻那些小巷子，让芯片的位置不断改变。

　　他启动脑机，调出储存的中枢城地图，上面的建筑标注得清清楚楚。

　　安曼达不知道蜘蛛的存在，坐在风驰电掣的摩托车后座，追问余明朗：“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余明朗咬了咬牙，选择了坦白：“对不起骗了你几天，是我的黑客同事，我每天都要向他汇报工作。”

　　“骗？”安曼达的声音卷在风里，从他身后传来。

　　“其实他刚刚一直连着我的义眼视野，看到了我们这边发生的事情。”余明朗莫名有些心虚，因此说起话来语速飞快，“不过他发过誓，不会把我们之间涉及个人隐私的谈话，汇报给上级。”

　　他感觉身后的安曼达愣了一下，抱在他腰上的手臂圈得紧了些：“我明白了。是不是你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忘记挂断和同事的脑波通讯，本来只想讲给我听的事情，全都让同事听见了？”

　　摩托车飞越过荒废的铁轨。

　　空气安静下来的一瞬，余明朗可以发誓，他绝对听见了本该在网络空间里忙活的蜘蛛，在脑波通讯的频道中，发出了憋不住的笑声。

　　余明朗板起脸，专注地看着车前的道路，冷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谈话，是很隐私的事情么？这是可以被不小心偷听的么？”

　　安曼达想了想，很认真地反问：“除了涉及情报的部分，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呢？而且你在跟我袒露心扉的那次对话里，并没有说到和情报有关的话题。”

　　“但是，”她摇摇头，又一次抢在余明朗郁闷之前开口，“如果你觉得是，我认为我和你那位同僚，都应该尊重你。”

　　她就说了这么两句话，却让余明朗的心情一起一落，又觉得自己被哄好了。

　　他看着逐渐出现在眼前的城市轮廓，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承认，你上次说的很对。”

　　安曼达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问：“哪一次？”

　　“你说过，”他一拧把手，摩托车开始在狭窄的街道上穿梭，“我不适合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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