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林局不在，咱们先回去吧，过会儿等他来了再签吧。”

　　所有手续都已办妥，只差林局的签字了。李妍菲边走边介绍，林局是市局副局长，也是直接领导儿童福利科的分管局长，是沈科长的顶头上司，“平时我们就听沈科长安排就行，但有什么大的活动呀会议呀还是得和林局打交道，”见凌小芊一脸严肃，她忙笑道，“不过别担心，林局这人……总归有沈科长在中间呢嘛，咱们只管听沈科长的！”

　　回到办公室，凌小芊才找到机会搂了一眼微信消息，家庭群里炸了锅，好几张各个角度的超大一捧花束照片，还有个包装精美的蛋糕。凌小芊不断下翻，才知道这些都是刘天致送的，庆祝她第一天上班。
　　凌小芊心下欢喜，刚想放大花束照片，看看卡片上的文字，办公室的门开了。

　　“哎呦，这是新来的妹妹吧！”进来的是个胖乎乎的男人，三十五岁上下，应当是和李妍菲共事的王东。

　　“嗯呐，”李妍菲没起身，但敲键盘的声音停止了，“这是小芊，沈科长让你交接下工作，”说罢又冲凌小芊介绍，“这是东哥，也是福利院调过来的。”

　　“东哥好！”凌小芊忙上前问好。

　　王东也很热情，耐心细致地解释他负责的每项工作，时而从文件盒里抽出几份文件，时而打开电脑上的台账，又将相关工作系统的账号密码一一告知。最后还从鼠标垫下拿出两张纸，一张是公文格式要求，一张是市局各科室人员职务及联系方式，“这些都留给你，方便工作。”

　　不论是电脑上的文件夹，还是办公桌、抽屉柜子，都是收纳得十分整齐，井井有条，凌小芊对这个胖乎乎的大哥印象更好了。

　　他教她的这些确实都是很实用的东西，凌小芊十分感激。

　　“不用谢我啦，是我要感谢你才对，”王东很实诚，“要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福利院呢！幸亏有你呀，把我解救了！”

　　听到这话，凌小芊有些狐疑，便直不楞登地问道：“是在这儿工作很累，不如在福利院开心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就算心里这样想，谁会真的承认呢，何况是对一个陌生人。

　　“不是啦，是我能力不足，个人问题。我之前是当兵的，文化水平不高，也不会写材料啥的，干得很费劲，而且我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事情太多，”他看出凌小芊的顾虑，解释着，“你是硕士，还是学汉语言文学的，你肯定能胜任，比我强多了！”

　　他虽如此说，但凌小芊对“跟班学习”的抵触仍未减少几分，眼下也只是谦虚着打几个哈哈便转换了话题。

　　趁他们交接工作的功夫，李妍菲去找林局签好了字，“搞定啦，明天拿着这些跟淑华姐去办饭卡录门禁就行！”
　　凌小芊发自内心地感谢她，初入职场就遇到这样好的同事姐姐，暂时冲淡了她对未来工作的忧虑。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尽可能落在凌小芊身上，让她不至于产生局外人的落寞，氛围逐渐轻松自在起来。王东还十分体贴的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别人走来走去往里看两眼，都是你不熟悉的同事，我怕你觉得尴尬。毕竟我刚调过来时和他们不小心对上眼，就觉得很尴尬，说话吧又不认识不知道叫啥，不说话吧又显得不礼貌，不如关上门，清净！”

　　凌小芊心里已经把东哥当成救人于水火的大神了，不知说了多少句“谢谢哥”。

　　虽然第一天上班就充满了意外，但能遇上妍菲姐和东哥这样的中国好同事，凌小芊十分知足。尤其再想到家里还有意中人送来的一大捧花束、一大块蛋糕等待着自己，心里更美了，觉得未来无限可期，跟班学习似乎也不那么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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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小芊刚进家门，便看到茶几中央的一大捧花束。
　　接着就听到闵秀慧的声音，“我的幸运女孩回来啦，第一天上班就被调到市局啦！”她拉着凌小芊做到沙发上。

　　“来喽！”凌贯华居然也难得地请了半天假，此刻将蛋糕从厨房端了出来，“快去，把火锅也端过来，眼里就没点活儿，啥都得让我想着！”他一开口就是吩咐闵秀慧，闵秀慧心情好也没与她计较，乐呵呵起身，凌小芊却按住她，“我去吧！”

　　说是火锅，其实只是清汤煮菜，又加了些羊肉片、丸子、粉丝之类，凌小芊从锅里盛了三碗端了出去。她很少去火锅店，都是在市场上买些食材，回家随便煮一煮，拌点麻酱，和火锅店里做的没什么两样，省事又省钱，凌小芊很是喜欢。当然，这都是闵秀慧勤俭持家的良好家风熏陶出来的。凌贯华自然不喜，他口味挑剔，觉得是浪费了食材，但因为很少在家中吃饭，知道女儿爱吃火锅，又喜欢这样在家吃，便姑且少数服从多数一回。

　　但今天，凌小芊关注的重点不是最爱吃的火锅，而是蛋糕。
　　蛋糕已经被拆开，凌小芊先找好角度拍了张照片，因为父母在等着，所以还没来得及修图，便没有第一时间和刘天致分享。虽然送花送蛋糕，但这一整天，刘天致却未给她发过消息。

　　这一顿饭，凌小芊吃得很快，想着赶紧结束好腾出时间找刘天致。但也没有因此应付父母，将上午的培训、下午的报道都事无巨细地讲给他们听，而关于吕珐那段自然而然被略过，只说中午在福利院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
　　不同于凌小芊的迷茫，闵秀慧和凌贯华对她调到市局一事十分乐观。

　　“哎呀，以后我闺女就在政府工作啦，真有面子呀，”凌贯华嘬了口酒，骄傲道，“有这份工作咱找对象的门槛也得往上提一提呀！”瞥见已经放到电视柜底下的花束，又道，“不过刘天致也挺好的，就这个也不错，老爸赞成！”

　　趁他不注意，闵秀慧白了他一眼，只挖了一口蛋糕便撂在一边，“市局总归是上级单位，能接触到的同事领导也多，对你未来发展有好处！以后也得学着为人处世，有点眼力见，争取就留在市局，跟领导搞好关系，晋升也容易！”

　　他们都是为自己好，不论是相亲还是职业，市局的工作的确都能带来即时的好处。凌小芊没有反驳，也尽量将对工作的忧心藏起来，和他们一起吃了一餐充满欢笑与期待的饭。

　　只是，饭后歪在沙发床上，她还是会忧虑。她怕市局人际关系复杂，她应付不来；怕市局工作忙碌，生活被工作剥削得一丝不剩。

　　她更怕，自己因此忘记音乐初衷。
　　她从没想过平步青云、仕途顺利，她只要工作稳定体面，让父母放心满意即可，她需要将更多的心力放在音乐上。

　　为了缓解这种矛盾恐慌的心绪，凌小芊打算跳入爱河沐浴一番。

　　先给他发了微信，等了二十分钟，没有回复。
　　凌小芊便将花束拆开，家里没有合适的花瓶，她就找了个大号矿泉水瓶，刷干净后又贴了几个贴纸，认真地插起花来。将当中的贺卡小心抽出，上面的字是手写的，有些凌乱，只是很普通的祝福语：

　　入职顺利！
　　FRO熊猫先生

　　凌小芊视若珍宝般将贺卡放到她唯一的抽屉里，同那个包子钥匙扣放在一起。

　　又过了一个小时，凌小芊实在抑制不住，借口下楼打水暂时离开了父母的视线。刚出电梯门，就掏出手机，哆哆嗦嗦拨了语音通话。

　　彩铃响起，是她并不熟悉的摇滚乐，疯狂激烈，每个节拍都震动着她的心脏。
　　好在，在铃声循环三遍时，接听了。

　　“喂，”他的声音带着点急促，还有种微不可察的喘息，好像刚跑步归来，“有事吗？”

　　晚会之后两人聊天频率不高，他总是在忙，但今天这日子，她实在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便忽略了他语气中其实有股不耐烦。

　　“没事，”凌小芊也想像电视里的恋爱小女生那样撒撒娇，“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话了嘛！”但似乎时机不对。

　　“我还有事，没事就挂了吧。”

　　凌小芊有些着急，攥着手机的手都紧了紧，生怕他立即挂掉电话，“等一下，就说两句话也好，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发生了好多事，想——”

　　话没说完，便被抢白，“小姐，我真的在忙，明天说不行吗？”

　　不耐烦愈加明显，饶是再想自欺欺人，也不能够了。

　　“对不起，”凌小芊眼眶微红，眼前正接着水的水桶似被一层薄雾笼罩，“谢谢你的花和蛋糕，那你先忙吧，注意——”

　　对方“嗯嗯”两声就挂断了电话。

　　“劳逸结合……”凌小芊无力地垂下手，惯性一般将没说完的四个字轻轻吐出……

　　凌小芊调整好情绪，重新聚拢好三魂六魄，拎着灌满了水的水桶上了楼。
　　不知怎么，今天的水桶格外沉。电梯在上行，但她却觉得水桶重得要带她一起坠入无边黑暗。
　　电梯门开，她提了口气，声控灯亮起，她被迫从黑暗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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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失眠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凌小芊将被子盖过头，躲在里面看手机。她在青春期时从没有过为躲避父母偷偷在被窝里玩手机的经历，现在倒是弥补了这份青春遗憾。但不是故意避着父母，只是怕手机灯光刺眼，影响他们睡觉。凌小芊此刻终于感觉到没有独立卧室的弊端了。

　　凌小芊翻了翻朋友圈，也不是想看什么，只为消磨时间罢了。
　　她划得很快，走马观花而已。

　　直到刷到郑卉的一条朋友圈：很快就会过去了，挺住！
　　只有文字，没有配图。

　　郑卉的朋友圈都是工作相关，清一色的宣传文案，从未分享过个人生活。
　　所以这条文字十分突兀。

　　凌小芊登时从爱情痛苦中惊醒，有点脊背发凉，赶紧和她私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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