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

　　办公室内，冷气开得正足，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沉闷的静谧。
　　秦川将几份合同在林宸宽大的办公桌一角码放整齐，纸张边缘对齐的瞬间，他指尖微顿，悄然抬眼瞥了老板一眼。
　　林宸半倚在座椅里，指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扶手上，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只是漫不经心地朝桌面扫了一眼，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那眼神里的漠然如同结了层薄冰，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冷了几分。
　　秦川心头一凛，多年的默契让他瞬间敛了所有多余的动作，垂手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秦川……”
　　林宸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冷意，像冰棱划过玻璃，细微的凉意瞬间蔓延开来。
　　秦川浑身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挺直了脊背，双脚并拢时皮鞋跟在地板上磕出轻响。
　　他脸上的肌肉绷紧，神情严肃得近乎刻板，眼神专注地看向林宸：“林总，您吩咐。”
　　林宸的眸色沉了沉，眼底的温度又降了几分，他微微侧过脸，视线落在秦川身上：“去查…是谁让在读生进的公司。”
　　“在读生？”秦川眉头微蹙，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眼里闪过一丝真切的疑惑，他分明记得入职审查时都核对过学籍信息。
　　林宸没再多说，只是朝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几分探究，几分不耐。
　　秦川心头一震，立刻收敛了所有疑虑，下巴微抬，语气坚定：“好的林总，我马上去查。”
　　话音落，他转身时脚步带起一阵风，雷厉风行地出了办公室。
　　林宸重新靠回椅背，宽大的座椅陷下一小块弧度。他抬手，指腹轻轻按在眼睑上，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指节因为微微用力而颤抖，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暗自思忖。
　　现在还不能见她，还差……
　　最后的一点时间。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运行的低鸣，衬得这份沉默愈发浓重。
　　转眼间，墙上的时钟指向了下班时间，指针移动的咔哒声在逐渐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同事们陆续收拾东西，键盘鼠标碰撞的轻响、椅子拖动的声音、互相道别的笑语，交织成一片松弛的氛围。
　　任向晴将最后一份文件塞进包里，起身时椅子腿在地面蹭出轻响。
　　她看向对面座位上的陈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陈璐，还不下班吗？”
　　陈璐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几分专注后的疲惫，她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我再等会儿，业务还不太熟，进度慢了些。”
　　“那行，我先走啦，明天见。”任向晴朝她挥了挥手，转身时包带在手臂上轻轻滑了一下。
　　“明天见。”陈璐也朝她摆了摆手，目光很快又落回电脑屏幕上。
　　办公室里的人渐渐走空，最后一点人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剩下陈璐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她挺直了背，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眉头微蹙，时不时伸手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指尖在键盘上跳跃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她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为了确保第一次任务不出任何差错，这已经是她第三遍检查代码。
　　“这样会导致运行内存过大，到了普通的设备上根本跑不起来。”一个温和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沉稳。
　　陈璐心里一惊，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猛地回过头。
　　谭政斌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玻璃杯，里面的茶叶舒展着浮在水面，杯壁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陈璐认出他是策划二组的组长，连忙站起身，略显局促地说：“谭组长。”
　　谭政斌朝她微微颔首，走到她身旁，视线落在屏幕上，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其中几行代码：“这里的几行，可以换个函数处理……”
　　“这样的话，后面的数据会不会丢失？”陈璐指着后面的代码，眼里满是疑惑，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谭政斌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你最开始定义过一个函数，后面直接调用这个就行。”
　　陈璐顺着他的指引，指尖在键盘上试探着敲击，一行行代码被修改、精简。
　　屏幕下方的代码行数不断减少，她的呼吸渐渐放缓，眼里的疑惑慢慢被恍然取代。
　　“少了一千多行……”她侧过头，看着身旁正拿起水杯准备离开的谭政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感激，“谢谢您，谭组长。”
　　谭政斌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提醒：“劝你把自己负责的部分尽早完成。”
　　陈璐一愣，疑惑地看向他：“很赶时间吗？”
　　“完成的项目要一层一层审核，”谭政斌抿了口茶水，语气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林总那关…很难通过，被打回的几率很大。”
　　“哦！好的，我知道了！”陈璐连忙点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又将代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陈璐才关掉电脑，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
　　几天的连轴转后，陈璐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两个小组也将初步成型的系统提交了上去。
　　没想到才过半天，紧急会议的通知就传遍了各个部门。
　　陈璐慌忙从工位上拿起几份资料，手指因为匆忙而有些发颤，快步跟着人流挤进了会议室。
　　她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椅子腿在地上无声地滑动了一小段。
　　会议刚开始，讨论的无非是些日常事务。
　　陈璐打开手中的策划案，指尖无意识地在纸页边缘摩挲着，目光在文字间来回移动。
　　“教师组已经把课程录制好了，就等我们的软件落地实施。”
　　“最后的策划案，我希望能看到一份足够得体的。”
　　“只剩下半个月时间，最后这个窟窿…希望大家全力以赴。”
　　“还有一件事……”林奕安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原本还算轻松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
　　底下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原本交头接耳的都闭了嘴，挺直了腰背，严阵以待。
　　“我们现在还需要 D 市恒星科技开发的一项技术，”林奕安的目光缓缓扫过底下鸦雀无声的众人，“有谁自愿去联系吗？”
　　张静怡坐在靠前的位置，闻言，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紧了，指节泛白，呼吸也乱了半拍。
　　陈璐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看到众人或低头或对视，却没人应声，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了手，声音清亮：“林总，这件事可以交给我。”
　　林奕安朝她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桌上的文件，站起身：“正值紧要关头，各位…各自珍重。”
　　会议室的门在林奕安身后关上，那一瞬间，凝滞的空气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众人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所有人收拾好东西，陆续起身准备回办公桌。
　　“静怡……”陈璐见张静怡脸色不对，连忙快步跟上，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张静怡脚步没停，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的无奈：“还能有什么意思，干不好，就走人呗。”
　　她说完，脚步更快了些，几乎是快步走出了会议室。陈璐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了？
　　“走吧？”任向晴突然从她身后探出头，脸上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声音不大。
　　陈璐点了点头，脚步慢慢跟着人群移动，试探着问道：“我怎么感觉张组长情绪不太对？”
　　任向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张静怡的背影，然后凑近陈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个技术，一直是她在跟进争取，都半个多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这不…突然换了你。”
　　陈璐停下脚步，看向她，眼里的疑惑更深了：“这个任务…很难吗？”
　　任向晴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这几年 D 市的恒星科技，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崛起得飞快，现在已经是我们省仅次于林氏集团的第二大技术公司了。”
　　陈璐默默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轻声说：“或许只是偶然呢？”
　　任向晴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不可能。据我所知，他们公司三个负责人分管不同板块，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几乎没出过纰漏。”
　　陈璐抬起头，疑惑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们怎么会这么清楚？”
　　任向晴骄傲地扬起下巴，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我们公司的信息组，那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陈璐眉头微微蹙起，没再说话。
　　“反正啊，你要是想拿到这项技术，必须得和他们三个负责人中的一个对接才行。”
　　任向晴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可他们公司负责信息技术那块的负责人，到现在都没露过面，静怡姐就是卡在这了。”
　　她看着陈璐脸上不仅没有紧张，反而带着一丝轻松的神情，不由得疑惑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陈璐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眼底漾起一丝柔和的光：“因为我老家就是 D 市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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