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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昂卡·莱
温修玉拧起眉峰,显然有些意外。
“我原本猜测,是军部新上任的部长要赶尽杀绝,没想到是她。”
他打开车窗,新鲜的空气涌进车厢驱散混合了栀子香味的混浊空气。
江欢长松一口气,有了余力。
她瞥见后视镜倒映出,紧追不舍的五辆敌方悬浮车队形逐渐溃散。
看来敌方亦受“增援”影响。
当机立断,一脚踩下刹车,主动降到地面熄火。
“首都星是他们的主场,逃不掉。”
她揉揉酸疼的眉心,然后一把抓过温修玉的衣领,严肃警告:“如果我们还有明天,你再敢在紧要关头搞事,我绝对会扭断你的头。”
停车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西斜的阳光为血色双瞳镀了层金光,点亮潜藏在眼眸深处的暗沉的猩红。
温修玉握住江欢的手缓缓上移,抵住自己脆弱的脖子,浅笑:“掐这儿才有威慑力。”
脉搏有力搏动撞击指腹。
江欢灼伤般甩开温修玉,逃也似得下车。
关车门前,她迟疑说:“……你该去演恐怖片。”
笑容逼真又虚假,恐怖谷效应拉满。
随后啪地关上车门,江欢疲倦地背靠车身,仰头观测。
天空中敌方的悬浮车已经被截停。
显然,后来者不是援军,而是前来清除叛徒的队伍。
赌赢了。
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垮,她手痒地磨蹭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古地球流行的尼古丁并未在联邦时代消失,反而因为生活成本的提高、阶级逐渐固化、虫族的入侵,多重压力下大行其道。
江欢在边陲星那几年,每每死里逃生都爱抽一根烟。不过她的烟瘾尚在可控范围内,回首都星的两年里没有抽过一根烟,然而此次飙车逃生令身体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血液在血管中汹涌澎湃,渴望着尼古丁镇压兴奋的神经。
与此同时,烟尘滚滚,地面部队逼近,以她为中心形成牢不可破的包围圈。
江欢索性按住痉挛般抖动的右手,抬起双臂举过头顶表示投降。
下一秒,固若金汤的包围圈呈V字形朝两边分散,腾出一条敞亮的大道。
江欢愕然,这是有大人物出场?
果不其然,共二十辆灵巧的蝠翼浩浩汤汤穿过大道上空飞舞的烟尘,如同二十把出鞘的利刃,裹挟着锐不可挡的尖利劈开缥缈之尘幕。
特别是蝠翼队伍里打头的女人,将作为代步工具的蝠翼硬是开出赛车般的风驰电掣,不仅如此,她大胆地进行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的螺旋飞行,身后掀起好似龙卷风的残影,把路边大树上的绿叶刮得一干二净。
而她就是绝对的风暴中心。
女人临近江欢也丝毫不减速度。
风暴卷起的烈风席卷而过。
江欢忍住闭眼的冲动,强行睁大被风刺痛的双眼,看见迎面而来即将撞上她的女人,张扬掀起硬挺的军服大檐帽,用突出的半椭圆帽檐对准她的眼睛。
江欢巍然不动,哪怕还差十几米,她就要被疾驰的女人撞飞。
风声呼呼倒灌进耳,女人的脸愈发清晰。
嘴角轻佻上扬,独眼中泄出明媚又傲慢的漠视与轻蔑,玫瑰色的唇瓣张合。
江欢读出无声的四个字:“胆,量,不,错。”
一切发生在短短几秒里。
电光火石间,江欢与女人的距离再次缩短,只差几米就会发生重大的交通事故。
然而关键时刻,女人的核心向右偏离,顺利与她擦肩而过。
唯有一缕被化作刀锋的帽檐割落却乘风而上又从天空慢悠悠飘下的刘海彰显了之前的惊险。
江欢伸手接住轻飘飘的刘海,回头。
女人已经停下,蝠翼离地半米,静止悬浮。
及腰的金发闪闪发光,剪裁得体的蓝色军装外套被她随意披在肩膀,白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随意解开,腰间别着一把开刃的银剑,脚上穿着皮质军靴,又飒又霸气。
女人没事人般半身前倾,双手交叉搭在蝠翼的把手上。右脚慵懒点地,单一只左脚撑住稳稳整个身体。
可最惹眼的是她遮住左眼的黑色眼罩,像极了电影里掌握全局不急不忙的海盗头子,海上风暴席卷一切般,给人无处可逃的压迫感。
江欢垂眸将手中半米长的刘海栓了个结。
“你就是江欢?”女人直接发问,带着点儿居高临下的轻蔑。
温修玉在女人现身时就走出副驾驶。
咔哒一声,他捏碎车门把手:“碧昂卡,结束你的闹剧。”
他们明显是旧识。
“温二少生气了?”碧昂卡发现新大陆般兴奋,音量提高好几个度。
说完跳下蝠翼,阔步走来。
江欢转动手指缠绕刘海,猝不及防被碧昂卡一把搂住。
碧昂卡借着高她半个头的身高优势勾腰,将身体重量全压在她的肩头:“第一次见面,我是碧昂卡·莱,前任元帅夫人。”
她似乎非常喜欢踩着别人的雷区来回试探。
江欢无动于衷,又将刘海绕出一个结,肯定地补充道:“碧昂卡·莱,第一军团副官。”
第一军团副官的资料,除了相关人士,对于公众和其他公务人员是绝密。
江欢以前属于其他公务人员,按常理而言压根没有资格接触到第一军团上层的信息。
碧昂卡非但不疑惑,反而退后半步,欣慰地鼓起掌来:“能猜出我的身份,你不算笨到无可救药。”
尽管她的姿势随意,但细节处的肢体变化残留着被军队打磨的板正痕迹。
背部挺拔如松,偶尔手会下意识扶住银剑,走得每一步是精准的半米,不是从小在军队摸爬滚打,只锻炼几年做不到这种程度。
江欢感受得真切。
碧昂卡刚夸奖完,忽而收敛笑意,质问:“但你为什么愚蠢地听信魔鬼的诱惑?”
她唰地抽出银剑,剑尖直指温修玉,银色冷茫闪过放佛骤然降温凝结成冰的右眼瞳孔。
“他是背叛者,是逃兵,是应该被绑上火刑架的魔鬼。江欢,你跟着他,迟早会被他吞噬得一点渣滓都不剩。”
江欢将打了两个结的刘海对折,然后放到银剑上,轻轻一吹,刘海立马断成两截。
她大为赞叹:“吹毛利刃,好剑。”
银剑急转,刺破江欢的衣服,抵住胸口处的皮肤,冷意尖锐。
碧昂卡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温莎大厦袭击案,你救下将近千人。”
江欢不在意地侧眼,看向碧昂卡身后,温修玉高举崎岖不平的塑料板,一砸砸晕一个阻止他靠近的士兵。
没有下死手,证明碧昂卡的存在确实特殊。
她心里有了计较。
“如果要夸奖我,大可不必,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
碧昂卡话锋一转,傲慢道:“这是你能在我手中死里逃生的幸运。”
温修玉边砸人边嘲讽:“不过一条向温康摇尾乞怜的狗。”
虽对着被砸的人开口,但现场的人都能听出他骂的人是谁。
碧昂卡露出标准的微笑。
而江欢闻到了暴风雨即将将临的火药味。
两个人不愧是温康的儿子和下属,触人逆鳞、维持假笑,他们是专业的。
在江欢怀疑他们随时能打起来的时候,碧昂卡的人及时将叛徒全数押解到地面。
除开被温修玉解决的,十八人还剩下十四人。
他们双手被拷,精神波动起伏愈来愈剧烈,但脸上灰败,失去了神采,活像麻木的行尸走肉。
他们内心陷入极端恐惧,不过对于脱身已经绝望,所以才展现出内在与表现互相矛盾的情况。
江欢升起好奇,好整以暇碧昂卡的下一步作为,却见她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瞬移到五米开外。
碧昂卡一脚踹翻离得最近的叛徒,叛徒四仰八叉仰倒。
然后硬底的皮靴径直踩上那叛徒的□□,江欢彷佛听见什么碎裂的声音。不过受伤的叛徒倒是个汉子,没有哀嚎,只喉间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碧昂卡真心实意地笑了笑:“李斯特,他能重复你的奇迹吗?”
押解叛徒的小队队长行礼:“报告指挥官,奇迹难以预知,请原谅我知识浅薄,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他应该就是碧昂卡口中的李斯特,高竹竿似得,是名相当消瘦病弱的青年,脸色涂了粉般惨白,双眼泛着微不可察的金属光泽。
是义眼。
江欢一眼发现李斯特双眼的端倪。
“既然无法预知,那就进行实践。”碧昂卡的嘴角勾起癫狂,手中银剑冰凉的剑尖悬在距离叛徒眼珠一毫米的上方,一个绵长的呼吸就可能导致眼球受伤。
紧接着,碧昂卡开始缓慢地旋转剑柄,缓慢地下移银剑,榨汁机般旋转着、磨蹭着钻进叛徒的眼球。
江欢见到过许多比眼前画面更为壮烈残忍的场景,但她此次放佛回到初上战场看见满地残骸与粘稠的胃液时,胃部产生强烈的恶心感。
她扶住身旁的悬浮车,忍着恶心提醒:“第一军团的副指挥官,私下动刑犯法。”
“你和李斯特分析得一模一样,天真而软弱。”碧昂卡停了动作,却示意李斯特给叛徒的伤口处到下一瓶红色液体,辣味飘散,是普通的辣椒。
但对于叛徒而言,对于Sentinel来说,就不普通了。
方才还强撑的叛徒剧烈抽搐、摆动,最终他抬头主动迎上剑尖嵌在他眼眶里的银剑。
银剑刹那间贯穿整个大脑。
“呵。”碧…昂卡嗤笑,随手抽出银剑,直视江欢,“在第一军团,我就是法。”
说完,她又走向另一个叛徒。
“你难道不审问吗?”江欢问,“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才是重中之重吧?”
碧昂卡踢翻十四人中仅剩的狙击手:“他们受命于菲力洛克基尔家族,隐匿进第一军团,行事作风无可挑剔,可惜败于你。”
江欢闻言愣了下:“什么意思?”
“菲力洛克基尔家族的千金回首都星了。”
“她说你与林夏、虫族勾结,动手杀害她与阿尔斯元。”碧昂卡重复之前的动作,那名狙击手没坚持多久就自杀。
碧昂卡前往下一名叛徒,是名Guide,没有Sentienl敏锐的五感,她换了种方法,给他注射足以导致脑萎缩的镇定剂。
注射途中不忘说话:“温二少也知道吧,之所以没有阻拦,是想引江欢与我见面。冷眼旁观自己所爱陷入危险,你真是不折不扣的人渣败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修玉砸晕数名士兵,终于来到江欢面前。
“拙劣的演技。”碧昂卡冷笑,“当初你抓住我的软肋,也是如此无辜。”
温修玉充耳不闻,只道:“阿欢,你相信我。”
“江欢,他满嘴谎言,最爱算计人心,根本不懂得常人感情。你只是他无聊生活里的添加剂。”
“阿欢......”他去拉江欢的衣袖,被江欢一掌挥开。
江欢对有前科的温温修玉始终难以信任。
她沉声道:“够了,你又骗我。”
笃定的责备取悦了碧昂卡:“江欢,我看你着实天真可爱,讨人喜欢,再送你一个情报。菲力洛克基尔家族一计不成,必生二计,你的名字大概率明天就会出现在联邦通缉榜首位。”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碧昂卡接过李斯特奉上的手帕擦净银剑上的血迹,“我帮你找到罪魁祸首林夏洗清你的嫌疑,你禁止温二少威胁我。”
“我哪里指挥得动他?”江欢扫了眼乞求她的温修玉,自嘲道。
可碧昂卡坚定说:“在失去兴趣前,他会听从你的命令。”
“阿欢,不要不看我。”温修玉随着江欢的视线而移动,竟软了嗓音撒娇。
听得江欢心烦意乱,她顺嘴问:“那你可以不再威胁她吗?”
温修玉毫无迟疑:“当然可以,我马上命人放过她的亲人。”
话一落地,碧昂卡眸光闪烁。
她不再对剩下的叛徒施刑,挥手示意撤退,然后对江欢说:“我在城东的驻扎地等你。”
江欢摇头拒绝:“交易至少要做到平等吧?”
碧昂卡像是不意外她的拒绝,平静吐出两个字:“要求。”
“第一,告诉我林夏的具体位置。第二,立刻准备星舰和足够的燃料送我出首都星,我要亲手抓人。第三,在林夏被抓捕回首都星前,温修玉对你的威胁……应该是你的亲人,你暂时见不到。”
“孤身前往星际海盗的地盘抓人,你倒是大胆。”碧昂卡讽刺道,但口吻中不乏欣赏,“我答应你的要求。一个小时后,去星际港,报我的名字。”
天上地下的部队乌泱泱逼近又乌泱泱撤退,临走前李斯特留下一支小队清扫痕迹,将被破坏的地形景物恢复原状。
待垫后的小队也撤离,温修玉冷不丁出声:“你觉得碧昂卡怎么样?”
“名字有些奇怪。莱好像是古夏姓氏,偏又使用古欧的名字,而且金发黑瞳。她是混血儿。”
温修玉握住江欢的手,十指相扣,而江欢没有反抗,任他作为。
两人哪里有刚才闹矛盾的痕迹?
如果碧昂卡回头看见这一幕,便知道自己被他们蒙骗了。
江欢为了避免再次被欺骗,会定期进入温修玉的精神图景查看他的记忆。
明明该是心意相通之人的精神结合,硬是被江欢掰成利益杂糅的算计。只不过温修玉自己倒是乐在其中。
对于江欢的评价,温修玉半眯眼,猫打盹般慵懒:“她哪需要你如此费心,一只由老头驯养的家畜而已。先吸引她的注意力,再给她些许恩惠、体贴、温柔,她就会变成你忠诚的看门犬。”
江欢抬起空余的手,手指穿过他柔软的银发。
“我不喜欢家畜这个词,别再说了。罗锐你怎么处置?”
与碧昂卡的相见和交易其实都在江欢和温修玉的计划内。
罗锐截下情报、偷瞒不报的当天,温修玉就接到了Z的汇报。不过他没有立即挑明,反而借着这个机会与江欢合谋,引诱菲力洛克基尔调用暗棋进行刺杀,钓出第一军团的副官碧昂卡。
江欢缺少势力,她计划利用碧昂卡吞下一支完整的军团。
但碧昂卡不是三岁小孩,没那么容易收服。
所以江欢创造与她接触的由头,增多来往,再耐心等待时机自然地将她收到麾下。
事情到这儿算暂告一个段落,该清理心怀异心的人了。
由于温莎大厦事件,江欢对罗锐的感官不太好,而今他自己犯下错,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温修玉朝掌心偏头:“他是为了测试你而隐瞒欺骗我。”
“你要求情?”
“欺骗与背叛无异,Z会接替他的位置。”
“边缘化吗?挺好的。”罗锐的身份不简单,与温修玉关系也不是下属那么简单,对于这个结果江欢挺满意的。
于是她转换话题:“林夏与星际海盗都是难啃的骨头,但我必须拿下他们,向内阁和民众交出一份功绩。”
却听闭着眼睛享受抚摸的温修玉,笑意温柔:“不,是被猎杀。”
猎杀谁,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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