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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小王子,老奴总算找到您了。”
铁牛领来的人四十多岁,一身破破烂烂的獠人装束,满面胡须几乎看不清长相,若不细看,与清河县治下一位老农无异,刚一见到萧木童就跪在他脚边涕泗横流。
萧木童分辨半天,才认出这是他母族表舅,今国的骁武将军那梁,急忙双手扶起,也流下泪来。
“表舅怎么来了?可有我母后消息?”
“圣上驾崩后,大皇子封锁消息,一夜之间将那家所有兵权收束,并以谋逆之罪派兵封了府门只许进不许出,我们也没有皇后消息,但皇后应该还活着。”
“老奴是受你家主所托,从城子山躲过大军一路爬至冷月关,就是要找到小王子,带您回去。”
萧木童身形一晃,悲声道:“是我连累了母家,此时带我回去,或可换母族全家免死。”
“小王子切莫这么想,家主也绝无将您交出换取性命的打算,如今大皇子虽登基,但手段过于血腥,已经杀了您好几个兄弟,满朝文武部族敢怒不敢言,小王子此时回国定能一呼百应,再亲自去各部落游说,或尚可一搏啊。”
萧木童没有说话,他从小万千宠爱,以为人人都是好人,与兄弟之间虽不如普通百姓家里亲厚,表面上也是兄友弟恭。
自以为天塌了也有父皇母后替他顶着,哪里想到有一天要独自面对兄弟相残的局面?他做不出这样的决定,目光却不自觉扫向铁牛和陆玉尘。
陆玉尘适时道:“请问那将军,若小王子此时回国,你们有几成把握能让他不被新任天子找到,如今全天下都在传他弑父且无任何战功,你们有几成把握能说服各部落拥护?就算说服了各部落发起内战,又有几成把握能夺回帝位?如果全无把握,他这时回去与送死有何差别?”
那梁被他问得面红耳赤,羞愤道:“他是先皇与我大今那氏血脉,就算不成也要死在战场上,难道要扔下家族不战而逃,一辈子背负恶名吗?”
听到此言,陆玉尘和铁牛全都不说话,有些同情地看向萧木童。
本以为他母家冒死找来是为救他,说白了,也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家族找寻一线生机,哪怕萧木童真的死在战场上,除了他母后,大概也不会有一人真心在意。
萧木童似是也想到了这些,牵了牵嘴角,笑容苦涩,“若只能如此,本王愿肩负起自己的责任,跟你回去。”
那梁面露喜色,“咱们趁天黑现在就走。”
陆玉尘打断道:“将军,国舅从未想过要向獠国求助吗?”
那梁一愣,瞪眼道:“两国早有协议,獠国不能干涉我国内政,况且小王子势单力薄,又有弑父恶名,獠国皇帝怎会帮助我们?”
“无缘无故他自然不会管邻国闲事,可若不得不管呢?”陆玉尘笑道。
“你有办法?”那梁追问。
“有是有,但还要国舅爷鼎力相助。”陆玉尘继续卖关子。
那梁果然上钩,急道:“獠国县丞,不要卖关子,若真有办法帮我们度过此劫,以后你就是我大今那氏永远的朋友,家主定会好好报答。”
陆玉尘道:“我听说那氏历代为将,为今国立了不少战功,不知二十几年前那一仗可有参与?”
虽不知他为何这样问,那梁还是老实答道:“二十七年前獠国无故讨伐,先皇集结大军反抗,主帅正是家主。”
“哦?”陆玉尘动容,有些急切地问:“那你可知当时的獠国主帅与今国签订协议的具体情况?不知他们只是口头协议还是真的立了契约?”
那梁失笑,“两国立约,怎可能只是口头协议?自然要白纸黑字画押才行。”
“那时我年纪尚小,具体的也不知道,听族中长辈说,獠国主帅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与我们今国将领很是不同,家主抓住他留在营中,白天劈材喂马,晚上还要伺候主帅洗脚更衣,听话得很……”
“行行行,让我们略过这些细节。”听到此处,陆玉尘连忙打断。
亚圣给邻国将领洗脚的趣事他还是不要听了吧,以免被人知道祸及全家。
“那你族中长辈可知他是怎样签下协议的?”
“就算他是主帅,也不能签下两国协议,是他受俘一个月后,与我家主写了一份承诺书,要与家主永世为好,守望相助,家主才接纳受降,獠国派来使节团,由家主代表今国两方签定,签完,那獠国主帅便跟着使节团回去了。”
说到此处,那梁面露骄傲,獠国主帅不能签,便他家家主可代国签署,可见那氏在今国地位。
男后竟为了活命写下过这样谄媚的承诺书,这是陆玉尘没有想到的。
不知他写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成为獠国国母,也难怪不想这段往事天下皆知了。
想起皇宫里男后高高在上将他生死掌握在股掌中的样子,陆玉尘牙根微微发酸,还是追问道:“那你可知这份协议和承诺书现在何处?”
“协议自然是在皇宫里,承诺书却不知,可能还在那氏主宅吧。”
陆玉尘忍住激动,稳了稳思绪才道:“想要獠国皇室相助,我需要你们做以下几件事。”
“第一,尽可能联合其他几位被害皇子母族,收集大皇子隐瞒先皇丧事杀弟囚母的证据,人证物证我都要。”
“第二,设法联系被囚的今国皇后,要她亲自写封国书向獠国皇帝求助。”
“第三,拿到那份和平协议和承诺书,与人证物证,国书一起带来清河县,陆某承诺带小王子亲自进京,定能让圣人出兵。”
铁牛一直在旁安静听着,此时眉毛微微一动,似是也想到了什么,唇角不自觉勾起,望向陆玉尘的眼里尽是对哥哥的骄傲和迷恋。
那梁却还是不解,“我知道那位主帅已经成为獠国皇后,可皇帝为何会为了这份协议相助小王子?”
因为他不想让老婆的丑事天下皆知啊。
此事事关国体,陆玉尘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告知,只是道:“不管如何,小王子绝不能顶着弑父恶名,只有众多皇族与国母一同指控大皇子恶行,别人才会相信他真的无辜。”
“只要证明小王子无辜,今国兵临冷月关便是犯境,圣人碍于国威和悠悠众口也不得不出兵,到时那氏与獠里应外合,还怕拿不下一个失了民心的大皇子吗?”
“至于协议和承诺书,”陆玉尘呵呵笑道:“万一亚圣念及旧情,或许有用也未可知。”
“不过这事能不能成,还要看国舅爷能不能做到那三件事了。”
听他说完,那梁两眼放光,边说边急急向外奔去,“事不易迟,我这就回去找家主。”
直到他跑得不见人影,萧木童才悠悠苦笑道:“陆县令为了边关百姓下了好大一盘棋,如此,我们便都是大人手中的棋子了。”
说这话时,他面上神情与平时那副没心机的样子大不相同,若那梁看到,定会惊讶不已。
陆玉尘却全无一丝意外,也笑道:“比起客死异乡和战死沙场,小王子不觉得还是下官的法子更好些吗?”
虽然平时萧木童总是一派天真,可身在皇室,又怎可能全然单纯?
从他说出让自己杀了他开始,陆玉尘便知道,萧木童绝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毫无心机。
“如此,本王的生死便全靠大人成全了,”萧木童终于露出家变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要不要我也写一个永世为好的承诺书?”
话音刚落,他就接收到一个冷得能将人冻住的眼神,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惹旁边的大醋缸。
陆玉尘“切”了一声,完全没注意到铁牛的锋利眼神,“那倒不用,若哪日小王子真能继承大统,不要再来我国境抢掠就是最好。”
此次铁牛回来虽是意外之喜,但离他们原本定的大婚之日已过数日,婚没结成,陆玉尘心中多少有些怨气,却不知该对谁撒。
夜里两人共处一室,铁牛一把将他搂住,腻着声问:“好狠的心,我好不容易回来,哥哥连理都不理,只跟那敌国小王子眉来眼去。”
陆玉尘低着头,憋了半天还是小声道:“你若早几日回来,没准这会儿洞房都入过了。”
这个洞房没入成,铁牛比他还遗憾,却还是哄道:“等这件事了了,我便辞去军职,专心给你当个衙役,每天都陪着你,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的,陆玉尘心里好受了些。
在他眼里,铁牛就是当了北境都护府主帅都不稀奇,可当兵到底太苦了,他自己胸无大志,便以为铁牛跟他一样,只要两人在一起,守得一方太平,再无所求。
“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回去呢?”他问。
铁牛道:“哥哥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不能跟那今国将领说,能不能跟我说说?”
“自然是要同你说的,此事还要跟大帅商量。”说起正事,陆玉尘正经了许多,将铁牛的咸猪手从里衣里拽出来。
两人关起门来嘀咕了一夜,铁牛连眼都没闭过,起早回了冷月关。
送走铁牛,陆玉尘关起门来写了两封信,当天傍晚,陆顺偷偷离开清河县,往大都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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