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吕珐：中午啦，一起吃饭吧~福利院附近有家小馆子还不错哦，庆祝你入职！

　　刚迈出单位大门，就收到了吕珐的微信。一边庆幸能在情绪不佳时有人陪伴，一边好奇吕珐似乎总能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仿佛在她身上安装了定位器。
　　福利院离她家并不近，下午还要早早去局里报道办手续，家里也没有现成的饭，一来一回时间紧张。而且，她现在确实需要和人说说话，哪怕是倾诉一下对工作变动的担心呢，便回复了个ok的表情。

　　凌小芊正打算问他去哪吃时，便听到身后传来滴滴声——是吕珐的车！
　　低头看了看时间，才不过一分钟，他居然就到了！

　　吕珐下车，绕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饭搭子，愣什么神呢，一起吃饭去呀！”

　　凌小芊赶紧小跑过去，他还是用手垫着车门框，一如既往的绅士。但凌小芊现在享受起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有些过意不去：她已经拒绝了他的追求，便不好再腆着脸接受他的好意。她不想占人便宜，更不想利用别人的好感获取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

　　“其实，你不用这样照顾我的。”车子一启动，她便开了口。

　　“为女士服务是我教养使然，”他还是耍着贫嘴，但从后视镜一撇，隐约感觉到凌小芊的低气压，便正经起来，“要是你觉得有负担，我以后注意！”

　　他这样一说，好似是为她而改变习惯，反而让凌小芊更难为情了。凌小芊便赶紧调转话题，得知他今天特意从公司早早溜走，来福利院门口蹲守，只为做第一个为她庆祝入职的人。这话题选的，凌小芊更过意不去了，直想穿越回去，重新挑个不疼不痒的话题。

　　“也没有特意为你啦，”吕珐再次找补道，“是这边确实有家店，做烤鸭一绝，我也是馋这口儿了！”

　　他总是这样，先实话实说，坦诚自己特意为她做的种种事情，但也只漫不经心地讲出来，仿佛是因为有人问所以才不得不全盘托出，绝非邀功请赏。而后，待人觉察出自己被人花心思珍重视之，颇有些过意不去时，他又极力找补，为所作所为找个借口，笨拙地掩盖实诚人设，只为对方能踏实地享受他的另眼相待，甚至为自己贴个“真诚笨拙可爱”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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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小芊以为是街边小馆，没想到是家装潢很精致的餐厅，名字起得也别致——鸭寨夫人。先别管菜品味道如何，光是服务员头上戴着的鸭头帽、墙上布置的各种卡通鸭子展板、设计成鸭子形状的桌椅板凳，以及整个餐厅亮黄色的主题色调，已经让人心情愉快了。

　　吕珐拿过菜单便点了招牌烤鸭，凌小芊则点了个酱爆六合菜。见吕珐还想再点个番茄牛肉汤，凌小芊赶紧制止：“就咱们两个吃，多了浪费，”说得倒也是真心话，不论贵贱，她向来不喜浪费，另一方面也是这家店菜价不低，那就得让每样菜都发挥价值，“鸭架就别椒盐了，做汤吧！”

　　“果然是称职的饭搭子，真会吃，充分利用每一道菜！”吕珐笑着赞她。

　　虽然是家刚开不久的店，但菜上得很快，做得也很地道。但刚吃不久，吕珐就注意到凌小芊兴致不高，旁敲侧击问了两句，凌小芊便将这一上午的情况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尽，末尾不无迷茫地感叹道：“你说我这算不算出师不利啊，不仅没能留在原单位，屡次推辞也把局里领导给伤了，”她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我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很不好过呀，前路渺茫！”

　　吕珐先给她夹了片烤酥脆冒油的鸭皮，又蘸了白糖，“不管往后咋样，现在先吃点甜的！”

　　凌小芊听话地吃了起来，虽然香甜，但着实有些腻，她小口小口吃了半天。她吃鸭皮的功夫，吕珐也没闲着，大脑不断转动，将自己的、朋友的、长辈的经验在心中过了个遍，想帮她出个好主意，既能工作顺遂，又让领导喜欢。思量过后却发现，一个农村出身的人，亲戚朋友里只有自己混得最好，但也仅限于在游戏行业辗转打工，从未接触过体制，对于其中的条条框框、人际关系更是一窍不通。

　　他忽然觉得，她一上班，就离他更远了。

　　即便是遭到拒绝，他也只是短暂地伤心了一会儿，随后就能想出新的追求计划，从普通朋友，到饭搭子，再到找程瑶瑶当助攻。他每一步就精心策划，就像从农村闯到游戏大厂，现在又能独立开发游戏，他觉得他在婚恋考场上也能靠职业发展的经验获得胜利。

　　现在，他有些茫然，他曾经的成功经验似乎有些失效了……

　　为了掩盖这种失落，他低头卷起春饼，凌小芊见他夹了三片鸭肉，又夹了两筷子六合菜，看架势还要再卷点黄瓜等时蔬，眼看春饼就要被铺满，他还不停地往里放菜，凌小芊不由说道：“怎么放这么多，这还能卷上嘛？”

　　吕珐这才从重重思虑中回到神来，想将春饼卷上，但薄薄的筋饼已经承受不住，稍微一扯就破了。为了掩饰尴尬，他慌忙将菜饼一起塞进嘴里，随便嚼嚼就咽了下去，颇有种“毁尸灭迹”便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自欺欺人之感。

　　“怎么好像，遇上烦心事的是你呀，”凌小芊干净利索地卷了个漂亮的春饼，放到他的盘子里，笑道，“喏，给你最漂亮的烤鸭卷饼！”

　　见她终于不再闷闷不乐，又收到了她亲手卷的烤鸭，吕珐也赶紧换上笑脸，绝不做扫兴的人。他大口吃着烤鸭，连连称赞，“别说，这烤鸭经过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香！你是不是加了什么让人上瘾的佐料呀，吃完还想吃！”烤鸭冒出的油全粘在他嘴上，怪不得说出的话油腔滑调，这是拐弯抹角让她再帮他卷呢！

　　凌小芊给他了个白眼，拿起勺子要盛汤，吕珐眼疾手快，抢着帮她舀了勺鸭架汤。

　　“工作而已，在哪儿干不是干嘛，”吕珐没法替她解决问题，只好想些安慰的话，“要是任务很多，我帮你干；要是领导同事因此不喜欢你，我，”他本想说“我替你出气”，但想到那毕竟是体制内单位，挂到嘴边及时止住，“我喜欢你呀，别误会，就朋友之间那种喜欢！”

　　聊着聊着，凌小芊也轻松不少。她也问及吕珐工作近况，提到游戏，吕珐还是眼睛放光，就像音乐之于凌小芊。

　　吕珐说了很多，鉴于上个游戏数据不错，他不仅拿了奖金，而且又带领团队尝试了新的类型。“这个游戏不大，主要是针对上班族摸鱼，碎片化时间解压，”吕珐似乎想到什么，拿起手机一顿敲，随后凌小芊的微信便响了两声，“这是内测版安装包，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试玩一下，心情不好，玩会儿这种小游戏还挺解压的！要是顺便给点建议就更好啦，”他还别有意味地补充了句“你是第一个玩家哦！”

　　“那谢谢啦，”凌小芊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她几乎没玩过游戏，现在上了班，也想体验一下不一样的事物，“我回去就玩，到时候给你写长评！”

　　吕珐将她送到市局门口便回公司了。
　　凌小芊给人事科长发了消息，没有回复。她在门口等了十五分钟，害怕超过约定好的时间，打算找人问问路。
　　男的喊哥，女的叫姐，年纪大的称领导，凌小芊早早查好了经验贴，此刻用得倒是顺手，很快便找到了人事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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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哥，咱们局里提供宿舍吗？”

　　凌小芊刚进来便看到徐一一在沙发上坐着，黑西装外面还套了件咖色风衣，坐得端正。

　　人事科长指指沙发，示意凌小芊也坐那儿等着，又扭头回复徐一一，“局里没有宿舍，你得自己租房子，市局这边还挺安全的，不用担心，”他放下笔，神情没上午那么严肃，拉家常一般关心道，“我记得你是苏湖人，是不是在原单位那边租好房子了？”

　　徐一一用为难的语气将住房情况一一说了，后又展开眉头，一副都能克服的样子，“不过没关系，虽然远点，但是有直达的公交，也算方便，趁着通勤还能多了解一下林海市四通八达的道路街区。”

　　田科长笑了笑，称赞了她两句，又宽慰道，“等房租到期再在这边租一个，也就坚持几个月的事儿。”

　　凌小芊被晾在一边倒也不觉得尴尬，有人说话有人搭话，总好过死气沉沉。徐一一看似文静，其实很会聊天，在这种社交达人面前，凌小芊倒觉得踏实，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自己隐藏在别人的对话里。

　　“小芊是林海本地人吧？”田科长终于注意到凌小芊了。
　　凌小芊实诚地报了家庭住址，田科长又随意问了问在哪儿上的学、学的什么专业之类，最后又鼓励两人好好工作，局里总归比下属单位舞台大。

　　田科长开好了跟班学习的相关手续，两人便按照指示去各自科室，该签字的签字，该盖章的盖章，一切听科室领导的安排。

　　“我被分到了社会管理科，在二楼，你呢？”
　　“儿童福利科，在四楼。”
　　人事科在三楼，两人一个往上，一个往下，分开前还约定往后一起吃饭，一起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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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童福利科科长办公室。

　　凌小芊拿着函件，沈科长换下拖鞋，十分慵懒的带她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只有一位长发飘飘、穿着精致洋装的姐姐，年纪不大，与凌小芊相仿。他们一进门，这姐姐便赶紧起身迎接。

　　“妍菲，这是凌小芊，以后顶替王东跟你一起工作啦，”沈科长长简单介绍了一小，“这些手续啥的，你看着帮她弄一下！把她拉进我们的工作群，还有报纸，也交给小芊吧，多看看报纸有好处的！”

　　沈科长长安排的虽然都是凌小芊的事，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凌小芊一眼。说完，又敲了敲那张只放着几个文件盒的桌子，“就让小芊坐这儿吧，等王东回来交接一下。”说完便走了，依旧没有给凌小芊一个眼神。
　　凌小芊倒也不甚在意，就像吕珐说的，工作而已，又不是热爱的事业，无需太在意领导的工作方式。

　　这位姐姐倒是热情，主动跟凌小芊加了微信，又给她拿了些零食，“这是我自己烤的栗子，你先坐这儿尝尝，我手头有点活儿，等弄完带你去签字盖章哈，”见凌小芊坐得端正，她又笑道，“不用拘束哈，咱们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沈科长人也挺好的，就是有点小严厉！”
　　凌小芊朝她道过谢，安静地剥着栗子。

　　等凌小芊剥完三颗栗子的时候，李妍菲起身，“走吧，带你去签字盖章！”

　　她一边走一边为凌小芊介绍，就像电视剧里新人入职时总有个亲切的姐姐作为引路人，将公司情况告知女主和观众，而按照一惯的情节安排，这个姐姐未来会成为女主的好朋友，至少也是合作愉快的好同事。

　　在她的介绍中，凌小芊也逐渐了解市局的分工。

　　沈科长虽在儿童福利科，但却是单位的大笔杆子，各位领导有发言稿都要沈科长操刀，各种理论文章、公文消息的撰写最后也要沈科长润色把关。
　　田科长主管人事，和各个部门打交道多，为人也比较随和，不似沈科长这样严厉，由于档案室在四楼，所以他有时也在四楼办公，就在凌小芊办公室隔壁，以后会经常打照面。
　　之后又去了机关办公室。盖市局的章要找淑华姐登记，之后办饭卡、录门禁都要淑华姐帮忙；鑫哥负责收发文件，上级来文后由他统一接收分类，在取件群里艾特各个科室的人来取，办完件后要记得及时归还给鑫哥。如果弄丢文件，尤其是涉密文件，是很有可能挨处分的。

　　最后来到了林局办公室，敲了半天，没人应。
　　应了的是凌小芊的手机——微信十分不合时宜地响了好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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