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苹果

　　“顾勉被留校了。”
　　“因为什么？”
　　“他生理健康考试没及格。”
　　“你再说一遍？”
　　“他生理健康考试没及格。”
　　刘铭倒吸一口凉气，羞耻、愤怒、不解，携着吕常在风风火火赶往学校，在办公室一通周旋才让顾勉避免了被叫家长的命运，他们都丢不起这个脸。
　　此时刚过年没多久，离高三年级提前收假还有几天，然而不及格的倒霉蛋们已经被抓回了学校，准备补考。
　　“你是怎么做到的？”石桌边，三个满分得主疑惑。
　　刘铭和吕常在望向手机里的章探之，“你怎么在？”
　　“这种关键时刻我当然不能缺席。”章探之隔着屏幕打招呼。
　　“生理健康这种义务教育必修课还能不及格？按照常识答就行了，你是不是太坦诚，尽说心里话……”刘铭伸手去拿桌上的试卷。
　　青少年的普遍分化期是10－14岁，生理健康作为国民基础教育的重要一环正好安排在初中，从初一开始贯穿三年，避免挤占高中繁重的课业安排。然而附中因为之前兰眉的事痛定思痛，决定加强生理健康教育，虽然腾不出课时来安排课程，却在期末新加了一门考试，本意只是巩固和再次强调。
　　没想到还有顾勉这样的九年教育漏网之鱼。
　　刘铭扫视题目，刘铭瞳孔地震，刘铭放下试卷，刘铭慈爱微笑。
　　“难怪你不及格。”
　　第一题：请问下列选项中不是常见的几种A用抑制剂生产商的是（选择）
　　第二题：假如你在人流拥挤的商场遇见一位37岁的omega意外发情，你发现ta有被多次标记且受虐待的痕迹，你应该选择下列那种抑制剂（选择）
　　第三题：倘若你在网上抱着谈恋爱的想法认识了一个很有好感的omega，但面基过程中你发现ta其实是和大众印象不同的alpha，你会怎样做（选择）
　　第四题：离学校最近的omega救助中心的收容标准不包括什么（选择）
　　第三十九题：假如一位人品很好，你也欣赏的omega向你表白，而你只想和ta当朋友，你该如何做，如何对ta说（问答）
　　第四十一题：假如你运动完，在餐桌上跟不太熟悉的omega大讲篮球明星和你刚刚的精彩发挥，ta忽然说“那你蛮厉害的”是什么意思？是在夸你吗？试想一下老师为何要设计这样一个场景（问答）
　　第四十二题：假如你救助了一位14岁的差点遭到□□的omega，由于信息素契合以及同情，你在后续对ta关爱又加。ta对你表现出特别的爱慕，你觉得这是爱吗？你会接受这份爱吗？或者说，你觉得经过这一番不同寻常的经历以及信息素的吸引，你们终究会相恋吗？（问答）
　　第四十三题：国家为保护omega不断完善法律，加强监管，然而每年性犯罪率仍居高不下，针对alpha和beta的新型犯罪不断涌现，你是否认为alpha就是本质恶劣残暴，□□和占有欲旺盛的生物（问答）
　　附加题：试对生理健康教育提出几点建议
　　“我们的试卷和初中的接近，比如alpha不能答应omega深夜单独出行这类常识，还有一些关于ao的基础生理知识，比如标记、发情期、易感期等等。”刘铭唏嘘。
　　就算是beta也有接受生理健康教育的必要，只是学校认为考察内容不必有ao那样深入。
　　“那你们俩竟然能考满分？”刘铭悚然回头，“这些问答题可不好对付。”
　　“我就正常答题而已”吕常在不好意思，指着试卷上第二题，“比如这个选择何种抑制剂的问题，之前章探之给我讲过很多，你们知道，他是化学大佬。”
　　“也对，一般只有omega最关注o用抑制剂，alpha们没有这么细节”刘铭若有所思，“而且，感觉整张卷子都倾向考察如何与omega保持健康有益的接触。”
　　“比如第三十九、四十一题都是情商题，像吕常在这样广交ao朋友的人做起来会更轻松，然而现在大多数ao都很难在学校里结交异性好友，就算相处也没有同性间自然。”
　　“可这跟生理健康也关系不大啊。”顾勉苦哈哈地嘀咕。
　　“不，生理健康教育是抑制性犯罪的重要手段，消除蒙在‘性’上面的朦胧面纱，鼓励正常有益的交往，增进相互理解，减少某些alpha物化omega和omega的自我物化。”吕常在接。
　　“而且你们看第四十二题，这个问题其实很尖锐。”章探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如果alpha认为共同经历了难忘的事件，信息素又相互吸引的二人终究会相恋，那么ta一开始可能的抗拒态度就会动摇，不断在相处的细节中找寻证据。ta会有意引诱这个omega，甚至标记和做更过分的事，但这个omega只有14岁，可能根本不懂爱，这是犯罪。”
　　“然而现实是，有一段共同经历又信息素互相吸引的ao都相恋了，有时甚至只需要后者。”
　　“很微妙的矛盾”章探之的眼中竟闪烁着兴奋的光，众人知道这是他老毛病了。
　　“所以那些大受欢迎的恋爱小说站在生理健康教育的角度，不少都有问题，用信息素契合和本能吸引掩盖猥亵的行为本质。这个题干不就是很经典的恋爱桥段吗？”
　　“而且站在情感哲学的角度，是否存在信息素匹配度超高，必然会相爱的真命天子，性和灵在爱情中到底占比多少也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和初中生不同，对更成熟的高中生来说，谈论爱就是谈论性。”
　　众人都若有所思。
　　“这样的话，第四十三题和四十二题是连着的”吕常在用手指在试卷上比划，“说起来，这个四十三题也是真的尖锐。”
　　说完又陷入了沉默，他和顾勉都不好当着一位omega谈论这个问题，要点面子。
　　刘铭翻检卷子和答题卡，“除开这些应该还有能拿分的题目啊，比如问答题里就有标记方法和如何照顾孕期omega，选择题里有最基本的ao相处常识和救护常识。”
　　答卷一塌糊涂。
　　“你……裸考的？”吕常在试探。
　　“不敢想象你上学期是怎么及格的。”刘铭讽刺。
　　“是因为忙于训练没有时间，大脑被挤占了空间对吧。”章探之试图善解人意。
　　顾勉：……
　　但还好补救起来并不困难，刘铭松了一口气。
　　“看来后面这几道问答题判卷很松，虽然得高分不容易，也不会故意为难学生。”
　　“就是为了防顾勉这种初中知识溢出大脑，考前又不复习，擦边过的人。”吕常在调侃。
　　“你们知道出卷老师是谁吗？”刘铭把试卷翻到正面，“这套生理健康的试题出得很不错。”
　　“学生会会长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吕常在摇头，“问问章探之？”
　　三人都默认章探之有特别的信息渠道。
　　“我也不知道，想必论坛上也不会有答案。”
　　“或许在学校看来，这就是一次普通的，但很重要的考试。校领导下达了任务，随便抓一个老师，或者几个老师合作就将卷子出了。和学科教育不同，生理健康不参加高考,命题老师不需要为学生的成绩负责，只是出于良心，或许想着为学生的人生负责。”
　　“如果是你们自己，毕业后回到附中成为了一名普通的高中老师，你或许教语文，或许教数学，总之不是生理健康老师。然后一天主任通知你为你的学生们出一套期末试题，你是会敷衍地组一套平庸的试卷，还是花几个晚上思考，尝试用试题与你的学生们对话呢？”
　　“我想如果是你们，就算人到中年，经历了世事的打磨，也不会丧失表达欲。”
　　三人都一愣，他们没想到章探之会有如此直接的情感表达。
　　“当然。”吕常在笑得自信。
　　“所以说，学习的意义是什么呢？”章探之语气近似开玩笑，“就是到更好的城市，进入更好的学校，遇见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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